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陵靜謐,步聲迴盪,三人走過廣場,步下低窪石室通道,沿途就見鍋碗瓢盆散布,盡是鬼眾遺留的痕跡。再往下走,濕氣漸重,岩石上的滴水迴盪,彷彿是地下的流水淙淙。
邢如風欲探虛實,故意放慢腳步,眼看距離已遠,所幸直接停下,待其而動。
宮氏兄弟皆心不在焉,走出一陣這才發現,宮俊德回頭見他形色古怪,問道:「風哥?怎麼了嗎?」
「只是小心行事而已……」
宮俊里聽他這句略帶酸意,說道:「什麼意思?前輩發現什麼了?」
邢如風冷哼一聲,直接挑明道:「這聲前輩聽起來真危險……我殺了你們兄弟耶……現在離得這麼遠,我好像不大安全了……」
就見宮俊里伸手擋住宮俊德道:「風哥真愛說笑!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唯一想動手的大概只有兇手吧?」
「喔?原來你們兄弟感情不好啊?還是……你們根本就不是親兄弟?」
宮氏兩人聞言各自一震,眼露殺機,暗暗凝神提氣,上身拱背,動手在即。
對這視同自行承認的舉動,邢如風冷冷一笑,道:「看來我是沒猜錯,那就好辦多了……」話音一落,更不見他揚手抬臂,腰間斧鏈便宛如活蛇一般纏捲而出。
宮俊德沒想到他竟這般不明就裡的說打就打,趕忙欺近身去,束他斧鏈一展之機,可根本不及降雷天刑,挺身掄拳時早已落入天刑法網。
宮俊里空有滿腦智計,卻受制功夫兵械,槍彈連發在凌空騰舞的鎖鏈之下皆偏了準頭,槍桿刺舞衝陣,更脫不出斧鏈枷牢,勉強守禦抵擋,甭提護救兄弟。
數合過處,斧鏈迅捷鋒銳,如織天網,兩兄弟自顧不暇,逐步被分隔兩邊。這時就見邢如風左手加速擺盪,一式「困天獄」猛然緊束範圍,鏈身斧刃如雨密集,自四面八方緊攻宮俊德,接著右手拔刀,身法如電,直奔宮俊里。
宮俊里忽覺周遭壓力陡減,隨即刀光一閃,金刀已至,趕忙提槍招架,卻覺大腿一疼,單膝跪地的同時就聽大哥宮俊德一聲悶哼,眼前刀光再現,刀刃架頸,背後受制。
原來邢如風倒持金刀,一招「奔龍閃」乃是虛著,引他格擋,刀劃大腿,腳施輕功,左手縱鏈不停,困天之獄化成一式「裂天轘」,繞著宮俊德急奔一圈,斧鏈鐵鎖圈纏其身。
轘者,車裂也,宮俊德瞧出厲害,若斧鏈纏身,輕輕一抽,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急思脫身,可惜越是揮拳爪拿,斧鏈越容易纏上,最終腳後一痛,跪倒在地,斧刃恰好盤落後頸。
神風復回時,宮俊里的膝蓋才碰上地面,邢如風單腳一跨,金刀橫頸,兩人幾乎同時受制成俘,身法之快,當逾電閃疾風。
但見金刀不動,斧鏈未抽,喉頸完好身未裂,宮俊里腦筋極快,猜想殺人非他本意,說道:「你想怎麼樣?」
這時卻聽宮俊德冷哼道:「把我們引出來制住,就是想暗中一個一個殺掉我們,再推給狼群,他八成就是兇手,你還跟他說那麼多幹嘛?」
一席話聽得宮俊里白眼翻到後腦勺,暗罵這傢伙豬腦,就聽邢如風冷笑道:「呦!這還比較像個人……之所以跟你們動手,是要確定一件事,你們的身分,我探陵這麼久,可沒聽說過你們宮氏兄弟的名字,現在最好老實點,不然……」說著一緊金刀鎖鏈。
