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等人先在聖尼古拉斯教堂參加彌撒,感謝天主讓他們平安抵達加萊,之後便前往下榻的地方——財政宮。
這間宮殿占地廣闊,非常華麗,冠絕加萊,足以塞下亨利帶來的眾多朝臣和隨從,還有他們的大量行李。侍從們甚至連亨利的床都帶來了,就怕他睡不慣陌生的床。
亨利的住所自然是最豪華的,而安德烈的也不遑多讓,他的住所共有七個布置精美的房間,與寢室相連。
「最近英格蘭財政緊絀,我們一切從簡即可。」數個月前,亨利吩咐克倫威爾,「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會面,不需要像五年前的金帛盛會那樣鋪張浪費。」
克倫威爾答應會把預算抓好,但沒有把亨利的吩咐當真。
雖然亨利口頭上希望節約,但如果他真的讓亨利住在廉價的旅館裡,吃著跟平民一樣的粗食,他保證自己離開加萊時會矮了十英吋——少掉一顆頭。
此刻亨利和博林家兄弟正在宮殿的網球場裡,進行雙人網球比賽,亨利和安德烈一隊,馬可和喬治一隊。
當亨利以一記凌厲的反手拍結束比賽並贏得勝利後,克倫威爾和球場旁邊的侍從同聲喝彩。
克倫威爾希望亨利此刻的心情夠好,因為他有壞事要稟報。
「陛下,法蘭西王后艾琳娜因為身體抱恙,恐怕無法接見安德烈大人。」克倫威爾說。
艾琳娜是法蘭索瓦的新任王后,他的前任王后克蕾蒂已然病逝。
「她是真的身體抱恙,還是刻意裝病?」亨利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不滿地問,「不過她是戽斗查理的姊姊,亦即凱撒的外甥女,所以也不意外。」
直到現在,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依舊十分支持他的舅舅凱撒,對於亨利要離婚極不贊同。艾琳娜是查理的姊姊,自然跟弟弟敵慨同仇。
克倫威爾絕口不提艾琳娜對安德烈的評價——她毫不掩飾地將他稱作「面首」,認為堂堂一國之后接見一個情夫是自降身份,還自稱患上「男妓過敏症」。
「除了艾琳娜王后外,還有其他身分尊貴的人可以接見安嗎?」亨利不耐煩地問,「大鼻子的姊姊呢?」
安德烈聞言,不由得瞥了馬可一眼,不過馬可似乎不為所動。
「恐怕納瓦拉的瑪格麗特王后同樣抱病不適。」克倫威爾回答。
「那還真是剛好。」亨利諷刺地說,「所以沒有人肯接見安嗎?」
「倒是有一位。」克倫威爾說,「那是旺多姆女公爵。」
「終於有個身體健康的人了,這位女公爵是什麼人呢?」
克倫威爾猶豫了一下,接著回答:「她是艾琳娜王后的侍女,一位才貌雙全的小姐,而且是公主們的宮廷教師——」
「她是法蘭索瓦的情婦,一個聲名狼籍的妓女。」安德烈淡淡地說,「可想而知,法蘭索瓦認為一位情婦接見一位情夫再適合不過了。」
「什麼?」亨利勃然大怒,「安才不是什麼情夫!他是彭布羅克侯爵,更是我的未婚夫,英格蘭的準王夫,讓一個情婦接見他是侮辱!」
克倫威爾覺得耳朵和頭都很疼,亨利向他發脾氣到底有什麼用呢?
「你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亨利斜眼看著克倫威爾,「你不是很聰明嗎?」
克倫威爾先是思索了一下,之後回答:
「陛下,我建議你先獨自離開加萊,前往布隆涅跟法王會面,安德烈大人則留在加萊。之後你再跟法蘭索瓦國王一起回到加萊,與安德烈大人見面。這樣一來一往,那就顯得公平了。」
「你覺得這個方法怎樣?」亨利詢問安德烈。
「既然克羅姆威爾先生以智慧著稱,我想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了。」安德烈說。
——是「克倫威爾」才對,你這個假法蘭西人。克倫威爾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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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安德烈沒有表現出來,但其實對無法跟法蘭西王室成員見面頗為不滿。
伊琳娜王后是查理皇帝的姊姊,她的拒絕尚算情有可原,但是瑪格麗特的推辭卻讓他有點失望。
當博林家兄弟還在法蘭西宮廷時,風流的馬可跟瑪格麗特有過露水情緣,因為這個原因,安德烈跟瑪格麗特的關係也不錯。
他們的人文素養都很高,志趣相投,經常聚在一起討論各種議題,沒想到她會如此不念舊情。5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lahoytalU
