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行 - 三十、入住燕宅

快跑！

燕子京頭也不回地在陰暗狹窄的走道上直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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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那兒有個暗道，牡丹棚裡也是這樣的，不過你可別和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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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當日在水仙棚裡洛吟絮對自己說過的話，燕子京作夢也沒想到這條角落暗道會在此刻助自己擺脫丁凌的脅持。

正巧方才搬演的天女散花是自己早先就在牡丹棚內看過的戲碼，燕子京很記得在天女起舞散花時配合樂聲鼓點，周邊藥發傀儡戲機關啟動的時機，只要抓準時機行動就可以讓丁凌措手不及，為保一擊得中，他還將自己懷中那盒原本帶來要送給洛吟絮的薔薇香粉也對著丁凌兜面灑去，雖然有些心疼，為了脫身也顧不得這許多。而後在丁凌自顧不暇之際，燕子京打開暗門鑽入暗道，總算化險為夷。

在走道上嗑嗑碰碰了一會，便看到暗道盡頭處有道門簾，簾後隱隱透出的微光和嘈雜的人聲讓燕子京更是定下心來，簾後必定就是牡丹棚後台，阿絮就在那兒。

燕子京走到盡頭處掀起簾子果然看到後台忙忙亂亂的景象，到處都是藝人們穿梭來去，準備上場的、閒聊的、練習的、妝扮的、小憩的……人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前台還在熱鬧喧騰演出著，角落暗道裡卻冷不防鑽出個燕六少來，倒把後台大家都嚇了一跳。

忽地一個聲音響起：「六少？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燕子京一看來人，是一起幫阿絮遷居的趙信。

「一言難盡啊趙兄，」燕子京道：「阿絮在哪？」

「在後頭，我帶你過去。」

趙信帶著燕子京往更後方左側的偏間走去，洛吟絮、吟歌、江流雲等人都在裡頭，吟歌正彈著琵琶和江流雲操練即將演出的鼓子詞，三人看到燕子京出現也都嚇了一跳。

「六少怎地來了，」吟歌取笑他：「這麼等不及見絮姐麼？」

趙信居然也在一旁湊趣：「可不是？所以我一見到六少就趕緊把他帶過來，年輕人可真有心啊。」

「趙大哥你別胡說，」洛吟絮又紅了耳朵，但看燕子京的神情她直覺事態有異，便道：「吟歌妳和流雲姐在這好好練著，六少你跟我過來。」

洛吟絮領著他進了另一個小偏間，才轉身把門帶上，燕子京一雙手已自背後環抱將她緊緊擁入自己懷中。

如果是其他人敢這麼做大概已經被她拖到牡丹棚後方的空地埋了，但因為是他，洛吟絮略略掙扎一會，發現掙不開也就任他摟著，只低聲問：「你這是做甚？」

「阿絮，阿絮……」燕子京在她耳際低聲一嘆：「我今天差點就見不到妳了。」

他又摟著她好一會才終於放手，燕子京把這些天所知青龍會和三哥的糾葛、汪從風的協助、和方才在青龍座裡差點被丁凌擄走的驚險狀況全一五一十說與她知。

洛吟絮聽得目瞪口呆，安樂櫃坊和青龍會想對付燕子辰固然棘手，但她腦中只擔心一件事。

「你和你三哥都不想讓你爹煩惱這件事，可你三哥變現銀兩須要半個月，那這半個月裡如果還有像丁凌一樣的人來找碴怎麼辦？」

「其實這個丁凌是否真是言三的手下我都不確定，照說言三既已委託汪兄做事就不該還找人對我出手……」燕子京著實納悶：「為什麼會這樣呢？」

「青龍會內部什麼局面我們也看不分明，我只擔心你這半個月的安危。」她眉頭深鎖：「得有人護著你才行。」

「阿絮妳別擔心，」燕子京看她眉頭皺得厲害，立刻溫言寬慰：「我出入家門會走大路不走小巷，青龍會再橫也不敢當街劫人才是。」

「你啊給我聽清楚，眼下可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洛吟絮看著他的溫吞樣莫名生氣起來，伸手便去揪他耳朵：「什麼叫做別擔心，牡丹棚裡人難道不夠多，你方才還不是差點就被一刀捅了？對方如果下次再來絕不會對你客氣的！」

