徐無咎離了揚州,驅車馳馬一路趕著,傍晚便來到丹徒縣城,在城中尋問一會找了幾個客棧都不滿意,雪仙只好勸道:「你一路駕車辛苦,有個過夜的地方就行,哪裡有這麼多講究?」
徐無咎兀自搖頭:「這客棧最貴的房間一晚才兩百錢能有什麼好,哪能委屈妳住這樣的地方?」
雪仙又好氣又好笑:「這裡又不是揚州,一晚兩百錢的房間照我說已經很不錯,就是這裡吧,我想休息了。」
徐無咎於是下車接洽,這隆興客棧外觀陳舊了些,卻也簡潔乾淨,掌櫃的為人殷勤周到,跑堂招呼的也笑臉迎人手腳俐落,不多時就替他們把車馬安頓好,兩人在客棧大堂吃過簡單的晚飯後上樓進了房,房間倒很敞闊舒適,被褥枕頭都是嶄新乾淨,客棧的夥計早已經為他們在偏間備好洗浴熱水,澡巾澡豆一應俱全。
雪仙把手浸入澡桶中感受著熱水溫度,臉上泛起舒心的笑:「無咎,先來洗浴吧。」
「好啊,」他看著她笑:「一起洗。」
這裡的澡盆也很大,水氣氤氳,兩人鴛鴦戲水,旖旎風流。
「一晚兩百錢的房間還是很不錯吧,」雪仙笑道:「今兒趕了一天的路,能這麼一起泡個澡真的很舒服。」
徐無咎也笑:「妳說的都對,兩百錢的房間就很好,以後我們都這麼住。」
「無咎,接下來我們到哪兒去呢?」雪仙晶瑩的眼睛看著他,她明白男人內心的糾結:「我當然希望和你長相廝守,但我也知道你一定還有很多記掛和不得已。」
徐無咎也看著雪仙,眼中同樣有著藏不住的愛憐。
「我其實一直在想接下來我到底該怎麼做,」徐無咎嘆道:「百里兄說得對,留在毛首領身邊須要勇氣,抽身則須要更大的勇氣……我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怎麼決定。」
「我只想說不管你最後決定怎麼做,我總是跟著你的。」雪仙輕道,她小巧玲瓏的嘴唇吻住他,兩人唇齒纏綿,繾綣無極。
浴罷兩人換了睡袍躺上床榻,徐無咎一雙眼直看著她的眼睛,眼中火熱濃烈的愛意和慾望毫無保留。
看得雪仙羞紅了臉別過頭去:「別這麼看我,好羞人。」
「雪仙,」他眼神幽深,嗓音也變得嘶啞,手探向她腰際:「我想要妳。」
「在淮秀院裡你一直不肯和我……」雪仙咬著唇,如怨如訴:「現在這是作甚?」
「我不是不肯,只是不想在淮秀院裡,那時我每天都在拼命忍耐著。」他抱住她吻之不盡:「只因為我想做妳的情人、妳的夫君,而不是妳的恩客。」
雪仙不料徐無咎是這樣的心思,多麼彆扭……或者該說是純情吧?兩人明明都是千瘡百孔的過往,卻偏偏在對著彼此的時候分外真心實意,固執笨拙,看著眼前這個對自己如此憐惜的男人,想著他的忍耐,雪仙一時又是好笑又是感嘆又是感動——她想回報這份忍耐。
「你本來就是我的情人、我的夫君,以後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徐無咎的吸呼急促起來,他看見雪仙那迷離魅惑的眼神,她輕輕一笑,如此豔媚又天真,放蕩又無邪。
「無咎,不用忍耐,我是你的妻子,你想做些什麼我都可以陪你。」雪仙吐氣如蘭在他耳際低吟:「『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啊!」
她被壓倒在床榻上,狂風驟雨,抵死纏綿……
誰在呻吟,誰在顫抖,誰在低吼,誰又在細細碎碎地嗚咽著?雪仙迷迷糊糊的什麼都分不清了,交纏的黑髮、汗溼的背脊、迷離的眼神、嬌亂的吟哦……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愛戀,難捨難分,不知天上人間。
不知過了多久,雨散雲收,雪仙偎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嗓音甜膩嬌軟:「累不累?」
「累死也值,」徐無咎輕吻她鬢邊亂髮,又笑道:「其實不累,就是晚飯吃得寡淡,又有些餓了。」
「柳老闆送我們的糕還沒吃呢,來一些吧。」雪仙披衣而起,在行囊中尋出那盒糕:「我們一起吃。」
徐無咎也著上小衣,兩人一起坐到桌邊分食糕點,雪仙拈了一小塊糕放入口中而後笑了。
「快來嚐嚐,這糕真好。」
她掰了一大塊遞到他手裡,徐無咎接過一咬,當歸的香、紅棗的甜、米糕的糯,在他嘴裡交織出一種樸實豐厚的美味……那是鄉愁的滋味。
「你記得麼,小時候村裡的老人家也常做這種糕的,」雪仙笑道:「等我學會了也做給你吃,以後我每天學燒飯,還要多學幾道菜掉著花樣做給你。」
徐無咎喃喃:「每天為我做飯……」
「是啊,我是你的妻子嘛,」雪仙羞怯一笑:「不只為你煮飯燒茶,還要為你縫衣補襪、生兒育女……」
她抬頭真摯地望向他:「其實我不想要什麼榮華富貴,只想這一輩子都和你這麼過下去。」
煮飯燒茶,縫衣補襪、生兒育女……這麼平淡無奇的人生就是雪仙想要的。
恰恰也是他想要的。
徐無咎做夢也想不到竟只因為一片糕、一個人、一句話就把橫梗在自己面前這麼久的難題給解決了,他知道自己已做出決定。
當歸,當歸……田園將蕪胡不歸?
他緊緊抱住懷中的女人,他此生最大的牽掛和依戀。
「明天我們一起往寧波走,」徐無咎聲音雖輕卻很是堅定:「見了毛首領告訴他此次進展,然後我就向他辭行,我要帶著妳回家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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