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別苑
渾厚強而有力的嗓音,高度失真的電吉他,在重屬搖滾樂聲中,夾雜破鑼嗓子嘶吼聲衝破寂靜林蔭大道上。
「繼續直駛就到別苑了。」一名長髮及肩,打扮怪異顯眼的男子,伸出手關掉吵雜的樂聲,十指載著各式各樣的大小戒指,頭側偏向一旁的後視鏡,挑選手指上的戒指一一夾在耳輪上,兩耳活脫脫成為活頁筆記本,「怎樣,是不是又酷又帥。」他從後視鏡對著駕駛者,同樣裝扮新潮時髦,頭頂著寸頭耳朵上方有兩道刻線的酷炫髮型,搭配稚嫩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不,是煙燻眼妝,只不過不像活頁筆記男穿金戴銀,十指和耳朵素淨未見有任何裝飾品,也許是活頁記筆男發現開車小弟素了點,完全無法跟自己style相陪襯,於是將耳骨夾卸下幾個往開車小弟耳朵扣去。
「痛~老板我在開車,別突然對我動手動腳,很危險欸~」開車小弟將車停靠在路旁,還好這條筆直的林蔭大道很少有車子會經過,因為這是條直通蔡氏別苑的路,不是隨便的人就可以開車進來的,在進出路口處設有路障關卡,需要經過攔檢和證件才可以通行。
「你全身上下的行頭,還不都是經由我精心設計妝點來的,乖~現在車也停靠下來,不會手滑對不準。」老板熟練調整耳骨夾的位置看了看,「你的耳珠粉粉嫩嫩好可愛哦~」開車小弟立即拍掉老板的鹹豬手凶狠說:「別碰我,我對男的沒興趣!」
「是,是,是,我只是從美的觀點出發,無關性別差異上的存在,OK~」老板高舉雙手無奈笑著看開車小弟一臉戒備森嚴的臉,「就快到別苑了,咱們可以繼續走了嗎?」
開車小弟拉開車門讓活頁老板先行上車,然後才問:「你平常都是打扮成如此招搖過來的嗎?等會搬運貨物不會很不方便嗎?」
「今天臨時接到阿丁的來電,多加了很多海鮮類的食材,聽說別苑來了幾位貴客,當中有我日思夜想的女神喔~」開車小弟看著老板花癡般沉醉在幻夢中,完全聽不進去他的提問,於是擼起衣袖繼續把車往前行駛,開車小弟上身這件黑色骷髏造型寬大T恤是老板特意挑選的,就是為了凸顯他衣服圖案手拿三叉戟的紅色小惡魔衣服而來的,開車小弟小身板穿起原本就加大尺碼的衣服,像極小孩偷穿大人衣服,開著車還時不時要把衣袖給擼上去。
他們繞到後門廚房處,已經有人正在等他們,開車小弟將車停靠好後,打開冷凍小貨車尾門,搬運大批食材到推車上,老板正與廚房接貨人員交談,「皮老板今天的造型十分搶眼,咦!?難得還有一位助手,你終於請到助手嘞。」
皮老板只聽對方的前一句,自動忽略後面問話,「怎麼樣夠拉風吧,還不只這樣,豆丁,先把貨物擺在旁邊,過來──」皮老板把開車小弟給強拉過來,「我不叫豆丁好嗎!」開車小弟掙脫皮老板的手,橫眉豎眼滿臉的怨氣向他抗議,「我就要你現在這個表情,喏~來,看我們兩人一站,是不是更加顯眼突出了呢!」
皮老板手搭在開車小弟肩上,兩手手指還比個yay,完全不把別人的感受放在考慮範圍內,「皮皮,行呀!果然把我的建議給聽了進去,花枝招展的過來了。」愉悅輕脆的聲音響起,皮老板才放開助手小弟,只見他一溜煙跑把推車上的貨物推過來,讓廚房點貨人員檢查清點。
「千里,要不要再檢查一下,貨物數量是對的。」助手小弟連忙將貨物搬下來,準備讓人檢查,卻聽到對方說:「皮皮,你請的人不錯哦,一聽要檢查還會不怕麻煩搬下來給我們檢查,只不過年紀看起有點小,你不怕別人告你虐待員工,你瞧,他小胳膊小腿的,你好意思全部讓他搬。」助手小弟一聽搬得更勤快,丁千里輕拍他的肩膀以溫和吻說:「我抽樣看看就可以,不必全搬下來這麼麻煩,我們和皮老板是有簽合同的,有什問題找他就行,反正他也很難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我原本還以為我是交流會時墨隊簽的人,他現在離職了這筆生意有可能會泡湯了,沒想到阿丁你被派來這裡……」皮老板隨著丁千里檢查時,在身旁嘰嘰呱呱說一大堆話,助手小弟全程低頭不發一語靜候站在一旁。
丁千里檢查完放行,助手小弟才又手腳麻利將貨物搬上推車,丁千里對皮老板的助手越發欣賞起來,寛大衣物包裹瘦小的身軀,雖不看不出具體身形,但搬運貨物時卻能感受他全身蘊藏的勁道,搬重物時重心壓低施力點的找尋特別到位,要不是寬大衣物的阻礙,他可能會更顯敏捷俐落,這身裝扮肯定是皮皮的傑作,為了能讓大小姐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可是費盡心思,連助手這個背景板也考慮周到妝點起來,讓整體效更加突出。
