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我要向妳介紹一位老師。」
在王宮書房裡，凱撒微笑著對女兒說。
「這位是托馬士‧莫爾爵士，妳或許在宮廷見過他。他是妳亨利爸爸的大臣和朋友，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學者和偉大的作家。」
隨後，一名文質彬彬的男子來到小公主面前，向她深深地鞠躬行禮。
這名男子四十餘歲，波浪狀的褐髮貼著額頭和耳際，這是英格蘭學者與官員常見的髮型。他的五官深刻，鼻子筆挺，眉宇間透著一股書卷氣。
「殿下，我是托馬士‧莫爾。」莫爾溫文爾雅地向瑪麗致意，之後從長袍裡取出一本書，雙手奉上，「這是拙作，希望殿下賞面笑納。」
瑪麗把書接過，她是個淡定的孩子，從小喜怒不形於色，甚至連哭泣的次數都少之又少，亨利還曾經向外國大使炫耀瑪麗是世上最沉穩的孩子。
「從今天起，除了波爾夫人，妳還要向托馬士爵士學習。」凱撒告訴瑪麗，「妳會學習政治、法律、經濟、軍事等等一切知識，還要接受騎士訓練。」
「可是爸爸說女孩子不需要學這些。」瑪麗稍稍皺眉，稚嫩的聲音帶著疑惑，「他說，我只需要學習禮儀、刺繡和音樂，或許還有文學。」
「這些對普通女孩或許已經足夠，但妳不是尋常女孩。」凱撒解釋道，「妳將來會成為英格蘭和阿拉貢女王，因此要學習怎樣統治國家和人民，知道嗎？」
瑪麗乖巧地點頭。
「說起來，妳的亨利爸爸自己也……」凱撒頓了頓，又道：「總之妳要好好學習。」
凱撒其實想說亨利也沒受過多少帝王教育，不過這並非他的錯，因為他原本會被送進修道院。
故此他小時候只接受過宗教和人文學科的教育，雖然懂得用拉丁文和法文寫詩作文，把多種樂器彈得出神入化，卻對治國之道一無所知。
當他成為王儲後，亨利七世和太后又對他過度保護，捨不得送他到威爾士學習統治，還頻頻更換不合他們心意的宮廷教師，干預授課內容，這樣的教育可謂相當失敗。
「殿下，雖然世人認為男孩和女孩應該接受不同的教育，有人甚至認為女孩不該受教，但我並不認同。」莫爾對瑪麗說，「我有許多孩子，男女皆有，每一個都具備深厚潛質，而女孩子甚至更聰明。」
聞言，瑪麗那雙湛藍的眼睛似乎亮了亮。
「瑪麗，妳的祖母是卡斯提亞的伊莎貝拉，她是西班牙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主。」
凱撒堅定地說。
「她完成了無數男人都無法辦到的事——驅逐異教徒，統一西班牙，為信仰而戰。當妳長大後，要以她為榜樣，成為一名強大的女王，從新教徒手中守護英格蘭，讓這片土地免受異端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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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讓瑪麗公主接受全面教育實在是明智之舉。」莫爾對凱撒表示，「假使將來你和亨利國王沒有其他子嗣——希望我是錯誤的——瑪麗公主將成為英格蘭首位女王。」
「你也許沒有錯，托馬士爵士。」凱撒淡淡回應，「以目前情況來看，瑪麗很大機會是我和亨利唯一的孩子，英格蘭王位將會屬於她。」
莫爾不動聲色地打量凱撒，自從他回到宮廷後，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位王夫的健康大不如前。
而且儘管他仍與國王同房，卻遲遲沒有喜訊傳出，國王的發情期繼續報到。
「托馬士爵士，我知道最近有很多流言指我已無法再生育，而這……並非子虛烏有。」
凱撒語氣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普通的事實。
「我在阿爾及爾被毒箭射中，據說上面的毒液是用某種東方草藥提煉而成，會損害生殖能力。雖然我仍然擁有作為Alpha和男性的能力，但是我的種子恐怕無法再讓人受孕。」
莫爾無法形容內心的驚訝，亦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畢竟無法讓伴侶懷孕是男人——尤其是一名Alpha最大的恥辱。
