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安納斯大人,恕我打擾,但有訪客在外等候。」
清澈而冷冽的月光正從窗簾透入。
隨著冬天的來臨,氣溫最近開始驟降,而處於人界中心的央都也不例外。即使坐在七色聖堂的書房裡,凌晨四點的空氣仍相當寒冷,但對於習慣寒冷天氣的青騎將來說,就只是覺得這溫度清爽且醒神。
雖然位於央都,但七色聖堂本部可謂與世隔絕的聖域,遠離熱鬧繁華的俗世塵囂。在寂靜與書香的圍繞裡,一名戴眼鏡的金髮青年原本埋首撰寫報告,被部下敲門打斷後才稍微抬起頭來。
「訪客?你是說花見閣下嗎?」
除非有朝聖儀式等重要活動,聖堂騎士團一般採取半數出巡、半數留守本部的方針。和赤騎將完成西大陸的視察和干涉後,兩人上個月總算是完成旅途,帶領著部隊回到央都,如今正處理堆積如山的善後事宜。
由於自己喜歡清晨時候處理文書工作,所以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一般民眾可是禁止在凌晨時分隨便踏入七色聖堂,而謹守作息時間表的修道士和祭司應該一律在熟睡,所以探訪者就只可能是另一名騎將。
為了查訪異端教團近幾個月在卡爾興王國的動靜,橙騎將和綠騎將現在也出征了,而黃騎將則在準備後天出發的巡邏任務。如此一來,會過來探訪的騎將就只有花見梅吧?
部下隔著門傳來了答覆:「啊,不⋯⋯訪客是騎將沒錯,不過是亞絲特蕾雅大人才對。」
里安納斯頓時停止了書寫。「什麼!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個女人什麼的,你這個口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里安納斯·達米安·瓦雷米卡斯?」
身後的影子搖晃,一名紫髮女子就這麼顯現在里安納斯身後。
以優秀幻術為傲的紫騎將,亞絲特蕾雅。
明明擁有著少女一般的娃娃臉與蓬鬆捲髮,她實際上卻是僅次於黃騎將的年長者,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魔女。
里安納斯心中暗叫不妙,出聲打發部下離去後便轉身面對這名神出鬼沒的前輩。誰知,紫騎將看見他的臉便眉頭一皺,率先開口說:
「平時別戴那麼老套的眼鏡啦。難得長得這麼帥,你這樣子會破壞自己的白馬王子形象。」
由於小時候老是待在家裏看書,里安納斯的雙眼其實患有近視。雖然不至於影響揮劍,但一旦處理文書工作,還是戴眼鏡比較有助效率。
「我要怎樣穿是我的自由。再者,『白馬王子形象』由始至終也是你的鬼主意,我才不是適合扮演那類角色的人。」
剛就任騎將的時候,正是這名前輩建議里安納斯穿上那誇張的王子系軍服,以營造「正統騎士」的形象提升士氣。現在回想起來,那根本是壞心至極的惡作劇,但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就是了。
「什麼嘛,我覺得你不論是外貌還是性格也挺適合的,就不能滿足一下女人的幻想嗎?」亞絲特蕾雅走到書桌前,並毫不猶豫地坐在桌上翹起二郎腿。「而且這個計劃很成功吧,才不過兩年就把騎將這個職位勝任得有聲有色,可是有賴民眾和騎士團對你的接納⋯⋯至少你比同期就任的花見好多了。」
里安納斯眯起雙眼。「你是想說,花見不適合擔任騎將嗎?」
「不是啦不是啦。我很認同她的實力,而且她基本上是兵器製造計劃的核心術者⋯⋯不過,年末又會有新一批騎士見習生正式畢業吧?到時候如果再無法招攬人才入伍,我怕她的部隊會嚴重欠缺人手。」
—連部隊也沒有的你根本沒資格替人擔心吧?
里安納斯原本想這樣子反駁,最後卻把這句話硬生生地吞回了。
儀式魔術造詣首屈一指的年輕才女,「赤騎將」花見梅。
同時擅長治療魔法和近身鬥的鬼神,「橙騎將」勒陽。
從地區騎士團一路躍升的老練劍士,「黃騎將」華倫斯·斐特。
跟勒陽為雙胞胎姊弟的戰場女武神,「綠騎將」薇月。
於武術大會嶄露頭角的公爵家嫡子,「青騎將」里安納斯·達米安·瓦雷米卡斯。
年資極長但拒絕成立部隊的幻術師,「紫騎將」亞絲特蕾雅。
據說上任藍騎將因為個人問題而辭退了該職位,女神大人也沒有再下神諭指定繼任者,因此該交椅一直處於空著的狀態。基於這點,騎士團近年來好像面臨人手不足的問題,而加速這短缺的正是不願意接收任何下屬的紫騎將。
話雖如此,里安納斯也不是無法理解亞絲特蕾雅的心情。要以領袖身分維繫部隊實在是個相當惱人的工作,而新任騎士的拉攏搶奪才不過是冰山一角。跟以神諭選拔的騎將不同,其他騎士一律是靠自身實力保住職位,而這份驕傲經常會造成麻煩的派系鬥爭與不和。
里安納斯嘆了一口氣。「如果你那麼擔心小梅,直接找她不就行了?」
「花見最近好像感應到白色女神有所動靜,因此去了大聖堂進行顯兆儀式。她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離開過聖堂了⋯⋯居然能獨力祈禱演舞這麼久,真不愧是凜看中的才女。」
沒有部隊、行蹤長期不明、就連出生背景也是一個謎的紫騎將。
由於她甚少干涉聖堂職務,里安納斯有時候甚至忘記亞絲特蕾雅的存在;但不愧是最優秀的紫色元素使者,她的消息渠道果然很靈通。
「虹之女神大人有所動靜嗎⋯⋯」
由於完全沒有儀式魔術的天份,里安納斯在這方面感知可謂完全沒轍,不過亞絲特蕾雅只是露出了微笑,沒有解釋的意思。
—話說回來,她三更半夜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該不會是為了閒話家常吧?
