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燕子京照例早早就和洛吟絮到燕家香藥舖開門，在舖裡忙活一早上，直到過午，汪從風派了田衡來舖裡傳話：明日巳時，三人在燕家香藥舖會合，一起到安樂櫃坊和言三會面。
該來的終究要來。
田衡離開後，燕子京心下喟嘆，從昨日至今，他一直在思索著汪從風說起的關於丁凌的那些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頭之處，但想了很久還是沒有頭緒，畢竟汪從風沒有見過丁凌，所有猜想也就無從証實。
阿絮的態度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她果斷決定不和自己同去安樂櫃坊當然讓他放心不少，但這幾日她看到自己時那欲言又止且哀怨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下午收了舖，兩人回到燕家大宅，見洛吟絮似乎沒精打采的，燕子京便先送她回覺非堂安歇，他自己到春雨樓把明日的事告知三哥燕子辰。
「這一日終於是要來了啊，」燕子辰一嘆：「只希望明天能順利把事情解決，這幾日都讓老六你獨個兒忙，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自從燕子京和洛吟絮在大街上遇伏之後，擔心三哥的安危，即使燕子辰禁足解除，燕子京還是要他別出家門，這半個月來香藥舖管帳、兌換銀錢、和汪從風連繫等大小事都由燕子京一手包辦，每日入夜後，他才到春雨樓來和三哥說說話，讓三哥知道事情的進展。
「三哥千萬別這麼說，只等明日事情了結，一切就能雨過天青。」燕子京想想又道：「有件事倒是想請教三哥，此前我曾問過汪兄若我們去見言三有沒有須要避忌的地方，汪兄要我千萬別提言三的身形和鬍子，但又說得語焉不詳，我實在好生不解。三哥，言三的身形和鬍子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燕子辰聞言茫然：「不知道，我也沒見過言三。」
「三哥沒見過言三？」燕子京訝然：「你不是和言三借的錢麼？」
「確切來說是和言三手下的萬掌櫃借的，」燕子辰搖搖頭：「萬掌櫃就是安樂櫃坊的萬海波，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言三手下金字堂第二位，金字堂就是……」
「三哥不用解釋，我知道金字堂是什麼。」燕子京沉吟著：「沒想到三哥你也沒見過言三，到底言三是什麼樣的人呢？」
燕子辰淡淡一笑：「你別糾結了，我們此去就是和言三講數，只要商量出一個價，交付了銀錢從此各走各路，就再也不會和這撥人有任何來往。既然你把兄特地說了別提言三的身形和鬍子，到時我們留意著就是，事先見沒見過他又打什麼緊？」
「三哥說得很是，」燕子京思索一會又問：「三哥除了萬掌櫃之外還見過言三手下哪些人呢？」
「見得不多，金字堂的多半認得，也和火字堂第三位的任潮生有過一面之緣，再來就是木字堂第三位的錢老五和第四位的丁凌。」
燕子京猛然一驚：「三哥你見過丁凌？」
燕子辰被他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是啊，怎麼了？」
燕子京瞪大了雙眼，小心翼翼地詢問：「那你還記得丁凌長得什麼樣子麼？」
「啊？」突然被這麼問，燕子辰有些恍神：「就是一個男子，很年輕、眼睛很大很凶、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感覺有說等於沒說，燕子辰不覺有些洩氣，他這才發現要憑空描述一個人的容貌原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被描述的那人長相並沒有那麼特殊的時候。
燕子京聽著他的描述眼睛卻開始發亮，又是逕自低頭尋思，對照汪從風和燕子辰所說的，丁凌來脅持他的這事益發古怪了……言三會是幕後主使者嗎，抑或是另有內情？
燕子京搖了搖頭，目前事態依舊不明，他也沒法看清這一團迷霧下的全貌，看來還是只有等明日見了言三再隨機應變。
兄弟倆又閒話一會，反覆確認了明日談話的底線和應變之道，燕子京才離開春雨樓。
抬頭仰望，明月當空，燕子京想了想，沒有直接回晚香樓，還是來到覺非堂前，卻看到堂前迴廊往中庭的石階上就坐著一個人，是洛吟絮。
燕子京靠近她，在她身旁坐下，柔聲問：「阿絮，怎地還不睡？這臺階上涼呢。」
洛吟絮沒看他，她雙手抱膝，下巴頂在膝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久久一嘆：「我睡不著。」
「明天青龍會的事妳不用擔心，」燕子京看著她，目光溫柔地描摹著她側影的輪廓：「我們很快就回來的。」
她低頭輕道：「有件事……」
她開了個頭，他等著，但她卻什麼都沒說。
「到底是什麼事？」他忍不住問，阿絮這陣子實在古怪，偏生這兩日為了青龍會的事他總沒能和她好好說話。
等了很久，她終究一嘆：「明日等你回來我再同你說。」
他看向她，實在不解：「為什麼現在不能告訴我呢？」
「我怕你心亂，」洛吟絮的表情很複雜：「再說了，這事告訴你之後……」
一瞬間他感覺懷中人輕顫了一下，他試探道：「還不想告訴我麼？」
「我現在不想說，還是等明日吧。」
他笑了：「好，阿絮不想說便不說，等想說了自然會讓我知道。現在也晚了，我陪妳先進覺非堂吧。」
他挽著她的手走向覺非堂，來到門口，她輕道：「夜深了，你回吧，我自己進去就行。還有，明天我就不同你到舖頭去了，我會留在這裡，等你把事情都辦妥了回來。」
「知道了，我明早也不過來吵妳，妳好好睡著，就在這安心等我們的消息，都會順利的。」
她沒再說話，默默走進了覺非堂。
望著阿絮的背影，總覺得她心緒沉重，是在為他擔心前方的凶險麼？燕子京也不知道，這半個月來雖然差點被脅持、又在大街上險些中伏被捉，但或許因為和青龍會有直接糾葛的人終究不是自己，他其實並不真的害怕。
阿絮表現出的心事重重反而更令他擔心。
但無論如何，只要協助三哥平了這事，一切就海闊天空，接下來他有大把的時間陪著阿絮安撫阿絮，帶著她到處吃吃喝喝走走玩玩……能每天都看到阿絮明媚的笑臉，那才是他真正最關心的。
一切，只等明天過後。
ns 15.158.61.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