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什麼意思?」亞倫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因為他感覺「太好」這種形容實在很難出現在他們當前對話的情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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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喔。」雪歆寒對著亞倫嘿嘿一笑,顯然對這個反應頗為滿意,然後才接著說:「我們雪家,是一個很厲害的魔法師家族,家族裡的每個人都在為了成為一個優秀的魔法師而努力。像我的兄弟姐妹們,每天都要接受各式各樣不同的訓練,魔力控制、魔法練習、符文認識、實戰模擬……還有好多好多。感覺真不是一般地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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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強大的家族來說,這麼做還挺正常。」眾所皆知,人在孩童階段的學習能力最強,可塑性也最高。不只是雪家,亞倫想起千年前那些有名有姓的勢力,幾乎每個都是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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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但我不一樣。和他們相比,從小家族那邊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不僅不用為能不能在考核中拿到好成績發愁,甚至每天都可以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大人們對我的態度也非常好,不管提出什麼要求都不會被拒絕,哪怕再任性也一樣。」雪歆寒說這些時臉上雖帶著笑,卻感受不到什麼情緒,彷彿只是在描述一種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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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玲姐姐當然也看在眼裡。別人在痛苦的時候我在享樂。別人在哭泣的時候我在嬉笑。為什麼他們要過得那麼辛苦而我不用?為什麼家裡對我的態度如此與眾不同?雖然玲姐姐也會因為我不用煩惱那些事而開心,但也因為這樣,她反而會覺得……家裡並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看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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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實真的是如此嗎?」亞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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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雪歆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明知故問,一臉「就是不告訴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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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好吧。只是我想問……玲小姐不算是雪家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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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喔。畢竟我們家不會允許自家人去擔任另一個人的隨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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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那些大家族特有的高傲,亞倫也是相當熟悉了,但他在意的是另一個點。「既然如此,那妳應該也不用擔心她會無法理解吧?畢竟她不是雪家的人,妳本來就不會告訴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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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姐雖然不是雪家的人,但玲姐姐就是玲姐姐喔。我的事情,她還是有權利知道的。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告訴她。」雪歆寒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無比認真,但很快她就自行嘆了一口氣。「……總有一天。」她小聲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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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如果是亞倫哥哥的話,我也可以在很久很久之後也告訴你喔。你可以稍微期待一下。」雪歆寒又恢復成了那副開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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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亞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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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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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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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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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有點哭笑不得。在這對主僕離開房間之前,就有補充七大學院足有九年的修業時間,而雪歆寒目前已經待了一年。換句話說,她還有八年的時間才會離開學院。而這八年也是他作為「貼身隨從」,得以偷偷摸摸地在那裡滿足自身慾望的理論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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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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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自己或許會被這秘密困擾至少八年以上,他就有點心癢難耐。亞倫這人就是比較奇怪,對他來說,「知道了」本身或許比「知道了能獲得什麼」更有吸引力。就像「威爾金的藏寶室」,亞倫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前去一探。但當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之後,獲得的那把出自學院大師手筆的「順風順水順財神」,他反而就沒那麼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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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方長嘛,來日方長……且不說學院的存在可以多少緩解亞倫對此事的注意力,想來以雪家的強大程度,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就讀這間學院吧?就算不能對玲下手,從其他雪家的人身上挖掘秘密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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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住對此事的好奇心,亞倫轉而開啟了下一個話題:「……小妹妹,妳剛剛說雪家對妳沒有任何要求。但妳在和那老人戰鬥時,不管是法術的施放還是身體的動作,都做得相當熟練,除了經驗上的欠缺,我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依我看,那也不是只憑『享樂』就能得來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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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要多虧了我父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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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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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父親也是個很厲害的魔法師喔。雖然因為工作的緣故,他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可就算是這樣,父親他還是會在睡前盡量抽出時間來陪我,雖然每次都只顧著教我魔法什麼的,但我想這就是他關心我的方式吧。」一提到父親,雪歆寒的表情就變得頗為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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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關係,我也漸漸開始會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練習這些。畢竟在我們家,就連小孩子也很忙,平時就只有玲姐姐可以陪我,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感覺也沒什麼其他有趣的事情可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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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隨著我長大,父親他也越來越忙了。不只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有的時候甚至一個月都見不到幾次面。所以在一年多前,他才提出了要把我送來學院的想法,為的就是怕我寂寞,想讓我多交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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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人脈,而是怕她寂寞嗎?雖然確實是為了交朋友,但其根本原因卻與亞倫所想的大相逕庭。在此,他也不禁對這位能教出這奇女兒的父親感到好奇。
「但我明明跟父親說過,就算不這麼做也沒關係的,可他還是堅持要讓我來這裡上學呢……」說著說著,雪歆寒抬起頭,望向那滿天星斗,似乎想把一切景色都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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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就像妳說的,他也是怕妳寂寞。」亞倫感覺這人人嚮往的學院被這女孩說得像孤兒院似的,但對她而言好像真的就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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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其實不寂寞喔。雖然每次見面的時候都很開心,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從來都沒有因為父親不在身邊而寂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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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亞倫不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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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用說嗎,亞倫哥哥……」在說這話的同時,雪歆寒突然轉過身來,對著他嫣然一笑。而那笑容,也是他今晚在這女孩臉上看見的,最為燦爛的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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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父親也和我一樣,是個厲害的天才啊。比起我啊,雪家更需要他,這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天才嘛,本來就要做到許多一般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只要知道父親一直以來都是為了我們大家才這麼做的,我就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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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雪歆寒的笑容,亞倫彷彿也理解到這名女孩的心靈支柱究竟來源於何方,那些與眾不同的行為與想法也終於有了個恰當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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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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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記憶中,在剛接觸魔法的那會,「天才」這個詞彙似乎從來都與他沾不上邊。儘管他也承認,自己的確有那麼點魔道天賦,但和他所見過的那些天才相比,自己還真就差得太遠了,最多也就中前段班的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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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也奇怪,在逐漸向上攀爬的過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有越來越多人將他冠以天才的名號。而愈到後來,這種情形就愈誇張,什麼「千古奇才」、「稀世珍才」都出現了,幾乎要讓自己迷失在這虛榮之海,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被老師們看走眼的「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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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很快就體悟到了隱藏在那表層之下的真相,自行脫出了那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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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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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活得比那些人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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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那些天才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個,那他自然而然就變成所謂的「天才」了。這段經歷也造就了他並不看重弟子資質的想法。
不過,他是這個樣子,那面前的這女孩呢?在與之對望的當下,亞倫忍不住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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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與那時候的自己相比,她絕對是個天才,而且很有可能是他所見過的所有人之中最為天才的存在。這麼說並不誇張,尤其是在實際觀察過對方的實戰能力之後,他更加堅信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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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雪歆寒雖然有此自覺,但亞倫並沒有在她身上看到任何虛浮的跡象,反而將其視為一種持續向前的動力。畢竟對很多人來說,「天才」不只是強大的象徵,更意味著高人一等,這股驕傲難免讓他們耽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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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這樣的人不算少見,但能在如此年紀就體認到這點還是挺不容易的。想到這裡,亞倫也不禁對這名女孩的未來暗自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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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在那時活了下來,那就讓我好好見識一番吧,雪家的天才。只是不知道妳完全成長起來的那份姿態,我有沒有機會看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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