推入寛敞明亮的廚房,最特殊竟然一座巨型如水族館裡大魚缸,隔著大型玻璃魚缸穿越悠游魚蝦和氣泡中,一張銳利的臉部線條,挺峭的鼻樑,潔淨白晳膚色對稱著線條分明的唇型,映入助手小弟眼簾也震撼著他的心,擁有如此冷俊魅惑人心臉孔的主人,正低頭與人交談,助手小弟眼神迷離躲在大型魚缸後愣愣呆立著,廚房工作人員經過他身旁,都認同他的舉止低語著:「原來不是美女人人愛看,帥哥也一樣,你瞧連皮老板新找來助手小弟也都看呆了,更何況是我們……」「也許他看得是看魚……」「魚到處都看得到,帥哥可不是那兒都可以遇到看見的……」助手小弟全然不被細碎的討論聲所干擾,手指緊捏著魚缸的邊角專注癡望著。
「東西擺在那裡,等會有人會來處理。」廚房工作人員朝他會心一笑,才讓助手小弟羞赧低著頭搬貨,搬完又忍不住躲在魚缸後偷瞄。
「你怎麼站著不動,快點,我們等……」皮老板順著助手小弟的視線朝前望去,一向有追求美好事物的喜好,怎會錯過廚房裡的亮點,立即明白助手小弟為何站著不動的原因,在廚房充滿平平無奇背景板臉孔中,有張如此炫目亮眼的臉蛋出現,無疑是眾人焦點,精壯修長身形更顯得鶴立雞群,這種氣質高雅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廚房工作的人。
「嗨!帥哥!」皮老板厚臉皮自來熟人來瘋的個性開始發作,熱情地朝對方揮手打招呼,嚇得身旁助手小弟連忙拉住皮老板手臂往外拖,皮老板沒想到助手小弟的手勁如此之大,身軀硬是往後顛了顛,但仍無法阻隔皮老板如湧泉般的熱情,「這裡~這裡~是我在叫你!」被人拉住一隻手直往門口拖行,另一隻手仍往上空揮動著。
吳解被身旁的人提醒,這才注意到門口處有位披頭散髮,打扮誇張顯眼男子朝他揮手,但身形卻在節節後退往門口走,印象中不是熟識之人,也許是因為裝扮上的問題,他向身旁的人致歉後,快步往門口走去。
板老板興奮直盯著帥哥離自己越來越靠近,忍不住內心激動地語無倫次:「他……他真得走過來了,近看更man!更帥!豆丁你趕緊回頭看看!」皮老板已經達到瘋魔階段,面色潮紅手舞足蹈掙扎起來,他越是如此助手小弟越是使出吃奶的力道將他扣留住。
吳解終於來到皮老板面前,以他獨特低沉嗓音說:「你有事找我嗎?我們認識嗎?」雖然吳解很明確知道與對方是頭一次見面,但為避免記憶上有所偏差,依舊禮貌性問著,未能打探出許叔的行蹤,又被廚房裡的人給絆住,只能靠著有人找他的理由脫身,至於是否是熟人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助手小弟聽到人已經來到跟前,於是就放棄以蠻力阻止皮老板做出讓人丟臉出格的事,罷了,任由他去,自己只能消極背過身避開躲在一旁。
吳解看到狂奔飛舞起一團衣物的人影,唇角掀起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你的同伴跑走了。」
皮老板看著他的唇瓣的笑意神魂顛倒難以自己,於是癡迷說:「那不重要,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吳解不曾見過以這種直白逗趣的方式接近自己,而又不會覺得反感的人,於是笑容更加燦爛地說:「吳解。」
「管你有解無解,你就是我的終極解答。」皮老板呆呆看著吳解胡言亂語起來,這個無厘頭的反應更加逗樂了他,吳解樂樂呵呵開懷大笑起來。
助手小弟跑到再也聽不到兩人交談的聲音,才止住腳步四處張望,他漫無目的閒晃,卻又十分謹慎仔細觀察地形,一副深怕迷路的模樣,卻又不願循著原路回去,於是走走停停東張西望。
遠處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你把……我就跟……」斷斷續續只聽出幾個音階,感覺又不太真切,但依舊能分辨出來是兩個男性嗓音,助手小弟不好再往前走,正準備考慮到底要朝那個方向走才好,這時身側閃出一條人影對他說:「別再往前去,那裡你不能過去。」丁千里擋在助手小弟前面,看著他那閃閃發亮的耳骨夾,皮老板的東西十分博人眼珠,很難不被其吸引,連這個也讓助手小弟戴,可見皮老板還滿喜歡新招來的小助手。
助手小弟手足無措怯生生站在丁千里面前,微微抬起頭瞄了對方一眼,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耳朵上,於是助手小弟明白丁千里在看什麼,急忙低下頭想將耳骨夾給拔下來。
「別取下來,你戴比皮老板好看,你要是摘下來會影響到他今天所要呈現的效果,我帶你去找他,順道也把他今天精心策畫的造型秀給他的女神看,走。」