聽出她話裡的關心，就算耳朵還被揪在她手上，燕子京心裡仍是甜蜜。

「知道了，害妳擔心是我不對。」他笑著順勢握住她揪著耳朵的那隻手：「妳別太用勁了，一會手疼可不好。」

洛吟絮瞪他一眼，卻已沒法對他生氣，沉思半晌她眼中閃現堅定的光芒，只道：「我待會上場你就在這等著哪也別去，等我回來一起走。」

燕子京果然乖乖坐在這小偏間裡等著，這一等就過了一個多時辰。

等終於再見到洛吟絮，她已換上常服，滿臉疲倦，眼神卻流露出一種大事告成的輕鬆愜意。

「走吧，吟歌也在外頭，我們陪你回燕家大宅。」

「那我明天再來牡丹棚看妳。」

「我明天沒有演出，」洛吟絮看著他：「我把我和吟歌接下來半個月的演出都撤了。」

燕子京訝異：「撤了？」

「是啊，把我累壞了，」洛吟絮揉揉頸子：「一下子要調動這麼多場演出可不容易，多虧了穆老闆體諒還有那麼多好朋友幫忙。」

燕子京似乎意識到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又是感動又是不安：「都是為了我的事……其實阿絮妳不用這樣的。」

洛吟絮又瞪他一眼：「我不要聽這些，總之我調都調了，你也不用再多說，我這就陪你回燕家去，還有事得安排呢。」

燕子京一時也摸不清洛吟絮所說的有事安排指的是什麼，只在洛吟絮、吟歌陪伴下返回界身巷。

一來到燕家大宅門口，燕子京依依不捨：「天色還早，妳這就要走了麼？」

「我沒要走，不過現下可也沒空和你說話，」洛吟絮一笑：「我得先去見見燕老爺。」

「見我爹？」燕子京面色一變：「阿絮，三哥和青龍會的事我不希望讓爹煩惱。」

「我知道，我去找燕老爺是為了另一件事。」

燕子京默默不說話，只是看著洛吟絮。

「放心吧，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寶貝三哥，」洛吟絮一臉無奈：「青龍會的事我沒告訴牡丹棚的朋友們，當然也不會在燕老爺面前多口。但你的事我不能不替你想著，所以才要去找燕老爺做些安排。」

「到底是什麼安排？」

「還不知道成不成呢，你也別問了，先幫我安頓吟歌，然後帶我去見燕老爺。」

燕子京領著吟歌到廊邊花廳坐了，又找了個女使照顧著，跟著便帶洛吟絮來到燕家大堂，在門口看到長貴侍立著，他知道父親此刻多半就在大堂偏廳看帳。

進了偏廳果然看到父親，他上前請安：「爹。」

「老六？」燕懷先聞聲抬頭，詫異道：「這時辰過來什麼事？」

「爹，是洛姑娘想見你，」燕子京輕道：「她現下就在大堂外。」

「讓她進來吧。」

燕子京領著洛吟絮進入大堂，洛吟絮端端正正行了一禮：「燕老爺好。」

「洛姑娘久闊了，」燕懷先示意洛吟絮入座，又讓長貴上了茶水，笑問：「這一向可還好？」

「託燕老爺的福，一切安順。」洛吟絮輕道：「今天來得冒昧，主要是有件事想單獨和燕老爺商量。」

「這樣啊，」燕懷先絲毫不以為怪：「那老六你和長貴先到門外候著，等我叫你們再進來。」

燕子京略感不安：「爹，還是讓我也在這兒待著吧。」

「洛姑娘說了是要和我單獨談，」燕懷先揚眉：「『單獨』兩個字什麼意思你難道還要我教？別在這討嫌了，快出去。」

燕子京再怎麼想留下聞言也不得不順從，只有和長貴一起離開。

待兩人走後，燕懷先悠然道：「我家老六就是這溫吞水磨的脾氣，洛姑娘別嫌棄他才好。現在這廳裡只有我們兩人，洛姑娘可以暢所欲言。」

「多謝燕老爺。」洛吟絮望著燕懷先：「燕老爺可還記得上回也是在這大堂裡您對我說過的，如果我哪天想起要離開瓦子另謀發展，記得先來找您？」

燕懷先聞言定住了，朝著洛吟絮上下打量幾眼，緩緩點點頭。

「我當然記得，也隨時準備等著洛姑娘的回覆。」燕懷先沉吟著：「但我實在看不出洛姑娘為什麼會是在這時來找我談這件事，就我所知牡丹棚穆老闆幾天前才加了妳和令妹的工錢。」

