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傢伙,是個裝作人類的怪物!」
這句話的意思,奈特花了數秒才理解得到。
「你說什麼⋯⋯?」
人界曆三零零年,五月三十日。
由於元素誓約儀式將會在一個月後的七月七日舉行,奈特從上個星期開始就沒有打工,改而參與七色聖堂的見習生訓練,希望能為日後的誓約儀式作萬全準備。然而,其他同齡的元素使者見習生已經一起上了兩年課,突然加入的奈特就變成了格格不入的異類。再加上大多數的同學並非平民,而是出身神職家族的孩子,令奈特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有著無法突破的隔膜。
反正是只是要一同上課一個月,這樣子也沒差啦—得出這個結論的奈特原本打算順其自然地繼續過生活,誰知道今天到達訓練場所後,便有同學對他劈頭說了這麼一句話。
對方有著一頭短褐髮和纖細鋭利的眼睛,名字應該是「天宮杰」。據說他出身於聲勢浩大的神職家族,雖然只是個和本家斷絕了數代的分家嫡子,但他還是具備著卓越的元素使者資質,一些想攀附權貴的下等貴族孩子更會像跟班那樣跟著他四處走。
杰的性格很強勢,奈特覺得這種人實在不太好惹,這個禮拜也儘量避免和他接觸。不過,他沒想到雙方的首次交談竟會建基於如此不留情面的指控上。
看見奈特沒有反擊的意思,杰微微揚起了嘴角,並繼續說道:
「你這種沒有元素使者血統的平民為什麼能成為見習生,我一直也覺得很可疑了⋯⋯然後呢,今早我在武器庫裡碰到你媽,更從她身上打探到資料。」
「什麼,媽媽來了七色聖堂一趟⋯⋯應該說,你確認她是我的母親啊?」
母親並非元素使者,也沒有從事護衛工作,可以說是個和戰鬥完全無緣的人。武器庫主要經營武器的販賣與修補,而且那些多半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經祭司親自祝福、只供元素使者使用的高級器具。奈特的家位於城鎮外圍,光是徒步走過來就要花近一小時,母親沒理由特地過來聖堂的武器庫才對。
也許是察覺到奈特只是把重點放在自己的母親上,杰不禁眉頭皺起。「那個女人主動和我搭話,問了『你是不是和奈特同屆的元素使者見習生啊?』後還請我好好照顧你,真的是笑死人了。」
黑髮男孩感到自己的臉頰很燙。由於奈特是獨生子,母親一直以來也對他寵愛有加,但這也造成了同學間的尷尬。他壓下想逃跑的衝動,試著理性地回答對方的挑釁:
「那又怎樣?你胡亂把我叫作怪物到底是什麼意思?」
四周開始出現了圍觀的人。天宮杰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人,大家也好像對於事態發展很感興趣。當然,聖堂總部明文禁止武力衝突,奈特無意拔劍違反女神大人的聖旨,而出身神職貴族的杰更應該遵守七色聖堂的規則才對。
「關於你的出身來歷,你媽說了些不得了的話⋯⋯於是我回家參考了些文獻,然後發現到你的秘密。」
「呃,你發現了什麼?」說實話,奈特也不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
「你媽說,你的祖先曾經直接事奉女神大人,不過現在的你就連姓氏也沒有吧?你不覺得這樣很怪嗎?」
「⋯⋯反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
「平民果然是一無所知。」杰冷哼了一聲,並得意揚揚地繼續說:「天宮家族侍奉了紅色女神三百多年,勢力還是如此浩大啊?」
—不過你是個只掛姓氏沒有實權的分家後代啊。
奈特原本想如此反駁,不過最後還是決定閉嘴忍耐。卡爾興王國採取信仰與統治整合的制度,在政界呼風喚雨的貴族很多時候也和七色聖堂合營民間的信仰基建,而媽媽也不會想他因為一時衝動而觸怒對方吧。
看見黑髮男孩沈默不語,杰便用更加咄咄逼人的語氣表示:
「就算家道中落,姓氏還是會流傳下去吧?地位足以直接侍奉女神大人的話,就應該是個勢力強大的元素使者家族吧⋯⋯也就是說,你的祖先犯下了禁忌,以致家名被迫去除。」
「那又怎樣?」
奈特並不否認這個可能性,不過他實在無法明白對方會執着於家名和家族榮譽的理由。那種東西又無法填飽肚子,有什麼好追求的?
「根據我家裡的文獻記載,七色聖堂確實曾致力去除某類神職家族—」
為了戲劇效果似的,天宮杰停了一會,並大聲向眾人宣告:
「奈特,你出身於侍奉墮落女神的家族。當年你的祖先背叛了這個世界,改而奉行邪道,甚至試圖以附身的形式讓他們侍奉的邪惡顯現,怎樣也是一群怪物吧⋯⋯而你現在能成為元素使者見習生,就是因為你流著被詛咒的血!你根本是個裝作人類的怪物吧,你這個異端教徒!」
奈特呆住了。反而周觀的人率先有反應,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墮落女神。
奈特也聽過相關的傳聞。據說有人認為虛獸正是這個神秘存在製造出來的,但他一直也覺得這是人云亦云的傳說,毫無根據可言。
然而,信奉七色女神以外的其他異端邪說,可謂最受人忌違的罪項—
四周的人開始傳來了批判的眼神,奈特唯有硬著頭皮反駁:「就、就算是這樣,那是祖先的罪孽,與我無關。」
杰眯起了眼睛。「既然流著同樣的血,他們的罪孽自然由你承擔。這就是家族的榮譽與屈辱,你這種平民不論怎樣也理解不了。而且,你不是想成為騎士嗎?」
「呃?」
—他到底是怎樣知道的,難道是媽媽說出來的嗎?
猶如抓住了奈特的把柄一般,褐髮男孩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就算你不管祖先幹了什麼,若被七色聖堂得知你的家族歷史,你不論怎樣努力也當不了騎士了。」
「你⋯⋯你單從我沒有姓氏這點就一口咬定這麼多,根本就是誹謗吧!」
「⋯⋯是嗎?」
對方踏前了一步,並以只有奈特才能聽得到的音量在他的耳邊呢喃:
「時間會證明一切,就讓我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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