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mentalist (七色元素使者） - 第六章封劍解放（7）

露西亞甫離開，妮克絲便開始後悔了。

是自己太衝動了，她懊惱地想。以自己的狀況，要對上聖堂外為數上千的虛獸，已經算是強人所難了，更可況⋯⋯自己還得帶著昏倒的奈特離開。拒絕了露西亞的幫忙，面對重重圍困，難道兩人就注定葬身此地嗎⋯⋯

轟—隆—

剎那間，大片大片的瓦礫從逐漸崩塌的拱形天花墜下，揚起漫天煙塵。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光滑的大理石上，一條條縱橫交錯的醜陋裂痕正像劇毒的蛇般急速往外伸延，絲毫不允許妮克絲猶豫的空間。

她的雙腳像是擁有自我意識一般，當妮克絲的腦袋仍在思考之際，她已逕自步向僅兩步之遙的奈特，伸手試圖拉起少年的身軀。

—嗚！好重！

妮克絲心裡一驚，差點被手上的沉甸甸的感覺嚇得鬆了手，幸好在最後一刻接住了奈特。她使盡全力，終於勉強將奈特半抱半拖的帶到已經不知所終的聖堂大門，眼前的光景嚇得她雙目圓睜—

焦黑的大地、血紅的天空。

還有，一望無際、波濤洶湧的虛獸潮。

太誇張了⋯⋯姐姐所說的，「外面的虛獸」，指的就是這個吧，難怪⋯⋯

「嗷—」震耳欲聾的吼叫從四方八面傳來，一隻隻虛獸不斷變幻著型態張牙舞爪。不等她反應過來，黑壓壓的影子便欺身上前，銳利的前爪直逼妮克絲的胸膛。

「—鏘！」

千鈞一髮之際，妮克絲單手拔出繫在腰間的細劍，擋下了第一擊。金屬與金屬的撞擊聲，迴盪在散發著濃烈死亡氣息的空中。

如果和這群虛獸糾纏，根本就沒完沒了—！

不可以正面迎擊，而是要儘快逃走。直覺發出如此的警告，但她拖著名不省人事的少年，根本就沒可能突圍成功。若拋棄奈特，也許還有機會能用劍斬出一條血路，但妮克絲無論如何也不容許自己這樣做。

虛獸一窩蜂地湧上，如要吞噬妮克絲般。牠們散發的敵意帶有使人起雞皮疙瘩的惡寒，猶如藉憎恨和怨念殘喘的亡靈。

「我才不會⋯⋯輸給你們這種東西！」

妮克絲伸手施展自己所懂的廣範攻擊術。拼射而出的雷閃瞬間殲滅了附近一湧而上的虛獸，但那終究只是抱薪救火。虛獸從四方八面撲上，在機動力嚴重受限、保護自己之餘還要掩護別人的情況下，白色元素使者開始了無盡的撕斬。

細劍畫出無數白銀軌跡，核晶破碎的聲音亦不斷響起。

然而，戰鬥根本就持續了不久。數量和持久力的差距，區區人類實在無從顛覆。她連護甲也沒穿，身上為半夜被卡西斯綁走時所穿的白色連身裙。布料三兩下子便出現破裂，露出染紅的肌膚。

「嗚⋯⋯！」

明明反應只是因痛楚而瞬間慢了半拍，虛獸便有機可乘。背後傳來強烈的衝擊，使她不禁摔了一跤趴倒在地。細劍隨著衝擊脫手並滾落到地面，她連忙架起護盾，才總算是防止奈特和自己立即被虛獸蹂躪。

戰鬥時躺在地上，可是能導致轉眼間的死亡。妮克絲深知這道理，想立刻站起繼續戰鬥，雙腳卻不聽使喚。

頓時，她彷彿回到昨天即將被巨人虛獸擊斃前的那一剎那，只能白白地待著、看著。

—我⋯⋯我什麼也不是。

—什麼救世勇者，我根本就不是那麼偉大的人。

說實話，她就連自己是誰也不知曉。

白色元素使者這面具之下的自己，終究只是個軟弱無力的十六歲少女。沒有戰鬥的理由，沒有過去的記憶，甚至就連真正的家人也沒有—

⋯⋯真的嗎？現在的你，真的是如此一無所有嗎？

忽然，在逐漸朦朧的意識裡，響起了不知是誰的聲音。

—是的。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妮克絲垂下頭，金黃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絕望。

