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鐸玫瑰浪漫譚（ABO ∣ 六攻一受 ∣ 生子 ∣ 歐洲宮廷） - 第四十八幕：國教的領袖

亨利猛地睜眼，心跳如同擂鼓，渾身冷汗直冒，滿臉淚水，彷彿剛剛逃離了一場恐怖的噩夢。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絲絹被窩裡，四周掛著紗製的床帳，一名男子守在他床邊，正是安德烈。

向來講究儀容的他，總是精心雕琢自己的形象，舉手投足都經過算計，但是此刻的他卻頭髮凌亂，神情憔悴，眼睛血絲滿布。

當他發現亨利醒來後，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亨利！」安德烈幾乎是失聲喊道，語氣激動無比，「太好了，你終於醒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你會……」

他的聲音哽咽，不敢再說下去。

房間裡除了安德烈外，還有幾位醫生。他們在亨利昏迷時已檢查過他的身體，見他醒來，便要再上前診察。

但是亨利卻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醫生們見他已無大礙，便向他行禮並退出寢室。

「亞瑟王……」亨利突然沒頭沒腦地說。

「亞瑟王？」安德烈疑惑地問，「怎麼突然提起？」

亨利自己也感到大惑不解，他隱約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經歷了一段奇幻的旅程，做了一個虛無飄渺的幻夢。

夢境的具體內容他已經想不起了，他只能捕捉到一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但是無法理解它們的意義。

他有些生氣，為什麼要讓他偷窺到未來的一角，而不是讓他掌握完整的未來？如果他不知道預言的所有內容，他要怎麼趨吉避凶，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安德烈以為他是因為才剛醒來，神智尚未十分清楚，所以才胡言亂語，於是溫柔地向他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亨利，這裡是溫徹斯特城堡。你在騎馬時突然暈倒，於是我把你送到這裡來。」安德烈告訴他，「說到亞瑟王，這裡的大廳有張圓桌，據說是圓桌騎士團的遺物。」

亨利想起夢中似乎也有圓桌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亮。

「真的嗎？我要去看！」

雖然安德烈希望他再休息一下，但是亨利堅持要去看看那張圓桌，於是二人便前往城堡的大廳。

大廳十分宏偉，由兩排高大的柱子像巨人一樣支撐著高高的穹頂，牆壁上鑲嵌了大型的花窗玻璃，晨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在大理石地面投下五彩斑爛的光影。

在大廳盡頭的牆上，高懸著一塊巨大的圓形木板，直徑差不多有六公尺，如同一個超大型輪盤。整塊木板被塗成二十四等份，每份都寫了一名騎士的名字，均來自亞瑟王傳說。

木板的正中央畫了一名坐在王座的男子，頭頂金冠，身穿王袍，左手拿著權球，右手持劍，上方寫著亞瑟王。

「陛下，這就是亞瑟王的圓桌。」城堡總管恭敬地告訴亨利，「它原本是一張桌子，但因為桌腳已經腐爛，所以只剩下桌面。」

「亞瑟王不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嗎？」亨利表示懷疑，「一張木桌可以保留這麼久？」

城堡總管臉色微僵，帶點心虛地說：「另有一種說法是這塊木板其實是十三世紀的產物，當年愛德華一世在女兒訂婚時舉辦了圓桌錦標賽，於是製作了這張桌子來慶祝。」

「所以它只是一張仿製品，不過仍有它的意義。」亨利沉吟了一下，之後說：「都鐸家族是亞瑟王的後裔，我有義務珍惜並傳承亞瑟王相關的遺產。我想重新粉刷它，讓都鐸玫瑰在圓桌中間綻放。」

城堡總管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之後亨利便讓他先行離開。

大廳裡剩下亨利和安德烈獨處，亨利兀自看著圓桌出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德烈有點擔心他，於是拉著他的手，關切地問：「亨利，你還好嗎？」

被安德烈碰觸的瞬間，亨利的腦海突然閃過利劍揮動的畫面，讓他不由得心臟緊縮——那是什麼？好像是……夢中看過的景象？

「亨利？」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亨利低聲說，「我……好像看到了未來。」

「那你夢見了什麼？」

「我已經記不清了。」亨利輕輕搖頭，「我只隱約記得……那是非常殘酷的未來，充滿血腥和暴虐，而且你會……遭到殺身之禍。」

安德烈露出略帶嘲弄的微笑，「這……倒不是什麼未來，而是正在發生的事，我最近收到的死亡威脅多到我都數不清了。」

然而亨利無法像安德烈那樣泰然處之，雖然夢境的細節已經記不清了，那是那股不祥的感覺仍使他心有餘悸。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亨利毅然地說，無論是真是假，他都不能讓那樣可怕的未來降臨。