所以燕懷先一直和穆老闆有聯繫，還透過穆老闆在查探自己和吟歌的近況麼？洛吟絮想到這點不免有些發火。

燕懷先看她面色微慍立刻開口澄清：「洛姑娘千萬別誤會，我沒刻意追查妳的事，那日不過是在酒樓偶遇穆老闆才聊上幾句的。」

燕懷先都這麼說了，不管是或不是洛吟絮都不好在這上頭糾結什麼，何況她接下來提的事還必須得到燕懷先首肯。

「我就直說了，我想請燕老爺雇用我和我妹妹半個月。」洛吟絮謹慎提出：「我知道這是不情之請，但我有必須這麼做的緣由，希望燕老爺能應允。」

「只有半個月？」

「是的，半個月後我就回牡丹棚。」

燕懷先口氣不無失望：「我還以為妳終於想通，願意為了老六放下一切進入燕家，原來只有半個月……那就不是為了老六，是妳自己的事？」

其實還真就是為了燕六少，但她又不能當面說穿，免得帶出青龍會的消息，算了，燕懷先愛怎麼揣測就怎麼揣測吧。

「總之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希望燕老爺能幫我這一次。」

燕懷先忍不住問：「妳和誰結了仇？說說看，我或許幫得上忙。」

這問下去就沒完了，若再多透露洛吟絮也沒把握能瞞得過燕懷先，她只有一搏。

「燕老爺恕罪，我不能多說。」她目光堅定決絕：「您也不用去問穆老闆或我妹妹，這事他們也不知道，我只能來求您。您能幫我我銘感五內，您若不能幫我我就另想出路，僅此而已。」

「我就先問一句，這半個月妳和妳妹妹以什麼身份進入燕家？」

「我和吟歌只能是六少的女使，」洛吟絮道：「畢竟我們只待半個月，若擾動其他人也覺不安，且這半個月時間我和吟歌必須住在府上，這點還得請燕老爺安排。」

「妳是說，妳要我雇用妳姐妹倆半個月，但我不能過問原因，妳們倆也只讓老六使喚不做旁的工作，而且我還得幫妳們找住處？」

燕懷先一字一句確認她的意思，這些條件洛吟絮重聽一遍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不覺又紅了耳朵。

但為了燕六少，她只有硬著頭皮道：「……就是這樣。」

「妳覺得這話說出來之後，我真有可能答應？」

「燕老爺的意思我明白了，」洛吟絮耳朵更紅，頭幾乎要垂到胸前：「我會另想辦法，耽誤燕老爺這麼久是我失禮，這就告辭。」

「妳又誤會了，我還真就願意幫妳。」燕懷先悠然看著她：「妳說的條件我都接受。」

洛吟絮聞言反而呆了：「您是說您不會再問我原由、您能安排我和吟歌住進燕家、而且我們就是六少的女使？」

「我不會過問妳原因，我會替妳安排住處，」燕懷先望著她：「只有一點不一樣，這半個月妳們會以客人的身份住進燕家。」

洛吟絮又呆住了。

「我不知道妳在躲誰，不過我和妳很投緣，為了老六幫妳一把也算不上什麼。」燕懷先兀自說道：「但畢竟只有半個月，讓妳當女使我還得同妳打契約、還得安排事兒給妳做，實在麻煩。不如妳就以客人身份住進來，兩下都省事。」

洛吟絮斂容起身行了大禮：「多謝燕老爺設想，感恩不盡。」

「我會叫長貴告訴家中眾人妳作客燕家的消息，再讓人把後院廊下的覺非堂打掃出來，找兩個女使服侍妳們，妳和令妹今天就可以住進燕家。」

「謝謝燕老爺，不過女使就不須要了，我在燕家叨擾已是不安，絕不敢再勞動女使服侍。」

「來者是客，妳既是燕家的客人，沒人服侍可不成樣子，」燕懷先搖頭：「這件事就依我說的辦，妳不用推辭。」

「謝過燕老爺，我就卻之不恭了。」

「妳莫謝我，」燕懷先笑得意味深長：「先前說的那事妳還是記在心裡，哪日真要離開牡丹棚另謀發展，還是能用得上。」

「我知道了。」洛吟絮這次回答得爽利，再沒有上回的猶疑。

「妳這半個月入住燕家既是有不能說的原由，想來還是不要張揚為妙，我就不替妳辦迎客宴了，也會讓長貴提醒眾人沒事不去攪擾妳，這半個月在燕家若有什麼須要，就找老六替妳張羅吧。」

「如此甚好，多謝燕老爺。」洛吟絮道：「那我就先帶吟歌回高頭街收拾行囊，今晚就搬進覺非堂。」

「妳出了大堂順道把老六領走吧，不用叫他進來見我，」燕懷先眼底浮現笑意：「這傻子見我們談了那麼久都沒叫上他，現在一定在大堂外乾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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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入住燕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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