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耳釘
「隊長,你真的不會回來隊上了嗎?我都快要被涷傷了。」小丁哭喪著臉欲語還休直愣愣盯著墨南等他反應,卻見他有一下沒一下用姆指轉著小指上的戒指,全神貫注翻著書面資料,心不在焉敷衍著小丁發出「嗯~嗯~嗯~」無意識的聲響,沉思半晌後才又向小丁索取資料拿過去看。
在索取的空檔中終於開口回了句:「沒事別跑去冷凍庫裡面去,才不會凍傷。」似乎完全沒把小丁的暗喻式的訴苦聽個明白,只是一個勁的翻看對照資料。
「隊~長~你……你完全沒在聽我說話,我不管了,我現在就要進去。」墨南這才驚覺屋內未免太安靜,「咻~」一聲,他搶先一步衝入屋內,果然屋裡空無一人,這兩個人真不讓人省心,他苦口婆心對吳痕耳提面命過,她還是充耳不聞,沒把人留住還把人偷拐出去到處亂跑,隨後而至的小丁看了看屋內的情況,幸災樂禍對墨南開了句玩笑說:「這下好了,要全面通緝他倆嗎?」
墨南在小丁額前賞顆爆栗說:「連夜趕緊把人找回來,你可知道吳解現在在那裡?」
小丁聽到墨南問的話,嘴裡開始碎碎叨唸埋怨,剛剛真的完全沒有在聽自己說的話,才會這樣問,他只好哀怨重複再說一遍,墨南這回才明白小丁說的「凍傷」不是真的凍傷,但想到「冷凍庫」這字眼令他靈光乍現,剛剛對照數據的時候,發現廚房有幾個月電費暴增,於是詢問小丁有沒有辦法弄到近三個月內,門口出入記錄或監控,尤其指電費暴增那幾個月。
從許邊境、吳解到監控視頻,今晚的工作量聽來實在有點大,小丁面露難色問起,現在事情的先後次序,墨南回答十分有技術含量,提及這些事情其實互不衝突,先把許叔和吳痕找到為優先,而這兩個人有可能會去找吳解,所以他人現在那裡,也許就能找出另外那兩個人,視頻紀錄要盡快取得,暫時可以擱置緩一緩。
最後他叮嚀小丁找到人時即刻告知他,他會馬上趕過去處理,但如果是在賴大小姐那裡的話,想辦法把吳解引出來,那兩人自然不會自找麻煩潛入屋內,此刻他先到廚房去確定一些事,於是兩人分開各自行動。
墨南進入冷凍庫,才沒幾分鐘就開始縮頸口吐白煙,雙掌摩擦搓揉禦寒,看著一列列琳琅滿目的食材,不禁感嘆小丁這是為自己謀福利,還是跟皮子休有利益掛鉤收回扣,一下進這麼多食材,這是要大開宴席嗎?他拿著冰棍般的食材,到處敲敲打打,在壁面上東摸西蹭,找尋是否另有暗門或可疑之處。
冷凍庫溫度實在太低了,墨南禦寒措施準備不足不能待太久,只能繞一圈退出冷凍庫回到常溫的庫門外回溫,在門外他又仔細觀看廚房四周環境和設施,也沒有發現比較特殊的地方,這時小丁傳來訊息說人已在吳解房內,要他慢點來,因為吳氏兄妹正在臥房內秘談,許叔吩咐閒人莫入。
墨南不看還好,一看立馬飛奔過去,別苑房間當初在布防時,他早已堪察熟稔在心,閉著眼睛都能摸索個七八分,一盯著小丁所發的位置,就大概知道在那裡,管你密不密談,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能叫墨南放心慢點來,當然是有多快就得多快抵達。其實這是墨南過慮了,要是吳解像墨南有那種邪惡念頭,現在早就和吳痕兒女成群可以到處亂跑了。
