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正二刻，高頭街，春雨潺潺。
昨日清明是好天氣，今日午後反倒下起了遲來的清明雨，幸好兩人已回到高頭街來。
洛吟絮一回到高頭街住處就忙忙地為燕子京張羅乾淨衣裳、大方巾，又幫他燒了一大桶熱水好讓他洗去身上血污。
在他洗浴時她就坐在廳裡等著，一手撫著頰邊瘀痕，腦中一邊不住思索著方才發生的事。
她知道的，他的力氣一向不小——只要他不肯放，她就從來沒能由他的懷抱中掙脫開來過，一次也沒有。
但是方才那一口氣打倒八個人的身手和狠勁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八個人是什麼來路，青龍會？但言三既已委託了汪從風，又何必再來找燕六少的碴，還不只一次？
思量起六少之前就提及的這個疑惑，洛吟絮也愈發覺得事情古怪。
想著想著燕子京已洗浴完畢由後頭走出來，換上乾淨的粗布衣衫，照例又頂著個大蓬頭。
她拉著他坐在自己身前，很自然地解開他髮髻，一下一下開始為他梳髮。
「洗浴之後舒服些了？」
「嗯。」
「手上沒事，身上可有哪裡傷著沒有？」
「我看過了，都沒有。」
洛吟絮這才略略放心，又輕道：「你方才那狠勁可真嚇人，我從來也沒看過你這個樣子。」
「因為我從來也沒有過這個樣子。」燕子京雙手又握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方才我……很生氣。」
洛吟絮感受到他的情緒，連忙寬慰道：「沒事，現在不都好好的麼，我也沒受傷啊。」
他的肩、背都在輕顫著：「怎麼會沒受傷呢，妳臉上都有瘀痕了……」
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可以想像得到他擰起的眉、咬住的牙。
她為他束好髮髻，坐在他身旁，把他的臉轉向自己，輕道：「真的沒事，你看，根本不痛的。」
「可是我會痛，很痛很痛。」他輕撫住她臉上瘀痕，眼中的哀傷毫無保留地流淌出來：「我昨天才說會把妳的安危看得比我還重要，今天就眼睜睜看著妳受傷，怎麼會有我這樣說嘴打嘴沒用的人啊。」
方才那一個打八個，狠戾如狼的人消失了，現在在她面前的六少就像是一隻無助的小狗崽。
「沒有這回事，」她輕輕吻他，像是在平撫他的哀傷：「你不是把他們都打倒了麼，是你救了我們倆。只是我從來不知道你身手這麼好。」
就這輕輕一吻，他已經意亂神迷，吶吶道：「那其實是妳的身手，我看過妳幾次出手，便學起來了。」
她聞言笑道：「原來又是這樣啊，你實在是個很妙的人。」
燕子京迷惑了，明明阿絮也只是笑，為什麼就笑得那麼好看？
那兩道彎彎的、有時英氣有時嫵媚的眉，亮晶晶的眼睛、俏皮的鼻子，還有小巧柔軟的嘴唇……這些組織成她令人著迷的微笑，就連臉頰邊的淡淡瘀紫，因為是在阿絮的臉上，看起來都顯得分外妖嬈。
阿絮……。
他的眼神又深邃起來，洛吟絮心如鹿撞，這樣的眼神她已經見過幾次。
所以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燕子京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她，突然他輕輕將她打橫，攔腰抱起，跟著就走進她在高頭街的臥房。
屋外的雨還在下。
屋內床帳中交纏的兩人的身影緊貼得分不開。
洛吟絮仰著頭，迷濛著眼，面孔因為他在她體內不斷的衝撞而漲紅，她咬緊下唇，手指陷入他的肌理，其實是痛的，像是要被撕裂開來的痛，但因為知道他想、他要、他喜歡，所以她忍耐著。兩人都是初次，慌亂笨拙的試探彼此其實說不上舒坦，但她迷戀著體膚相貼的溫暖，真覺得難忍了她就閉上雙眼把臉埋入他肩窩，嗅著他的氣息，囓咬他的肩。
燕子京當然也看到她潮紅的臉、緊蹙的眉、眼角邊滑落的淚珠、緊咬著的嘴唇還有那忍不住的喘息嚶嚀，但這並沒有讓他停下自己的動作，他只是愛憐地在她臉上落下輕吻，一邊看著身下的她一邊奇怪著，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阿絮連皺眉的樣子也那麼美，掉眼淚的樣子也那麼美？美得令他情難自禁，美得令他無法自拔。
燕子京緊擁著心愛的人兒，完全沉溺在前所未有的極樂之中，他恣肆狂烈地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釋放自己壓抑已久的熱情，直至筋疲力竭。
雨散雲收，兩人黑髮交纏，手指緊扣，他臥在她胸前，吸嗅著她的香氣，聆聽著她的心跳，感覺著她的體溫和呼吸起伏。
洛吟絮酸軟乏力，像是沉進一個無底的沼澤，全身都被泡在泥濘中動彈不得，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卻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強烈悸動著。
「阿絮……」他呢喃著，眼睛像是被糊住了似的，累到睜也睜不開：「對不起，是不是很痛？」
「沒有關係。」她輕輕撫著他的鬢髮，眷戀地依偎著他：「沒有關係。」
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漸昏黃，兩人這才起身，燕子京一起身看到洛吟絮的樣子就忍不住滿面羞慚。
他又說嘴打嘴了，前一刻才在為她臉上那道淡淡瘀紫心痛難過，結果下一刻他對她做了什麼？洛吟絮的脖頸、肩窩、手臂、胸前全佈滿了他囓吮出的紅痕。
「阿絮，我……是我不好。」他抱著她在懷中懺悔：「我以後再也、再也……」
想想又實在捨不得方才的歡愉，狠話便說不出口，只心虛道：「我以後輕些吧。」
倒把洛吟絮好笑起來，在他肩上捏了一把：「你變滑頭了啊，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
燕子京不好意思地笑了，怕她冷著，便笨手笨腳為她披上小衣，兩人簡單洗浴後著衣束髮，又收拾起床帳中的一片狼籍，洛吟絮在街上小攤子隨意買了些小食回來兩人填填肚子，一邊燈下用飯，一邊回想起今日如意櫃坊外的遭遇，對於青龍會為何一再找碴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怕人尋問，洛吟絮又刻意薄施脂粉掩蓋臉上瘀傷，待雨勢稍歇兩人打著傘走出高頭街住處，已近酉時。
回到燕家大宅天色已晚，怕吟歌看出端倪，洛吟絮只推睏倦，沒多說話就翻身睡下，心頭卻縈繞著很多事，全都關於他。
雨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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