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推測出『蝶舞』的概貌,那又為了什麼願意和我們接觸呢?總不可能只是來確認吧?特別是在保護家人、治療母親的問題上不認為我們會比組織好。」
陸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只見他那隻手就像經歷時光倒流一般,漸漸恢復成普通人類的手掌,這番景象要比之前更震撼霍華的內心,他從未聽過蝶化能夠回溯,以他所知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現象。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之前是人的手掌,變成了蝶人於「蛻變」狀態的模樣,然後恢復成人類的模樣,憑藉對方甘於冒著進入「蛻變」的風險來向自己展示,這是反過來說明對方就是有著不會出意外的自信。
「因此直到剛剛為止我都在想,一定有一樣東西是我沒有發現的,足以引誘你犯險的東西……是不安於現狀的夢想吧?你剛剛說認為『蝶舞』能向你推銷的產品是自由與時間,這是你從現實層面覺得有可能得到的,可是你心底裡渴望著得到更多。」
霍華沉默。
「你是人,我也是人——這對於我們兩個來說不過是過去式,所以我明白那種突然被告知是蝶人的感覺,明明自己沒做錯任何事,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們想不想要這樣,而我們也沒有希望過變成這樣。」
霍華仍然不作回答。
「我就不賣關子了,『治療』是可能的,沒錯終歸是研究蝶人,但我們是為了『治療』而研究,就像你剛剛看到的『現實』一樣,夢想只要努力的話說不定還是可以實現,讓它成真。」
霍華凝視著陸,這番話的內容可謂激昂,頌揚著夢想與努力,揭示出人類想要往更好進發的原動力,即便如此,陸的語氣與舉止仍是非常平靜。
不是在演說,不是滿腔熱血訴說著不可靠卻想要令人相信的虛幻,而是闡述著一條簡單的道理,一個能夠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抵達的目的地。
「雖然不知道你和安迪‧威爾森聊了些什麼,但想來他不會跟你說一些重要的事實吧?最後相信還是不相信當然是由你自己來決定,不過在作出那個決定之前,先把接下來這個短短的故事聽完,如何?」
沒有等待霍華回應,要是他不想聽自是會阻止,但既然沒有遇到阻礙,陸就自然地說下去:
「『博士』本身就是體外受精、基因學、遺傳學等等各方面的專家,為了研究的資金而或多或少要做些自己沒興趣的事情,因此他為了擁有更多的自由,以提供其他服務的方式來賺取資金,其中一種就是替人進行體外受精的『工程』,不是篩選掉已知遺傳病那種基本的事,還有各種不說也能想像得到的要求,只要錢足夠的話就什麼都能商量。我的父母因為身體方面的問題有這樣的需要自是去拜託他了,不過實際上在更早以前因為家業是生物科技的關係就有私下贊助他。」
陸訴說時像是讀別人的故事一般,不帶半點感情起伏:
「後來聽說『博士』在原雇主這邊虧空了不少研究資金,被迫得以過往的研究資料並願意展開其他研究作為交換條件,逃亡到了現在你所屬的那一邊進行研究,大概也是這個緣故,那邊才會有你曾經接受過手術的資料繼而找上你吧?」
陸冷笑了一聲,他的語氣當中感覺不到半點怨恨:
「即使『博士』換了個地方進行研究,以私業的立場來說還是和我家保持了一定的關係,聽說好像還是交不出像樣的成果,判定為失敗而被捨棄掉了?總而言之當年他作過的事情,直至年初蝶人事件爆發才總算為人發現。」
霍華仍然默默地聆聽著,雖然陸還未說完,但前者已經大概理解狀況,以及陸為何要說明這些。
「雙方是互助互利的關係,父母沒想到『博士』會在我的『身上』動了手腳,不過事情既然發生了也只能盡力補救,他們立即運用這輩子累積下來的人脈調查,確認了我是蝶人之後,便暗地裡成立了組織研究醫治蝶人的辦法,可以說是『蝶舞』的前身,在進展不順利而需要更多的案例來研究之下,便繼續藉助人脈找到了其他受害者的父母,應該不能想像吧?」
說到底,陸就是為了想要說服霍華相信他而說起這些歷史。
