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尊貴的陛下:
除了我的項上人頭,我想你大概不想從我這兒收到其他東西,但請看在天主的慈悲分上,暫緩我的死刑。即使要砍我的頭,也請先看看我這封最後的陳情信。
首先我要獻上祝福,聽說你平安誕下王子,這實在是普天同慶的喜事。我衷心祈求天主賜予你和王子萬壽無疆,福澤綿綿,英格蘭國祚永延。
其次我要向你誠心懺悔和道歉,為了在諾爾莊園發生的事。
我對你仰慕已久,由於太渴望獲得你的關注,我使用錯誤的方式,這讓我悔不當初。
我欺騙了自己的主君和一位真誠待我的朋友,想到你的失望和難過,我便陷入了極大的自責和痛苦。如果有什麼事我做了會讓你的心情變好,我都願意做。
最後是關於荷莉‧珀西。相信你聽到的是,我為了攀附權貴,誘拐了地位崇高的北方大貴族、諾森伯蘭伯爵家繼承人的荷莉‧珀西小姐,跟她私定終身,最後被伯爵發現並且棒打鴛鴦。
這實在是個天大的誤會。
我和珀西小姐並非戀人,當初珀西小姐因為想擺脫婚約對象,這才假裝跟我訂婚,但我並未同意。事實上,由於我和珀西小姐家世懸殊,根本沒可能結婚,我跟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如今珀西小姐已經結婚,對方是跟她門當戶對的瑪麗‧塔波小姐。我衷心祝福她們的婚姻幸福美滿,不被任何謠言中傷破壞。
我對你已沒有任何偽裝和隱暪,我將我的胸膛剖開,讓你直接看到了我不加修飾的真心。現在我把這顆心交到你的手中,哪怕你要把它踩碎,我也甘之如飴。
你最忠實謙卑的僕人
安德烈‧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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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信件寄出後,安德烈一直坐立不安,猶如初次把情信送給暗戀對象的男學生。1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5PwHvmocX
他不只一次後悔信裡的措辭,甚至想立刻騎馬趕去倫敦,把信件從馬可手上奪回來,然後撕成碎片,永遠不被亨利看到。
苦等了一個月,安德烈終於收到一封長長的回信。
那是亨利的親筆信,字跡很漂亮但是帶點神經質,語氣驕矜,讓人聯想到一隻正在紆尊降貴地跟蛤蟆說話的天鵝,跟他本人很像。
亨利以「我最狡猾的朋友」開頭,信中充滿冷嘲熱諷、酸言酸語,用字刁鑽古怪,安德烈自負博覽群書,但仍有很多沒看過的詞句,而且亨利還糾正了他的信裡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文法錯誤。
其實這是安德烈藏在信裡的小心機,他知道亨利在文字方面有潔癖,看到錯處肯定會忍不住指出,這是誘使他回信的一種方法。
他想亨利寫信時大概是一副故作嚴肅的樣子,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才下筆,還會努力翻查字典和經籍,那模樣必定十分可愛。
亨利願意寫一封這樣長的回信是個好兆頭,畢竟誰會多花時間在一個毫不在意的人身上呢?
而且安德烈發現,比起在諾爾莊園發生的事,亨利更在意他和荷莉‧珀西的關係,甚至顯得有點嫉妒,這似乎在暗示亨利不只把他當成普通朋友。
安德烈立刻再寫了一封信,讓僕人火速送到倫敦,可惜等了很久都沒有回音。
倒是馬可捎了封信告訴他小王子夭折了,所以亨利最近情緒極度低落,提不起勁做任何事。
此刻他身邊的人全都戰戰兢兢,恐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會惹來殺身之禍。
於是安德烈再度提筆寫了慰問信,讓馬可在適當時機交給亨利。信件內容不只是安慰一位失去王子的國王,更是安慰一位失去兒子的朋友。
安德烈再等了三個月,這才收到第二封回信。
他從信中可以感受到亨利仍然十分傷心,這讓他也不由得惆悵起來,於是他繼續努力開解亨利,希望能幫助他重新振作。
之後兩人當了大半年筆友,隨著時日過去,亨利開始慢慢走出喪子之痛,字裡行間多了一些活潑,少了一些愁緒,甚至會跟他開小玩笑。
這讓安德烈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他甚至有一刻覺得,只要亨利能夠一直幸福快樂,他願意一輩子不回去宮廷,在鄉下度過默默無聞的一生。
但是他心裡卻有另一個堅定的聲音告訴他,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小時候,安德烈曾經和馬可一起,跟隨父親前往宮廷,並且跟年幼的亨利有過一面之緣。但是這件事除了安德烈外,大概沒有人放在心上。1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BWTh57WBC
自從那次見面後,安德烈暗自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出人頭地,然後——
他拿著鵝毛筆考慮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寫進信裡,倘若哪天亨利准許他回到宮廷,他想當面向他表明心跡。
馬可一直充當二人的信差,避過凱撒的耳目偷偷把信交給亨利,而亨利每次寫完信後也是直接交給馬可。
王宮裡有很多祕密通道,只要住得夠久,便能知道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穿梭於不同的房間,而且不被任何人發現。
亨利和安德烈的書信往來十分頻繁,有時隔日便會收到。安德烈天還沒亮便在期待送信的僕人出現,哪怕只是提早一秒,他也想快點看到亨利的回信。
兩人的聊天題材相當廣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可說是無話不談。
有次安德烈告訴亨利,他曾在楓丹白露宮看過李奧納多·達文西大師的一幅畫,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裡面的女人都彷彿在盯著看畫的人,讓人心裡發毛。
有次亨利則索性寄了一頭他獵到的鹿給安德烈,並且曖昧地說希望安德烈吃鹿時會想起他。
在最近一次寄信時,安德烈把一個紅龍胸針一併寄給亨利。
這個胸針是當日亨利微服出巡時,在齊普賽市集看到並且把玩了許久的,之後安德烈便悄悄地把它買了下來。
翌日安德烈收到了回信,下款寫著「你的表妹亨莉埃塔」,直到此刻,安德烈終於覺得亨利總算是原諒他了。
安德烈再寫了封信,問亨利是否願意讓他回宮,結果亨利表示,倘若安德烈在春天來臨前送他一朵玫瑰,他才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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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
關於安‧博林是否曾經見過達文西本人,甚至達文西是否曾為安‧博林畫像,曾經引起了不少的討論。
相信大家都知道文中的安德烈看到的是哪幅畫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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