⋯⋯不是這樣喔。記憶固然很重要，但那並非一切。

⋯⋯你也有，想守護的事物吧？

不可思議的細語再次響起，是把清澈起來不失甜美的少女嗓音。不知為何，妮克絲忽然想起之前夢見的黑髮少女，但相比起來，這聲音較成熟，語氣甚至帶有幾分嬌艷。

—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道聲音⋯⋯

不，何止「聽過」這麼簡單。儘管說話的口吻完全不同，但總覺得這聲音的本質，和自己的嗓音相似到令人不安。

「你是誰⋯⋯？」

⋯⋯記憶。我是兩年前殘留在你意識深處的，另一個你。

⋯⋯來，快點舉劍站起來，妮克絲·羅莎娜·利維提亞。你不是決定了，要守護那名背教者嗎？

⋯⋯難道你就連自己是誰也忘記了？

背教者？她是指奈特嗎？然而，不論妮克絲如何等待，神祕的女聲就是沒有再響起，彷彿已遠離無蹤。

「我—」

妮克絲的手動了一下，並伸前抓緊掉落在地上的白銀細劍。

那是只屬於她的元素武裝，曾一度被她嫌棄的分身。

一直以來，她也認為自己的元素武裝很脆弱，但脆弱的，終究是自己的心。

—我⋯⋯我到底是誰⋯⋯？

兩年前在陌生的聖堂裡醒來時，對一切毫無頭緖的她，便對露西亞問了這麼一句話。

這疑問一直以來也纏繞不去，結果妮克絲只懂逃避，並極力隱瞞這事實，甚至就連自己也給騙了。不過，若就連這迷茫也無法跨過，自己的心又怎能堅強起來呢？

—嗯⋯⋯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要由你來決定才有意義嘛，並不是我能替你答得到的⋯⋯

當天露西亞給予的回答，好像能明白固中意義了。

那麼，自己終於找尋得到的答案是—

「我是⋯⋯我是妮克絲。」

銀紫髮少女如同催促自己般呢喃著，並緩緩撐起身子站起。

自己會戰鬥，並非因為自己是白色元素使者。

並非因為眾人也把她當作英雄來謳歌，並非因為別人對「白色元素使者」的諸多期望。

—我好像終於找到想守護的事物了。

「我是卡西斯·利維提亞的養女、碧安卡的姐姐、露西亞的⋯⋯妹妹⋯⋯」

就算自己只有短短兩年的記憶，就算自己之前活在滿是謊言的虛偽裡⋯⋯就算自己真正的名字，說不定就連「妮克絲」也不是—

「⋯⋯我是白色元素使者，妮克絲·羅莎娜·利維提亞！」

—唯獨是自己戰鬥的理由、生存的意義，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玷污。

即使是這樣子的自己，現在這一刻也有事情是唯獨她才能辦得到的。

為了想要守護的事物，而揮劍戰鬥。

如受到甚麼冥冥引導般，妮克絲開始把魔力灌進元素武裝裡，並高舉泛著虹色光輝的銀白細劍。力量隨著高漲的情緒湧流，元素之力如回應著少女般奔騰不息，無數的光之粒子亦在空中交織飛舞。

如同向女神祈願般，妮克絲口中吐出堅定的話語，並揮下手中劍—

「白虹啊，為我而貫穿天日吧—！」

隨著妮克絲話音剛落，一道彷彿要貫穿天地的刺眼虹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天而降，溫柔卻又不容抗拒地覆蓋著毫無生機的大地。

「我將奉虹之女神之聖名，誓死守護這片神聖的土地！」

源源不絕的魔力頓時震撼著五官，妮克絲感受著那未曾經歷的熱量，唯有全神貫注地防止它一發不可收拾。扭曲痛苦的嘶吼頓時充斥著妮克絲的耳膜，尖銳的聲音使一股刺痛感從腦海竄出。視野染上不祥的漆黑，卻在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界最終被染白，半晌後才開始恢復清晰。

微風吹拂，傳來陣陣清新的草青味。

鮮紅的色調逐漸褪去，露出本應是蔚藍色的萬里晴空。週遭連一隻虛獸也沒有，一切平靜到剛才仿佛是場惡夢。

—咦⋯⋯所有虛獸也⋯⋯嗎⋯⋯

—我剛才到底⋯⋯

連繼續思考下去的餘力也沒有，妮克絲便如斷了線的人偶般跌坐在恢復成翠綠色的草地上。

「哈⋯⋯」

喘息聲在周圍一片死寂中，顯得格格不入。力量的餘溫仍殘留著，喘息稍微平復後，耳鳴才總算是止息。

—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原本只打算發動殲滅術式嘗試在虛獸中清出一條路，完全沒想過會引發出如此狂暴的力量。奇怪的是，精神上雖然疲倦不堪，但魔力還是沒有耗盡的跡象。

難道這猶如禮祭道具的元素武裝，是要這樣子使用才能發揮其真正力量嗎⋯⋯不，原因絕對不單如此，她原本就不應該擁有這般力量才對。

露西亞口中的「覺醒」，難道就是指剛才的現象？又或者是，和比剛才更進一步的某個轉變⋯⋯？

『⋯⋯記憶。我是兩年前殘留在你意識深處的，另一個你。』

腦海忽然回想起那不可思議的女聲所說的話，令妮克絲霎時不安。

—算了，現在不論怎樣想也不會有結論吧。

妮克絲望向身旁安然無恙地沈睡著的少年，臉上不知不覺間就掛著微笑，並溫柔地輕聲說道：

「⋯⋯奈特，我們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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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封劍解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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