宮俊里看他功夫強悍,武藝高絕,但卻擒而不殺,其意絕不是確認身分如此簡單,心念電轉之下,便裝作一副無懼生死的泰然模樣,喊道:「大哥!讓他知道也沒關係,反正他也不是什麼清白身家,不怕他洩漏出去!就算真洩漏了,賺了這筆,要換幾張臉都沒問題。」
生死交關,命懸一線,英雄亦自惜命,宮俊德冷哼不作一聲,沉默應許。
宮俊里見狀便說道:「我們三個確實不是親兄弟,整容換臉是為了躲避道上追殺,平常藏在黑市裡,接到這次任務就只是想噱一筆,過過好日子而已,誰知道遇上這種倒楣事,還賠了我二哥……」
邢如風見他雙眼閉起,處之泰然,但言語閃爍,避重就輕,多有修飾,想來不盡屬實,微一猜想,冷笑道:「還以為你有多聰明,連說謊都不會,黑市我也頗熟,能有這種身手的大概只有血鷗幫和狂戰幫的舊部吧!」
北山噬血鷗鳥啼,南海狂幫戰野地,所描述的正是數十年來凡爾莎陷入黑幫統治的時代。直到數年前,北部的「貧民區運動」和東北部的「吉米羅蘭村事件」讓凡爾莎政府抓到兩幫的把柄,凍結資產,清查相關人員等掃黑行動全面展開。
血鷗狂戰兩幫長期霸佔凡爾莎地下社會的龍頭,樹敵不少,幫眾失去幫主軍師,紛紛跑路隱蔽身分,黑市自然是一個好地方,地下社會中亦不乏整容換臉的黑醫能人,許多走投無路的幫徒只能換個臉面身分,或伺機再起,或安穩度日。想來宮氏兄弟便是其中之一。
邢如風無意打聽他人秘辛,也知道在江湖中討生活有多困難,道:「算你們過關……」說著收刀抖鏈,放開擒制。
宮俊里曉得這並不代表他的信任,而是自證清白,若他是暗中黑手,大可立即動手滅口,此舉更有示威之意,他既可於數招間擒住兩人,要痛下殺手也不甚困難,年輕野性當下收斂不少。
就聽邢如風續問道:「那你們是怎麼知道這次探金生意的?」
兄弟倆對望一眼,似不曉得為何他會問這個,宮俊里說道:「應該跟前輩你一樣吧?就是那個祕書來黑市兜生意,告訴我們有條財路,就算找不到黃金也有一筆錢可以拿,怎麼想都划算,我們想既然跟黃金有關,又想隱藏身分,自然裝扮成盜墓人囉……」
邢如風聽他所述,與自己所遇相同,想來多數是真,這三兄弟是道上人士,所學與盜墓無關,那秘書自然不用多說,此時對此兩人仍疑心未釋,當下只說懷疑此趟的目的根本不是黃金。
兩兄弟聽了皺起眉頭,宮俊里疑道:「所以意思是……」
邢如風不答反問道:「你沒看到老闆的舉動怪怪的嗎?」
「你說這些都是老闆搞的?不可能吧?幹嘛雇了我們又要幹掉我們?」
「也許他有秘密不想讓人知道!也許是因為知道了你們的身分!也許是他自己在外面的仇家太多!可能的理由太多了,你們混這麼久不可能沒聽過黑吃黑吧?」在江湖上,殺人從來就不需要理由,也可以說任何事都可以成為理由,這是江湖簡單的地方,也是它複雜的原因。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邢如風聞言看了他一眼,此語似有意聽他行事,在生存大關面前,年輕人還是能做到虛心求教,便道:「很簡單啊!找到出口!別死!我相信我們已經快找到了……」就見他指著自己的耳朵,作禁聲聆聽狀。
原來三人邊走邊談,渾然不覺四周景況,此時已身處坡度向下的石道,那自然規律的聲響,正一點一點的迴盪在靜謐的地下石窟中。兩兄弟聽了登時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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