當亨利決定出發前往布隆涅時,西摩家兄弟立刻表現出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渴望跟亨利同去,而安德烈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命令他的侍從安分守已地留在加萊。
亨利帶著大半個宮廷浩浩蕩蕩地離開後,安德烈只能在加萊呆等他,同時盼望他和法蘭索瓦的會面一切順利。
三天後,安德烈收到了羅伯特爵士的邀請,希望他能賞光出席一場晚宴。
羅伯特爵士是加萊貴族,亦是羊毛商人公會主席,安德烈有意跟他打好關係,於是帶著兄弟和隨從前往對方的宅邸。
「安德烈大人,感謝大駕光臨,希望今晚的宴會能讓你滿意。」身材矮胖的羅伯特微笑著對安德烈說。
羅伯特的宅邸甚是奢華,不輸王室宮殿,無數的燭光點亮了大廳,四周都是昂貴的掛毯和裝飾。
銀光閃閃的餐具擺滿了長桌,美食一道接著一道地送上,盡是道地的法蘭西佳餚,其中以勃艮第蝸牛最為美味,讓安德烈想起昔日在法蘭西宮廷參加的晚宴。
蝸牛本是平民美食,後來逐漸成為高級菜,而且在齋戒期間很受歡迎,一些修道院甚至有蝸牛養殖場。皆因蝸牛不被視為肉類,食用不算破戒。
當晚宴舉行到一半的時候,小丑們出來表演,他們跳舞、翻筋斗、模仿動物,做出各種誇張搞笑的動作,成功把宴會的氣氛炒熱。
之後來到戲劇表演的時間,演員們粉墨登場,帶來一齣出自聖經的劇目——《亞哈王與耶洗別》。
亞哈王是古代以色列的一位國王,而耶洗別則是崇拜巴力的異教公主。劇中,亞哈王娶了耶洗別為后,並在她的唆使下為巴力建神廟、立祭壇,甚至與她一同崇拜偶像。
安德烈臉色一變,這齣戲分明是諷刺亨利和他自己。
亞哈王象徵亨利,耶洗別則是影射安德烈。亞哈王為了耶洗別背棄耶和華,亨利則為了與安德烈結婚,在英格蘭推行宗教改革,脫離羅馬教會。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戲劇上時,大廳的門已被悄悄關上,雖然大家仍在聚精會神地觀賞戲劇,但是氣氛卻有微妙的轉變。
「馬可、安。」喬治也察覺到了,於是低聲提醒兩名兄長,安德烈和馬可都輕輕點頭。
安德烈暗叫失策,他這次出門,隨行人員不多,只有幾名侍從和護衛,而大廳裡則有近百人,除去婦女和Omega,敵方的戰鬥力依舊相當可觀。
安德烈深感不妙,卻無計可施,只能保持冷靜,見機行事。
戲劇仍在上演,先知以利亞出場警告亞哈王,但亞哈王依然執迷不悟。最終亞哈王戰死沙場,子嗣也死無全屍,耶洗別則被人從宮殿的窗戶扔下,墜地身亡,屍體被野狗啃得不成樣子。
隨著故事結束,大廳裡掌聲如雷,安德烈神色如常地鼓掌,並轉頭對晚宴的主人說:「很精彩的戲劇,羅伯特爵士。」
「承蒙大人賞識。」羅伯特的胖臉露出一絲不太自然的微笑,「請問你對戲劇的內容有何感想?」
「很特別的題材。」安德烈淡淡地說,「但是我更喜歡《哈曼與以斯帖》。」
那是另一則聖經故事,講述波斯高官——惡人哈曼策劃陰謀,試圖消滅所有猶太人,卻被賢德的以斯帖王后識破。
「我尤其喜歡哈曼的下場。」安德烈說,「那是什麼來著?對了,哈曼最終被國王賜死,吊死在他原本為義人準備的絞刑架上。」
安德烈這一番話針鋒相對,明顯將自己比作以斯帖王后,諷刺反對他的人是哈曼,預示他們將落得悲慘下場。
羅伯特的臉色變成了豬肝般的顏色,咬牙道:「區區情夫,竟敢口出狂言,給我動手!」
話音剛落,戲劇演員和小丑紛紛掀開偽裝,從衣服下抽出武器,眼中殺意迸射。賓客們不明就裡,以為是另一場表演,均在喝彩叫好。
侍從們迅速圍到安德烈身邊,形成一道防護圈,拔劍保護主子,但雙方人數懸殊,情況極不樂觀。
隨著一名侍衛被斬殺,賓客們這才知道並非演戲,兵器碰撞聲與驚叫聲交織在一起,響徹了大廳。
「凱撒國王向你問好!」
一名身材特別魁梧的壯漢大喝一聲,舉著雙手劍直劈安德烈,安德烈馬上狼狽閃躲。
一名侍衛上前阻擋,壯漢一劍砍向侍衛的胸膛,幾乎把他砍成兩半。
「小心!」
馬可眼尖地看到另一名敵人朝安德烈斬去,於是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將弟弟推到一旁。他自己卻因此被敵人的劍刃刺中肩膀,血如泉湧。
「馬可!」安德烈和喬治同聲叫道,雖然想立刻過去幫忙兄長,卻自顧不暇。
敵人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安德烈等人漸漸顯露出疲態,防禦圈越縮越小,想必撐不了多久。他們的生死懸於一線,恐怕沒命走出這個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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