丁千里原本過去想碰觸助手小弟肩頭,豈知對方十分機敏避開站在一旁,他也不以為意笑笑說:「往左邊這條路走就行。」
只可惜皮老板今天所花的心思都土崩瓦解了,他們被帶到女神必經之路時,想來一場擦身而過的偶遇,沒料到皮老板心目中的女神賴媞媛身旁,竟然站著他剛剛認識被封為男神的吳解,才想踏出那偶遇的步伐,就靜止在俊男美女倘佯在鳥語花香的烘托下止步,皮老板推卻獻計者丁千里百般勸導,只留下眼前女神和男神同框時的剎那間美好氛圍,「這時候就不該有我們這種平凡無奇的人介入破壞畫面,對吧,豆丁。」
「嗯。」助手小弟這次無力反駁老板,眸光盡是難言的憂傷。
三人只能站在隱蔽的角落遠遠觀望,沿路有說有笑的一雙璧人,就像慢鏡頭的回放,緩緩地從他們眼前飄過,只不過丁千里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這種和諧的畫面,為何這他在私底下看到的,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兩人一向水火不容,但如今卻是水乳交融相談甚歡的模樣,這……到底是那裡出了問題。
原本想法是讓皮老板得償所願,以他活潑開朗搞笑功力一流,定能讓大小姐開心快活,只要她快樂,小丁就輕鬆,隊長也就壓力少點,不過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錯,大小姐和吳解醫師各方面條件都挺般配的,沒走在一起簡直天理難容,對,就這樣好了,小丁對皮老板感到相當抱歉,對手太強搶不過人家,而小丁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能看開點,早點放棄早點解脫。
皮老板看著丁千里離去的背影,就領著自己的小助手帶著淡淡的憂傷走到停車處,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景緻,突然對助手小弟說:「悲傷的畫面總要配上煙霧繚繞才能烘托出那股惆悵的氣氛。」說完掏出香菸點燃,朝著天空吞雲吐霧不禁潸然淚下,「終究還是天邊那朵雲彩……,豆丁過來。」
皮老板看著站在一旁悶悶不樂的助手小弟,對自己的叫喊無動於衷,於是走近把他拉下蹲著,兩人就蹲在草叢處,皮老板遞根菸給助手小弟說:「我教如何不用打火機點菸,來……你把香菸放在嘴上,利用我香菸上的火,你用力吸……」皮老板近距離看著助手小弟那張粉紅小嘴,忍不住衝動就想出靠近小嘴的辦法。
助手小弟圓溜溜晶亮大眼好奇看著皮老板漸漸靠近的菸頭,望著那紅點對準唇上那根菸頭努力深吸,「皮子休!這裡不准抽煙,你在幹什麼事!」連名帶姓高聲斥責聲,嚇得皮老板嘴裡菸掉落草地,助手小弟被濃烈的菸味反嗆到,低頭趴在草地,猛然一面咳嗽一面流著淚。
「墨隊……你怎麼會在這裡。」皮老板以顫抖聲調,高高仰著頭看著宛如天神般的墨南站在眼前,以十足戲劇性跌坐在地,雙手撐在草地,誇張地說:「老天有眼,讓我有生之年還能在別苑見著您的英姿,嗚~嗚~嗚~」然後垂首側眸抺淚啼哭出聲。
墨南重拳揮出,停留在皮老板頭頂處放下,蹲下身去撿拾地面的兩根菸蒂,「你真的越來越有出息,我回頭跟小丁建議換家廠商,你被列為黑名單,以後別出去說是我跟你簽的約,丟人。」
墨南望向裹在衣堆中猛咳不止的瘦小身子,青皮後腦杓耳側有著顯目兩道剃痕刻線,一看就是皮子休同一掛的人,「你還好嗎?皮子休這是你新聘的員工嗎?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竟然用這種方式教人學抽菸。」
墨南先將菸蒂找個地方處理,皮老板一看局勢堪憂,想著先溜了再說,趕忙趁墨南轉身之際,二話不說拉起助手小弟直往小貨車位置衝。
墨南才剛把菸蒂處理完,就瞧見兩人狂奔的背影,電光火石之際他靈機一動也追上前,兩人已鑽入貨車裡,助手小弟旋轉方向盤左右觀看路況時,墨南瞧見那煙燻妝底下的眼眸與自己視線交錯時,他停下腳步打給小丁讓他在出口處的人,攔阻皮老板的車子開出去。
然後他回到自己的車子裡,急速直追皮子休的車,一面開車一面撥打電話找他,「不敢接嗎?」墨南低聲恨恨暗罵道,他繼續索命連環call,掘地三尺也要把皮子休抓到跟前來。
結果皮子休將手機直接關機,小丁傳來訊息說皮老板與出口看守人員交涉時,開車的助手直接衝撞柵欄出去,問他要不要派人去追,墨南說不必,然後他留言給皮子休,「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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