「我會派遣最信任的侍衛去保護你，而且我會鏟除那些反對你成為王夫的勢力。之後我會宣布跟凱撒離婚，然後和你結婚。

你會成為英格蘭王夫，未來英格蘭王子的另一個父親，任何對你圖謀不軌的人，都是與王室為敵，與我為敵。」

安德烈又驚又喜，沒想到他一覺醒來，會變得如此果斷，彷彿被煥發出全新的力量。

「謝謝你，亨利，這正是我衷心盼望的事。」安德烈誠懇地說，「我保證我們會百子千孫，都鐸王朝將因為我們的結合千秋萬代。」

亨利沉默了一下，之後說：「安，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回答我。」

「你問吧。」安德烈說。

「如果我不是英格蘭國王，只是一介平民，你還會想跟我結婚嗎？」亨利看著安德烈的眼睛，語氣難得嚴肅地問。

安德烈先是一怔，沉思片刻後，鄭重地回答：

「無論你是國王還是平民，我都一樣愛你。我愛你從來不在於你的身分，而是在於你這個人。從我們小時候在王宮相遇起，我便愛上了你，那時你還不是國王，甚至不是王儲。」

亨利默然不語，似乎在衡量他這段話有幾分真假，同時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並未提及「結婚」二字。

「你是英格蘭國王，這是命運的安排，國王的身分成就了今天的你。」安德烈坦言，「如果我愛你，必定也會愛你身為國王的一面，接受你的一切。」

儘管亨利時常被認為性格天真，但他並非三歲小孩，他能感受到安德烈對權力和地位的野心，故此並沒有把對方的話照單全收。

但是正如安德烈所說，命運注定了他是英格蘭國王，這個身分已經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他血肉相連，跟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如果要強行把他和國王這個頭銜分開，這是不可能的事，愛他的人很難不被他的身分吸引，這大概就是身為國王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儘管他知道安德烈動機不純、貪圖權勢、野心勃勃，但他仍然愛他。

哪怕他知道安德烈真正愛的是「英格蘭國王」，而不是亨利‧都鐸，但他依舊無可救藥地愛著這個男人。

「如果你真的想跟凱撒離婚和跟我結婚，那麼你必須脫離羅馬，與天主教會決裂，你下定決心了嗎？」安德烈問。

亨利也在問自己——他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他很愛安德烈，這是無庸置疑的事，但是……僅僅為了他，他便要帶領國家脫離信仰長達千年的宗教？他要為了這個男人，賭上英格蘭的國運嗎？

他抬頭看著掛在牆上的圓桌，那彷彿是英格蘭的命運之輪，當巨輪轉動後，沒有人知道它會什麼時候停下來，正如沒有人能預知未來——

剎那間，他的腦裡忽然掠過一段關於未來的光影，讓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他看到了滿目荒涼的國土，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真的是未來的景況嗎？還是用來警告他的幻象？又或是對他的試探？

他越來越糊塗了，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他大概是在某處撞到了頭，導致產生了間竭性幻覺。

然而，倘若英格蘭的未來真的是一片水深火熱，那他決心要改變它，將宿命打破。他是英格蘭國王，他不會向命運低頭。

因此，面對安德烈的疑問，他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雖然他愛著安德烈，但還有另一個愛得更深的對象。

亨利輕閉雙眼，腦海裡浮現出一座美麗豐饒的小島，人稱大不列顛之心。

她是亞瑟王和騎士精神的故鄉，盛放著紅玫瑰和白玫瑰，住著熱愛節慶、烤肉和啤酒的快樂人民。

比起任何人，這片土地和她的百姓，更值得亨利去愛、去奮鬥、去犧牲、去奉獻一切。

這些百姓勤勞而純樸，日復一日地為了生計辛苦耕耘，卻有人利用他們的善良去謀取私利。

那些腦滿腸肥的大老爺，只因為胸口掛著十字架，嘴裡唸著拉丁文，那就把老百姓辛苦賺來的收入壓搾殆盡。

他們哄騙這些勞苦大眾，只要往金庫投錢，在煉獄裡的親人便能獲救。

他們自稱神的僕人，卻窮奢極侈，搜刮民脂民膏中飽私囊。

他們將英格蘭的財富源源不絕地送往羅馬，供養那些不曾為這片土地奉獻的貴人。

亨利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變得澄明，雙手緊握成拳。

「我已下定了決心，我會脫離羅馬，創立英格蘭教會，成為國教的領袖。但這不僅僅是為了跟你結婚，更是為了英格蘭的未來。」

亨利用堅定的聲音告訴安德烈。

「我希望英格蘭的土地是屬於這裡的人民，我希望他們用汗水和勞力從這片土地獲取的一切，全是屬於他們。

我希望英格蘭的聖職者是為這裡的人民服務，而不是某個遠在羅馬的教皇。

我希望英格蘭自立自強，然後總有一天，這裡將不再只是一座偏遠的歐洲小島，而是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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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徹斯特城堡的圓桌

（資料來源：Visiting Winchester Castle and the Great Hall - the 13th Century Home of an 'Arthurian' Round Table (slow-travel.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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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幕：國教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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