而之前在小丁屋內的吳痕,面對許叔開口就要她一同回部落才肯離開,這一聽心底不由自主臭罵起墨南,他那張害死人不償命的嘴,吹捧她什麼魅力無邊,撒個嬌說兩句好聽的話,許叔就會舉雙手投降乖乖回山上去,他怎麼沒告訴她,許叔屬意她一起回部落去的事,這下子是要跟著許叔走一趟,然後再偷跑下山嗎?她實在不想用騙的方式讓許叔回去。
相對的許邊境也沒法說出令吳痕信服的正當理由,讓她心甘情願跟著回逍遙部落,自己又不想無功而返,兩人一時意見相左形成無解的僵局,他實在難以啟齒對吳痕說出真相,要是他有墨南那胡說八道的嘴上功夫,現在何愁不能把人帶回去,太直接完全沒有緩衝時間,應該很難被她所接受,萬一吳痕不相信他或不肯認他時,到時難不成要把她綁上山去。
忽然許邊境想起吳痕最聽吳解的話,他說的話比自己說千百句都來得有用,如今只能把所有希望放在吳解身上,於是告訴吳痕說帶她去找個人,他會告訴吳痕回山上的理由。
於是兩人密謀該如何不經過墨南而跑出屋內,門口有墨南把著風,但這難不倒許邊境,依他對墨南的了解,此時他一定以為兩人在屋子裡不會有什麼大事,過於相信常態性的理所當然,就最容易出事,趁他放鬆警戒,兩人這個時間點偷跑出去正是時候,而吳痕常幹這種從墨南眼前逃跑的事,已經逃出個心得,這次再加上許叔這位大師級的人物與他相抗衡,應當更加駕輕就熟,規劃好逃跑的路線後,兩人作賊似地腳底抹油水靈靈的偷溜成功。
在偷跑過程中,吳痕不斷稱讚許叔身手矯健,這義肢進化改良更勝於山上競賽時,許邊境被吳痕這張小嘴捧得身心靈舒暢無比,越發對當年吳解願為他做的事,感到十分欣慰,他孤苦無依大半輩子,如今能有這麼嬌柔可人的女兒陪伴,真是不枉此生。
兩人避開監控和巡邏人員,別苑防衛系統和佈置方位,小丁早已悉數告知許邊境,而吳解在離開時也曾告訴他現在暫住的房間位置,所以在許邊境帶領之下,兩人很快就來到吳解住的房間外面窗口附近。
從外頭看過去,只見屋內黑沉沉一片寂靜無聲,許邊境心想阿解這小子不會這麼早就睡了吧,吳痕雖不知道許叔帶她去見什麼人,但也十分機敏觀察周遭環境及暗藏的防衛系統。
兩人悄然避開監控來到房門口,許邊境快速輕巧按下密碼,兩道幽靈般的人影堂而皇之踏入屋內,這讓吳痕更加疑惑別苑還有什麼人跟許叔如此熟,熟到連對方房間的密碼都告知,許邊境邊笑邉低聲說小丁給了個通用密碼,吳痕暗想此刻就是赤裸裸演繹著內神通外鬼的最佳實況,真不知道要不要替蔡家感到害怕。
一入屋許邊境就大剌剌按下屋裡的燈,「許叔,主人不在我們偷進屋就已經不大好了,現在還把燈打開,萬一被別苑的巡邏的人看到,會不會給屋內的主人惹來麻煩。」
「我們這種正大光明的行逕反而不容易引來注意,不開燈偷偷摸摸反而惹人懷疑,如果在外面等候很有可能會跟別苑的護衛們打照面,所以也不是很妥當,而且阿解說過了,要是我有遇到麻煩時,可以來他這裡躲一躲。」
「這……這是吳解的房間!?」吳痕立即退到門旁向四周張望。
「對呀,妳怎麼看起來有點怪怪的感覺,你們兩人發生了什麼事?」
許邊境看吳痕背後的手明顯握住門把想離開的樣子,在部落時看兩人相處有股蜜裡調油甜滋滋的,可是從莊園吳痕被救回後,未曾被知會的吳解反倒感覺沒有墨南來得跟她親近,墨小子不會橫刀奪愛成功,坐實小三的位置,再看到吳痕對吳解的態度明顯有種疏離感。
