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也怪不了霍華,所謂的淺睡,大多只能對那種陌生氣息產生反應,而進入房間內即使不開燈還能完美掌握空間與距離的那個人,因為相處了好一段時間而不自覺地當成不用警戒的對象。
畢竟,要是霍華會因為玫瑰的存在而驚醒,那他一直以來都不可能淺睡了。
只見玫瑰悄沒聲地走到霍華躺著的床邊。
直至霍華因為頸項突然傳來冰冷的觸感而驚醒過來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別動,捏下去只是一瞬間。」
冷淡得就像說要捏死一隻螞蟻的語氣,即使並非如此,霍華還是不敢以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連點頭都不敢僅是眨了下眼,讓對方知道他理解了。
霍華很清楚,頸項之所以傳來冰冷而不是溫暖的觸感,自是因為那是玫瑰的右手,即為了她度身訂造的義肢,同時也是如同機密的新型強化兵裝。
就算自己有辦法趁她沒注意的時候扳住她的手令她無法捏下去,卻也阻止不了那兵裝的真正功能。
不論是玫瑰的右手,或是那雙腳,所裝戴的義肢都運用了某種技術,只要施力撞擊人體的時候,會同時送出接近人體骨頭的共振頻率,雖然並非強大到能夠把骨頭震碎,卻能夠有效讓震動傳遍全身,最終導致無法防備的腦震盪。
霍華如此清楚的原因,自是因為過去在基地訓練時,他同時也兼任玫瑰這兵裝的測試對象,身為蝶人又同時需要提升戰鬥能力的他,自是非常適合的對象。
「小狗,你知道在我眼裡,自己以前是條怎樣的狗嗎?」
考慮到說話某程度上也是嘴巴在動,霍華決定不作回答,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回答什麼。
(難道我和「蝶舞」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這還真是最糟糕也是最冤枉的時機……明明已經決定不再考慮這種事情了……不對,應該還未肯定才對,要是罪證確鑿的話絕對會直接下手吧?)
不知道玫瑰如何看待霍華的沉默,但她本來似乎就是打算自問自答:
「你是一條潔身自愛、懂得明哲保身的乖巧小狗,即使心中有多少意見,只要不是危害到自己都不會說出來。」
霍華繼續不動聲色,腦海裡各種念頭相互交火。
一時思考著是不是該強硬地反抗,萬一辯駁不了或者無法解釋,也只能選擇投靠「蝶舞」,但是在父母還未救出就叛變的情況下,父母肯定是凶多吉少,因此他又會轉念想著不如就這樣被處決,那父母說不定只會被放著不管。
一時又會嘗試積極地思考辯解的理據,推論著玫瑰到底瞭解多少或者掌握什麼佐證,只要針對擊破的話應該就可以破解目前的僵局,那就一切回歸正常,繼續乖乖當他的「捕蝶者」。
「只是啊……還記不記得我們來這裡的『設定』?為了讓那個什麼人權組織覺得是真的帶你來見安迪,僅是一趟普通不過的尋鄉與尋真之旅,我可是掛著心理咨詢師的頭銜來照顧你的,卻沒想到這個掛名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用上了,和服務台那邊說了聲你患有精神障礙,會常常幻想自己有朋友,叫他們要是你有什麼異常舉動的話,幫忙注意一下。」
(嘖……竟然小心眼到這個地步,所以是發現了我借同大堂的電話了嗎?不過假如只是這樣的話,應該不知道我聯絡了誰才對……)
「你一定開始在想,我不知道你聯絡了誰是吧?的確,我不知道,但也沒興趣去調查,你不會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從我一開始讓人注意你,而你又的確有了異常舉動,就足以證明你正在偷偷幹著些什麼,有什麼想要辯解的嗎?」
雖然沒感覺到那冰冷的手有鬆開半分的感覺,但既然玫瑰給了一個機會,霍華實在沒必要白白浪費:
「我只是分析情報分析到累了,想要找以前的朋友聊聊天,卻因為太疲累而一時手滑丟了手機,撞在床前櫃的角落上令螢幕爛了,無法使用之下自是打算用房裡的電話,當時不知為何用不了,最終只能到樓下去借電話……」
