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霍華冷靜地用英語提問,卻沒想到對方選擇友善地回以中文:
「美好的友人。」
那介乎於中年到老年的男人提起了手上的公事包,呈三角的外型加上脹滿的模樣應該是裝載了不少東西,他無視霍華那冰冷的戒心輕快地走進了房間。
快把門關上,我們的事情不方便洩露出去吧——迅即理解到這一點的霍華,先是探頭到門外確認四周無人之後,才把門關上回到房間內,這時男人已經打開了放在空床上的公事包,把內裡的儀器翻找出來。
「在設定上,我是你們在外國認識的友人,在回歸前我就在這裡生活了,但會固定每年回鄉幾次,就是在那樣的偶然下認識。」
霍華點了點頭沒有多話,這個把中文說得說不定比某些香港人還要正宗的男人,只可能是組織安排在這裡作照應的相關人士,重要的是對方具備醫療知識以及擁有相應器材。
「我會優先替玫瑰小姐檢查,畢竟你看起來氣息不錯,可不是因為女士優先喔?」
聽著男人自以為風趣的玩笑,霍華決定勉強露出笑容,雖然不想打擾對方,但基於玫瑰沒有先行說明,因此他只得在這個時候弄清楚狀況:
「首先能請教你的名字嗎?我們可是友人吧?而且你既然知道管理官的代號,應該也清楚我的狀況?」
「安迪‧威爾森,順帶一提這是貨真價實的本名喔,至於你的狀況……是蝶人吧?」
安迪操作手上的儀器替玫瑰檢查,霍華自然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麼,但既然對方不介意自己提問,他當然珍惜這個機會:
「看來你比我想像中和組織的關係還要密切,雖然那是管理官嚴苛的評價,但某程度上來說我認同她對那些特工的意見……雖然以我這資歷只有幾個月的新人來說蠻沒有說服力就是。」
「呵呵,我不知道玫瑰小姐說了什麼,不過感覺能夠想像得到……總而言之,就算是組織的人員也不一定全部都是手腳,也有毛髮的存在,想讓毛髮幫你拿筷子,人類還沒進化到這地步哦。」
「那麼你是手腳嗎?」
霍華無視玩笑選擇單刀直入,並沒有讓安迪多在意,他只是一面專心手上的工作,一面輕快地回應:
「我不過是比喻一下,但如果用這個來形容的話,大概像是皮膚吧?這種揣摸的對話還是適可而止比較好,沒必要這麼麻煩……我收到的是乙級指令,不惜冒著身分曝露的危險支援你們。」
(乙級指令?僅次於甲級以及據稱存在的密令,看來這人的來頭不小……)
霍華並沒有把驚訝流露於臉上,倒不是因為受過撲克臉訓練,而是組織對他而言過於陌生,這些都是硬擠進腦袋的速成知識,實在欠缺真實感。
「既然是組織,情報的流通難免有所分流與阻隔,我負責的只有確保人員是否處於能夠正常執行任務的狀態,如果不是的話就想辦法弄到可以執行任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也就是說,不要跟你說發生了什麼事,你也沒帶來新情報,對吧?」
「呵呵,你說那些特工程度參差,只不過你也只是個孩子呀,有些話別說得那麼直白比較好喔。」
霍華沒有反駁的打算,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只是與其靠猜度而失去準確的情報導致失誤,倒不如被當成愚蠢之人卻能夠弄清楚狀況減低日後的風險。
反正蝶化開始,他時日無多,毋需苦惱日後與這個對自己評價降低的安迪如何相處。
「那種事怎樣都好,我想再確認一點,那個乙級指令是出事前,還是出事後的?」
大概為霍華的提問感到意外,安迪手上流暢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過了幾秒才恢復作業: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分別,不過可以回答你,是出事前喔,在戰地需要醫療人員算是常識吧。」
聽到這番回答的霍華不禁在心裡鬆了口氣,這幾乎可以說是小小的幸運,這代表安迪是組織事前就安排好的支援人員,而不是臨時緊急找來,不清楚實際狀況的人。
「那就好說話了,你是醫生,又知道蝶人,代表你會幫忙把藥物弄來吧?」
「把藥物弄來?」
安迪先是有點傻傻地應了一聲,慢了一拍才意識到霍華的意思而驚呼:
「你開始蝶化了?」
看見安迪驚訝地回頭望向自己,霍華選擇沉默地點了一下頭,畢竟才剛剛說過他不管醫療之外的事情。
「我……我為剛剛的言論道歉,英勇的戰士,然後我回去會立即向組織申請抑制蝶化的實驗藥。」
霍華沒想到一直嬉皮笑臉、散發著輕鬆氣息的安迪會突然如此嚴肅,看待自己的目光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雖然多少能夠理解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但是有些事情即使能夠理解還是難以接受——
那種像是憐憫的目光,叫霍華感到不快。
最叫霍華感到厭惡的是,他明白安迪這種心情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假惺惺的安慰。
這種心情只能說是無可奈何,他也沒有打算把自己的不快發洩到對方身上,選擇正面接受這番話避免氣氛變得尷尬:
「如果真是這樣想,就叫上面努力點,不要再用什麼『捕蝶者』吧。」
「努力點嗎……的確要是大人們足夠努力的話,就沒道理讓孩……你上戰場吧。」
安迪似乎收斂了他那愛開玩笑的個性,以認真的語氣說下去:
「只是現實最殘酷的地方在於,不會因為你肯去努力就給出相應的回報,當然不努力就連那微小的可能都沒有就是。」
「這番話聽起來感覺會被家長們投訴。」
「不過是人生不同的時段應該學懂不同的道理而已,年幼的時候學懂儘管努力就好,就算失敗也是種經驗會得到成長,可是長大了之後,失敗就是失敗,再也沒辦法用『我還在學習』來當藉口。」
雖然霍華對這種像是人生經驗談的分享不太自在,而且也不知道話題到底是如何歪到這方面上,只是隨意打斷或者換個話題又嫌太過生硬,一番小小的掙扎後決定以沉默作為回答。
藉此安迪似乎也察覺自己離題了,便輕咳兩聲,以霍華在意而選擇放棄的生硬方式回到正題,這大概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差別:
「我不會用迫於無奈來正當化運用蝶人對付蝶人的戰略方針,只是這個國家以國內事務與個人隱私當擋箭牌拒絕透明化潛在的蝶人,另一方面故意讓那些孩子在外地失控,這種等同恐怖襲擊的事,必須得有人去阻止……」
「蝶人就算再強,在『蛻變』之前還是吃不了幾發子彈,可是為了避免檯面上開戰,沒辦法利用熱兵器去對付『敵性蝶人』,在只能於檯面下處理的情況下,站在戰力的角度來說,唯有『以蝶制蝶』。」
對於霍華給出猶如教科書般的回應,安迪輕輕地嘆了口氣,饒是心理上有多抗拒,事實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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