吳痕這時才說出吳解的父親和蔡美謠也來到了別苑,他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裡,以免待會被他們撞見曝露了行蹤,許邊境一聽皺著眉,正準備關燈離開,就聽到吳解的聲音在門外漸行漸近地傳來,「小丁,麻煩你帶我爸到他房裡休息,我先進房裡漱洗後再過去。」
「不必這麼麻煩,我直接到你房裡看看,說幾句話就回房。」聲音已經來到門口處,門外的小丁正以眼神對吳解打著暗號,心裡焦急深怕吳解屋內真有那兩個人,但又無法阻止吳家父子進屋,只期盼吳解能看懂自己對他傳遞訊號的意思。
吳解準備按密碼時,小丁又開口說:「那我就在門口等,吳教授一出來,我即刻帶您回到房間去。」小丁盡其所能拖延兩人進屋的時間,如屋內真有人,也讓他倆能盡快找地方躲好。
「那也不好意讓你在外面等,進來等。」看來吳解多少已經接收到小丁的訊息,所以也跟他一樣在拖延時間,其實吳解並不是很清楚小丁想要做什麼,但他出去時有關燈,剛才從外頭看到窗口有燈光,所以有所警覺,現在又看到小丁飄忽不定的眼神,就想利用他來阻擋父親想跟進屋的打算。
「不,沒關係我就在外面等,這也是我們職務,你們父子有事要談,我這個外人在場,實在是很不方便。」小丁故意把一句話掰成兩句來講,擺明就是拖字訣。
終於吳清明不好意思笑著對小丁說:「那的話,我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要談,就是想再提醒他別忘了賴夫人的邀請,早做準備而已,阿解記住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不要忘記了。」吳清明說到最後雖然還是保持溫和平淡的語氣,但吳解卻聽得出來他明顯在警告自己,說完吳清明就隨著小丁離開,吳解才吁了口氣進屋。
入屋後他靜佇在房門口向四周觀望,一道勁風朝吳解側身襲來,他立即推肘格擋,身下也同時遭來人襲擊,吳解抬腿回踢,頃刻間互相拳來腳往做近身搏鬥,這時一道身影從旁竄出,緊拉住許邊境手臂,吳解和許邊境同時停下互鬥的動作,「小痕!?」吳解立即伸手想拉她到身邊來,許邊境反應更快出掌阻擋,人也瞬間站在吳解眼前硬生生將兩人隔開。
吳解斜側身子左右晃動想去看吳痕,許邊境故意隨著他的視線移動身子不讓他見著人,吳痕在背後也乖乖緊隨著許邊境身體左躲右閃。
「小痕……」吳解佇候在原地低聲叫著吳痕,許邊境看著吳解,白長這張臉的優勢,要是眼前要是墨南,以他無賴的個性,用搶用拐用騙都會使出來達到目的,女兒長得人見人愛也真是煩惱多多,光是女婿的人選就挺難抉擇,看現在小痕躲他樣子,他們之間的問題鬧得滿大的。
許邊境突然想起吳解也有發狠的時候,憶及昔日年幼的吳解與張揚發生衝突,嚴重到動刀見血,至於為什麼打起來,兩個人都三緘其口不願意說出來,如果問題癥結出在吳痕身上,時間線就對上了,也就容易說得通,但如果真是這樣,許邊境反而感到有一絲不安,因為張揚的個性從小就看得出來,是個恩怨分明有仇必報的人,能讓他隱忍不動,承擔所有過錯而遠走異鄉,起先以為是出自對吳解那份相伴手足之情,現在回頭看這想法,總覺得略顯薄弱些,假使張揚是為了謀求更大的目標,而以他如今在北州嶄露頭角漸漸手握權柄……,絕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陷入同含雨相同命運,要遠離這群臭男人才是正確的選擇,真沒想到他許邊境也有為兒女煩惱的一天。