「這種小把戲就省著點吧,只是找個朋友的話會讓你這麼懂得看主人心的忠犬冒著被懷疑的風險到酒店大堂嗎?我給你一些自由,只是讓你作必要的事,可不是放任。」
「對不起,的確是我濫用管理官的信任了,但我真的只是想要找舊朋友……」
「就當真的是找朋友,房間的電話突然壞了,而你找完朋友回到房間後為了不讓服務員上來而試著修電話還真的修好了——雖然很想問為什麼不是先試著修好電話,修不了才到大堂去借——不過就當一切是這麼巧合好了。」
玫瑰頓了一頓,即使二人如此之近,在黑暗之中還是近乎看不到對方的表情而僅是能看出輪廓,饒是如此霍華還是深深感受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全身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
「在『神蝶教』據點開門的時候,以及後續的攻擊,你應該有更好的作法卻放任對方逃走了,甚至在林中遭到偷襲?對方既然要逃走的話,為什麼要在林中襲擊你?能甩掉你就不會被你追上,既然你能夠追上與對方纏鬥,對方就不可能甩掉你吧?」
「這是理想論,實際狀況我已經詳細說明過,當時林中的視野很差,我只好選擇盡量迅速朝著對方最可能逃往的海岸方向前進,或許敵人是看到我追得太快,才會改變策略進行埋伏,得手打亂了我的陣腳之後再次逃走,而在林中戰鬥導致難以判別方向……」
玫瑰沒理會霍華的回答,她打斷了他的說明:
「與安迪見面後的空檔,竟然會讓你又巧合遇上之前襲擊的那名蝶人,你沒有立即匯報而是私下跟蹤,而且還是在大街上跟蹤了好一段時間,對方也是在逛街嗎?」
「當時我還未肯定對方的身分,況且我是『捕蝶者』,不論是通報組織還是管理官,我仍是對付蝶人的主要兵器,當時就算取得支援,還是對打倒蝶人沒有重大的幫助,加上地點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
雖然看不到,但是霍華感覺得到玫瑰露出了陰險的冷笑,因此不禁語塞,對方彷彿抓準這個時機而開口:
「把前面兩個當成巧合,在這些巧合之後,一直以來已經馴化到只聽命令的乖狗狗,竟然主動提出想要幫忙分析情報,這個可是你親自提出的請求,可別說這是心血來潮,也是個巧合喔?出現這麼多巧合,那還真的是巧合嗎?假如我真的這麼天真,你覺得我當得了管理官?」
霍華知道這是最後機會,無論如何都只能硬著頭皮回應:
「關於這點,我的確有私心,我想要知道在『神蝶教』眼中,我目前所在的組織到底是個怎樣的組織,在我犧牲之後,會繼續信守承諾照顧我的父母還是怎樣……以及,看到管理官打算獨力承擔所有情報分析,認為過大的壓力會導致執行任務時的失誤率增加,而作出幫忙的合理判斷。」
霍華這番話毫無疑問是打算以退為進,先是毫不遮掩私心的一面,坦白承認的內容實質是無傷大雅的初衷,然後再搭配以像是關心、聽起來牽強到可以稱之為歪理的理由,如此混合起真真假假想要叫玫瑰難以分辨。
一直強勢、咄咄逼人的玫瑰,還真的沉默了,儘管架在脖子上的手毫無鬆開或者收回的意思,但已經沒有再出言質問霍華。
叫人難熬的寂靜持續著,即使霍華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他全身上下還是不住冒出冷汗,不知道這種狀況要持續多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二人大概都沒想到,打破這膠著狀況的,是一道微弱的震動聲音。
是手機的震動聲。
一般來說,除非是在執行任務中,組織的手機不會設置到靜音模式,以免錯過組織發來的最新情報或者指示。
換言之,這是玫瑰私人的手機。
(會得救嗎?還是……)
霍華肯定那是玫瑰這些日子來獨自行動時才使用的手機,即使是管理官,平常還是得用組織提供的手機,既然那部私人手機在此時收到來電,而且還是在這個三更半夜的時間點,肯定是搜尋白皓鋒那邊有了什麼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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