猶如看透金髮青年的疑惑似的,紫髮女士聳肩表示:
「別用那麼懷疑的眼光看著我。難得回來了央都本部,關心一下各位是我的職責之一⋯⋯里安納斯,你最近過得幾好嗎?」
「嗯,之前很順利地完成虛獸的討伐,以疏通帝國的航道。另外,西大陸各地的聖堂分部也運作順暢,沒有什麼異常。」
「喔⋯⋯」聽見青騎將例行公事的答案,亞絲特蕾雅看上去不是很滿意。「難得負責巡視雷納托帝國,你有回公爵老家探訪嗎?有沒有遇見你一直在默默守護的妹妹?」
里安納斯整個人突然僵住。「—我沒有妹妹,她早在兩年前就死掉了。」
「是嗎?」紫髮女士的嘴角揚起。「當初你會放棄公爵繼承權加入七色聖堂,不是正正因為她嗎⋯⋯而且,這兩年來在背後運籌帷幄的人到底是誰呢。若不是有有人收買和串通各高層,背教者等人現在應該被追殺至五馬分屍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哈哈,明明是出身演藝世家,卻意外地不擅長說謊呢。難怪絲卡蒂特別喜歡瓦雷米卡斯家族的孩子。」
又是這種撲朔迷離的說話方式了,不過里安納斯也懶得追問,反正自己不會得到答案。他別開了臉,接著特別莊重地正色說:
「那好吧,亞絲特蕾雅閣下。我到底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
明明原本想保持著客氣的態度,但語氣還是不禁諷刺起來了。
—以絕對不容外洩的情報作把柄,威脅別人達成她的目的。
儘管稱不上奸險,但這名紫騎將有著異於常人的趣味喜好,有時候甚至會為了樂子而作出超乎理解的舉動。里安納斯實在奈不何她就是了。
即使被青騎將暗諷,亞絲特蕾雅還是臉不改容地宣告自己的看法:
「事先聲明,我才不管你加入聖堂騎士團的動機為何。律法根本就沒有寫明元素使者戰鬥的理由必須高尚⋯⋯不管是出於對女神的虔誠心,還是為了家人、理想或發財夢也好,總之能確實完成自己的職責就行。這點不論是對你,還是對花見梅也是。」
里安納斯決定保持沉默。
見狀,亞絲特蕾雅露出了苦笑。「不過我的確有求於你,里安納斯。你知道央都南邊有間被譽為『最受歡迎餐廳』的麵食館嗎?」
「⋯⋯是的。」她到底想拜託什麼?
「那就好了。可以請你以公爵嫡子的身分,於十一月四日令那間餐廳對外關閉嗎?要包下整間餐廳,或是以調查的名義令它閉門一天也行。由我來幹就只會惹來公私不分的嫌疑,而且主子禁止我直接干涉這個世界的事情,所以唯有拜託你了。」
里安納斯無法理解紫騎將的意思,頓時反應不過來。紫騎將從桌子站起身來,並用悠哉的語氣透露驚人的消息:
「硬要解釋的話,就是我因為我之前遇見的一名黑髮少年。他問我毒藥的販賣處在哪裡,大概是想在那間餐廳的食物裡下毒暗殺自己的仇人。明明打算幹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手法卻未免太無趣了,所以我決定推波助瀾一下。」
「什麼?」里安納斯還是無法理解。一般來說也是即場逮捕這種危險人物吧,紫騎將到底在想什麼?
「詳情我不可以多說,不過這樣子做說不定能拯救世界⋯⋯嗯,你就當作是這樣子吧。反正妮克⋯⋯反正『她』的生死確實對虹之女神有莫大影響。」
亞絲特蕾雅再次露出深不可測的微笑。
明明已經見過紫騎將不少次,但總覺得此時的她帶有某種無法抗拒的威嚴。
「那麼,你願意幫助我嗎,青騎將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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