「阿解,身手還有保持著,警覺性也夠高,有空要多練練,小痕她不肯跟我回山上去,你開導開導她,可以的話說出原因,我到外面待著,你們兩人有什麼問題也順道解決說清楚。」許邊境有些尷尬看著兩人,吳解卻攔阻許邊境出去,怕他被旁人發現到就不好,他打開臥室房門示意吳痕進房,吳痕看了看許邊境,對方點點頭示意她跟過去,然後他才坐在沙發裡揉揉雙腳,看著房門輕輕關閉起來。
走進臥室後,吳痕站在房門口不知所措倚牆,「小痕……過來。」吳解低沉嗓音似囈語般輕柔飄入吳痕耳朵,帶強大魔力吸引她朝他走去。
吳解輕撫吳痕刺刺的後腦,寸寸摩挲到耳際兩道刻線,再輕輕托起她的臉,看著她眼眶漸漸泛紅,眸底慢慢籠罩水光,溢滿眼睫,「皮老板的助手是妳,涼亭外也是妳……」
吳痕低下頭隨之兩行清淚悄然滴落,她在涼亭當場只是眼紅鼻酸,此刻與吳解對視著,淚水再也止不住自動滑下。
「怪我嗎?」吳痕搖搖頭,更加速淚珠佈滿臉頰,吳解雙手姆指揩去她紛紛滑下淚水,然後擁她入懷,讓她躲在胸口盡情哭泣,雙手在她肩頭和後背摩挲安撫。
吳解在吳痕耳畔開始低語敘述孤寂童年,為許叔圓今生無解的思念,任何的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基因的好與壞取決在自身後天的感悟,他不認同父親的觀點,吳痕也不必太在意,反正今後她的人生跟吳家沒有任何關係,去過她想過的日子,別為這件事在內心套個枷鎖,把自己囚禁在牢籠內走不出來。
吳痕聽著更加心疼吳解,她可以走出吳家,但他卻成為被他父親緊緊掐在手指間的棋子,她用吳解勸她的話還給他,並用找回吳語這件事,來換取他離開吳清明的箝制。
吳解看著吳痕那雙清澈無垢的瞳眸,多年守護相伴,不願旁人染指碰觸的小人兒,卻因為自己將成為父親操控傷害的人,他於心何忍看到她落此下場,讓她跟許叔到逍遙部落是最好的選擇,由生物學上的父親來護她周全,而他父親也不敢在耆老面前明目張膽的對她下手。
只可惜他的一番心思得不到吳痕的認同,她明白吳解的用意,但卻不願接受他的安排,而她更清楚吳清明的心結,她相信找回活著的吳語,才是自己發揮最大功效,最壞的結果是吳語跟一隊副隊長江明峻一樣半死不活,這时也許能找墨伯伯幫忙,加上自己和吳解三人協手合作,只有救回吳語,才不至於使吳清明過於偏激,想以傷害旁人的方式來洩恨。
吳解見吳痕不願置身事外,只得另想他法,他取下右耳吸附式耳釘貼在吳痕右耳說:「我又改良一些配方在裡頭,它平日滲透進入體內和妳融合,危急時按下可以保命,不要輕易剝下來,它就會成為妳的耳垂的一部分不容易掉下來。」
吳痕這才發現吳解左耳也吸附著一只耳釘,以前的耳釘看起來像飾品,現在的耳釘吸附貼耳,很難讓人察覺,只有在特殊角度才會看出來,這應該是吳解在特殊小組取回來改良的東西,跟墨伯伯幫她麻醉時用的變形蟲的物件極其相似。
吳痕抬起手臂以指尖撫摸吳解的左耳,吳解也同她一般,輕柔摩挲她右耳耳珠,兩人相視一笑,吳解溫柔對她說:「答應我,耳釘要一直戴著,不要拿下來。」
吳痕乖巧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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