「當時被毒箭射中的人不只我一個，而其中一個士兵已經去世了，他的症狀跟我如出一轍。」
凱撒頓了頓，之後說：
「故此，我必須儘早為瑪麗安排好一切，這便是我找你來的原因。除了你以外，我還聘請了胡安·路易斯·比韋斯。據說他學識淵博，對兒童教育有精闢的見解，而且是你的摯友。」
「確實如此。」莫爾點頭，「我和比韋斯認識多年，我對他的學問非常佩服。我們還有另一位朋友伊拉斯謨，他是一位來自尼德蘭的神父。」
「我也聽過伊拉斯謨的大名，若有機會，亦想請他來指導瑪麗。」
「陛下，你仍然年輕，亨利國王更是如此。」莫爾堅定地說，「他依舊需要你的輔助，尤其是他現在正誤入歧途，無論在婚姻還是國事。還請你堅持下去，千萬別放棄。」
「請放心，我並沒有放棄。」凱撒微微一笑，「雖然我的健康正在惡化，但尚未陷入絕境。而且我已經讓多位醫生為我診斷，雖然機會微乎其微，但是並非無法康復。」
「願天主保佑你健康長壽，永為英格蘭王夫。」莫爾誠懇地說。
「謝謝你，托馬士爵士。」凱撒說，「今天我對你說的這些事，還請不要張揚。」
「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洩漏，我敢以名譽起誓。」莫爾向他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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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草長鶯飛，英格蘭迎來了春天。
安德烈站在赫弗城堡的窗前，看到大地重新披上綠衣，萬物復甦，然而他心中的冬天仍沒過去。
自從那次傳喚後，亨利又寄了兩封信來詢問他的近況，並且附帶了一些男士珠寶首飾。
亨利知道當日在聖誕晚宴，當凱撒出現後，他便丟下安德烈不管，對安德烈來說是極大的侮辱。這狠狠傷害了他，讓他在整個宮廷面前大大丟臉。
因此亨利在信中好聲好氣地向他道歉，贈送的珠寶亦是千挑萬選的王室精品，希望安德烈能夠就此消氣。
然而安德烈卻不為所動，甚至把信件和珠寶原封不動地讓信使還回去。
因為他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他不能顯露一絲軟弱，直到亨利表現出更大的誠意。
某天，他收到了馬可的來信。
他和威廉在史塔福郡的切布西定居下來，那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村莊，他們在那裡買了一座農場。
他們的孩子早產了，幸好很健康，是個女孩，他們給她取名為凱瑟琳。
馬可的字跡猶如醉鬼用左手寫字，信中還有許多拼寫錯誤——他從小就不怎麼愛學習，但是他和威廉的幸福快樂，卻躍然於紙上。
馬可仍是改不了戲謔的本性，說幸好小凱瑟琳長得不像她的安德烈叔叔，而是皮膚雪白，金髮碧眼，像個小天使。
安德烈沒好氣地皺眉，內心深處卻泛起了羨慕，甚至是嫉妒——他的哥哥又一次贏了，在生孩子這方面。
如果一切順利，他和亨利早就結婚了，他們也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他們會有兒子，越多越好——這是當然的，也是必須的，因為沒有兒子是亨利跟凱撒離婚的主因。
但是，天哪，安德烈也打從心底渴望有個女兒。他希望她擁有亨利那樣的紅髮，他會叫她伊麗莎白，以紀念他自己和亨利的母親。
身處宮廷的喬治也頻頻來信，告知安德烈各種消息：凱撒為瑪麗聘請了新的宮廷教師、凱撒傳喚了多位醫生進宮、朝臣為宗教改革吵得不可開交等等。
此外亨利雖然有點生氣，但還是原諒了擅自結婚和離開宮廷的馬可。由於馬可曾經在宮廷擔任侍從，亨利還賜他退休年金，讓他每年都有一筆不無小補的收入。
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某日，當安德烈正在彈奏他寫給亨利的情歌時，赫弗城堡外面傳來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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