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初三刻,晚香樓,雨散雲收,鳥語間關。
燕子京在榮昌服侍下洗漱完畢束髮著衣,神清氣爽往前門走去,昨日回得晚今日起得早,他卻沒有一點困乏委頓,能和洛吟絮重歸於好讓他眉歡眼笑春風得意,只差沒哼上兩句曲子詞了。
和父親請安後出了大宅門口,異樣的感覺又油然升起,但他渾不在意,只要一想到今日午後洛吟絮還會到香藥舖來和他敘話,他就覺得其他事都可以先拋到九霄雲外,連街上行人看起來個個都顯得那麼可愛,他甚至不無企盼地想著,如果她今日不是太累,晚上他們興許還能一起去逛逛夜市或找個地方坐著吃喝談天,就像之前在馬行街夜市或潘樓時那樣。
燕子京光是想像就嘴角含笑,他現在心情和前幾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當時從早到晚埋首帳冊,收了舖只想回家沾床就睡,怎可能還想著去哪逛去哪玩?
夥計們陸續進了舖子,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去提昨日的事。巳時一到舖子開張立刻擁入大量人潮,寒食、清明兩大節將至,城中百姓用香須求大增,這幾日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舖頭所有人都忙翻了,燕子京也專注工作,一上午就在忙碌中過去。
不過全部人都看得出燕六少的心境轉變,到了午時人潮稍退,夥計們輪番到偏間用茶點時,宋掌櫃還特意走近他身邊來。
「六少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宋掌櫃悄聲問:「和昨兒那位姑娘沒事了?」
「沒事了。」燕子京忙了一早上一點都不覺累,喜逐顏開:「洛姑娘晚點還會到舖子裡來找我,到時再煩宋掌櫃幫我留意舖頭的事。」
宋掌櫃也笑了:「看六少你今天這麼精神,這位洛姑娘就該常來舖裡走動才好。」
燕子京倒有些抱歉:「昨兒我沒等收舖就先走了,舖子裡後來還好麼?」
「六少放心,沒什麼事,昨日上午的帳我也對過了,都很妥當。」宋掌櫃不無讚賞:「六少你真是合該吃這行飯的,自你管帳以來這些天都很順利,老爺可算是找對人了。」
「我倒是希望二哥快點大好,快點回舖頭,」燕子京一嘆:「我還是比較適合待在製香所合香。」
午時正二刻,洛吟絮翩然而至,她看起來容光煥發,身後還跟著笑容滿面的吟歌。
三人在後堂用了些茶點開始閒聊。
洛吟絮喝著紫蘇飲一邊問道:「你這幾日都在舖頭忙著,還習慣麼?」
「也談不上習不習慣,記帳管帳我暫時都還應付得來,」他苦笑:「只是不喜歡而已。」
吟歌好奇問道:「你其他哥哥們倒沒來幫忙?比如四少五少他們呢?」
因為除了二哥之外其他幾位哥哥都被父親禁足了啊……但這話倒也不好對吟歌說,他只好一嘆:「我爹就是指定我來幫忙,也是讓我歷練一下吧。」
洛吟絮畢竟年長吟歌幾歲,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你幾位姨娘聽見是你來管帳,沒說什麼吧?」
說到這個燕子京就頭大,那日燕家大堂上二娘三娘拂袖而去,之後還是一直對他不體諒,他連著幾天想去請安,兩位姨娘都以身體不適要多靜養為由打發了他。二哥是真的須要靜養他不敢去明月館叨擾,三哥則是一直待在春雨樓裡閉門不出,四哥五哥他也一直沒碰到面,雖然大家都住在燕家大宅裡,但燕子京這幾日是真的覺得很孤獨,除了爹、子澈和五娘,好像所有家人都沒法諒解他似的。
燕子京又嘆了口氣:「這是爹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只有撐過這三個月等二哥大好再說了。」
見他吞吞吐吐的,洛吟絮也猜到個七七八八,便不再多說什麼,只問:「晚上你如果不忙,收了舖子要不要一起去州橋夜市走走?」
「當然好,」燕子京一笑:「吟歌也一起麼?」
「欸,別找我,六少你就和絮姐好好去玩吧,」吟歌抿嘴一笑:「我可不打擾你們。」
「那不行,」洛吟絮皺眉:「放妳一個人在家哪成?」
「絮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吟歌似乎很受不了她:「再說了,誰說我要一個人在家?我會去找流雲姐,我們新學的鼓子詞還得再練練,否則怕趕不上清明當天的演出呢。」
「那我就先送妳到流雲姐那兒去,」洛吟絮道:「可不能讓妳落單。」
燕子京送走姐妹倆後繼續在店頭忙著,直到申時收舖夥計們陸續離開,他立在店前等著,不一會兒就看到洛吟絮朝他走來,看見她的身影燕子京就覺得所有疲憊都一掃而空,於是他也滿面笑容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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