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是黑血……老鄭怎麼會中毒?剛剛還好好的……」突如其來的變數,即便多歷磨難的于瀚見了此景都慌了。
程正崙惡眼瞪向躺在地上的陳錫麥,狠道:「是他下的毒嗎……」
方運辰最為冷靜道:「不可能,老鄭腰部是槍傷,子彈射出時的火力早將子彈……」言至此處,忽想起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頓陷沉默。
這時老鄭一陣咳嗽,緩道:「是麻粟花液……混合麻醉藥,可以讓人不知不覺中毒……」
「是那個醫生!可是我從頭到尾都看著他啊……」
「他們有心害人……早就把毒和麻醉藥混在一起了,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的……」老鄭的出言安慰,反倒讓于瀚更加懊悔愧疚。
程正崙怒然道:「有毒必有解,我們回去抓那個老狗日的!」
但人人皆知,從施打麻醉藥到現在,已過去這麼長的時間,本來毒性不會這麼快發作,但剛剛歷經劇烈奔逃,加速血液運行,此時再尋解藥已是不及。
「來不及了……沒想到我居然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裡……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于瀚不肯放棄,猛一咬牙,擦乾眼淚,道:「老鄭別說了,休息一下,我們先帶你解毒再說……程猴!拖上那傢伙,方臉,你開路。」不由分說,便將老鄭右臂放上肩頭助他站起。
方運辰雖知希望渺茫,但見兩位同伴眼神堅毅,都不願放手,心中不忍,強自平復心情,當先開路。行不多時,但見視野一擴,前方地勢平坦,林木漸疏,料想是來到近海的地區。
方運辰放眼望去,但見零星月光中依稀有樓棟房舍,回望于程兩人皆是心力交瘁,恐再支撐不下,便道:「那邊有間房子,看起來沒人,我們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解毒的藥物……」
三名年輕人如黑暗中見到曙光,精神一振,加快腳步趕去,方運辰當先踢開房門,確認房內安全,打開房燈,程正崙將昏死的陳錫麥隨地一丟,便趕緊去尋醫藥箱。
老鄭才剛坐上屋中木椅,又是一陣劇咳,此時已是進氣少呼氣多,屆近油盡燈枯之境。老鄭自知無救,聲若細蚊道:「你們拖著一個死人……跑不遠的……把我留在這裡……你們才能活命……」
于瀚眼看恩師性命垂危,自己卻無能為力,眼淚再忍不住,緊抓老鄭雙手,慚愧的低下頭,不敢哭出聲音來。
老鄭識他脾性,知道他必然自責,露出一抹微笑道:「瀚子啊……如果我們沒有出海,我也看不到你們的成長,如果我沒受傷,我也看不到你坐在床邊的表情,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現在……要靠你了,不要讓老鄭害了你們……」
「找不到啊……甚麼都沒有啊!」方運辰與程正崙分別從內室廁所跑出,一見于瀚跪在地上,低頭啜泣,便知一切無力回天,涕淚俱下,紛紛走到老鄭身邊屈膝而跪。
「我的孩子們啊……答應我……不要自責,不要心懷恨意,仇恨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接下來的路,老鄭沒辦法陪你們走了……好好活下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珍惜你們的家人……」
「對不起……老鄭……對不起……」三人傷痛欲絕,除了認錯,除了不停的對不起以外,他們不知道能用甚麼方法喚回老鄭的命,不知道從今以後如何才能活得安心……
但聽老鄭低聲吟道:「梅綻不畏霜,水流不畏長,水流滌萬物,梅綻傳芬芳,生死壓山岳,難憾真兒郎,為人當有守,畏苟不畏強。呵呵呵……是啊,為人當有守,畏苟不畏強……」一首短詩,彷彿道盡一生的信念,似是對下一代的期許,也像是在臨終前對自己這輩子的肯定。
直到身軀逐漸冰冷,四肢逐漸僵硬,老鄭的臉上始終掛著心安理得的微笑,此時危境未解,何以老鄭有此心境,何以如此放心?太子幫三人仍舊跪在地上,似是希望此舉能償還罪行,彌補曾經做錯的決定……
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哦!老的掛啦!只剩小的……」
這種毫無人性的話,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陳錫麥說的,三人怒然回頭,但見這賣國假暖男不知甚麼時候已然醒轉,此時正抱著受傷的右肩,倒臥牆角,滿臉訕笑。
程正崙當先送了他一拳,撕下月曆紙,塞了他滿口,使他做聲不得。
他這麼一句話,使得三人由悲轉怒,于瀚說道:「去看看這房子裡還有甚麼東西有用的,我們回海蝕洞。」
程正崙默不作聲的走來說道:「我不會讓老鄭留在這裡……」說著便要去扛老鄭屍體。
于瀚舉手阻止道:「老鄭交給我,你還要看著那傢伙,目前追兵還沒到,先休息一下吧……」
兩人看了老鄭一眼,那沉穩而堅毅的臉龐,彷彿只是睡著一般平靜,想到從此天人永隔,不禁惻然無語。
這時突然傳來一聲方運辰的尖聲大叫,兩人大吃一驚,但聽那叫聲淒厲恐怖,來自屋內地下一樓,兩人對望一眼,均知方臉經此一役,並非膽小懦弱之人,莫非方臉遇上了甚麼危險!趕緊循聲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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