「當年能夠讓『博士』幫忙進行體外受精或其他事務的,都是權勢與金錢缺一不可的人物,為了能夠在兩國相爭之間得到優勢所發展起來的地下勢力,就是現在的『蝶舞』……故事就到這裡了,能讓我聽聽你的感想嗎?」
「真是一堂很好的歷史課……簡單來說,就是『蝶舞』是真正以蝶人為本位的組織,畢竟本身就是為了救你而成立的,因此我應該選擇你們吧?成為研究對象。」
「不會對你作任何過份的事情,準確來說是協助研究,也是為了能治療你。具體來說……就像小雪那樣,除了定期要去醫療中心檢查之外,其他時間她都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霍華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急著答話,他心裡沒有打算要現在就給出答覆,而是在想著要不要確認其他事情。
「有事情想問就直說,畢竟時間所剩不多了。」
承受著陸那銳利得像是能夠看穿自己心聲的目光,霍華只好吁了口氣,放棄在心裡煩惱而是坦白:
「我不是科學家,也沒具備相應的醫學知識,但勉強算是理解蝶化為何不可治,像你剛剛那種逆轉蝶化的模樣,是真的『治療』……而不是騙人的魔術嗎?」
以霍華的理解,就是一件事物本身的存在有著固定與維持的傾向,只有受到外力才會改變,蝶化正是普通的人體朝著異物轉變的過程,當中有著某種力量令人的肉體變異。想要返轉過來的話,自然是需要某種力量,基本上來說這個逆向的過程可以理解為「治療」,問題是令肉體異變的力量是從基因上造成,怎麼看都不像是靠人的意志就可以隨便變回來。
基於環境昏暗的關係,即使有手機的光芒照射,霍華還是不可能看清楚當時轉變的細節,更甚是看不到手的背面,說不定陸選這個欠缺照明的地方見面也是把這一點計算在內。
聽到這番話的陸,表面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短暫的沉默似乎代表著他思忖了些什麼,之後以一貫的口吻回答:
「詳細我無法說明,我能說的是,目前的確沒有辦法『根治』蝶化這個問題。」
「這樣啊……我理解了,順帶一問,如果我決定加入你們的話,你們打算如何處理我的父母?」
大概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陸立即回答:
「雖然說你的父母被當成籌碼,但組織也沒無聊到會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時監視,因此要解救出來並不困難,只要詳細策劃小心行事就能解決。不過問題是之後的去向,個人不建議回來這裡,畢竟你的身分算是曝光了,屆時那邊的組織想要處理叛徒、這裡的組織想要逮人,坦白說你的父母就是負累或者該說是弱點,你也不想吧?」
(看來不只是預先調查了我的背景,連行動的計劃都考量過,作為引誘我加入的一環……)
到了現在霍華已經不會再對「蝶舞」的事情感到驚訝,只是難免因為這幾個月來的訓練而慣性地思考,表面上肯定地點頭:
「當然。」
「我這邊可以提供歐洲某幾個國家,或者東南亞某幾個國家讓你選擇,但你要明白能為你母親提供的醫療水平會受地方影響,畢竟我們總不可能提供一個醫療團隊和器材,況且還有藥物管制的問題。」
「我明白了……再給我點時間考慮,聯絡你們的方式沿用之前就好?假如我聯絡你們,就等於同意加入,但如果我不聯絡的話……」
「聯絡方式沒問題,坦白說希望你能給我時限而不會讓我們呆等,畢竟為了讓你加入我們已經事先耗費了不少資源,明白事理的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吧?不過算了,就讓我們靜候佳音吧。即使你最後決定留在現在的組織裡,也不用擔心我們會報復或者對你做什麼,說到底我們就只是想解放蝶人那沒由來的枷鎖而已。」
陸說完之後看了幾眼手機,大概是確認某些事情:
「接下來小雪會帶你離開,在不會惹人起疑的狀況下替你戴回『項圈』。」
聽到這番話之後,霍華向陸點頭致謝便往回走,小雪和那個很可能是保鑣的男人都在進來的鋼門處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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