鑿刀漢那巨大的身軀還沒著地,白銀槍已化作一道長虹,直擊趙飛恆。
趙飛恆認出那是家傳槍法一招「騰龍擊」,立即撮手成掌,圈臂成圓,隨即迴身掌掃,一招「巨龍盤山」盪開騰龍長虹,藉此力著地一滾,來到鑿刀漢身旁,一摸他頷下,只感脈搏微弱,知道刻不容緩,此戰非速戰速決不可,當即以掌代槍,凝神應戰,看向來者時,心頭卻是一驚。
來者不消說,正是黑市殺手玉蟾蜍,但見他手擎白龍槍,左手空空,謝小子已然不知去向,趙飛恆厲聲喝問:「小孩呢?!」
「你還有時間管別人的死活喔?等我確定安全之後,你就會知道他在哪裡了!」
趙飛恆一聽,微一細思,不由得怒從心起,此人為了一己之私,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原來玉蟾蜍脅嬰兒出走,一路不停有殤城巡視,嬰孩一來腹中飢餓,二來不見熟人在身旁,不禁大聲啼哭,招來追兵疑忌,甚是麻煩,但又是生存護身符,當真拾之危急,棄之可惜。
入山逃至將近中部,本以為脫離險境,不料殤城盜寶早一步守住角鹿市各處要道,正思忖間,又見身穿藍白修行道袍的玄者四散搜索,若是遇到玄者說不定可以用這小鬼作要脅,若是遇到殤城盜寶,誰會管你這小鬼的死活?
正自寸步難移,靈機一動,何不將小鬼藏在一處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此玄者和任俠那幫人為了要救這小鬼,不但不會橫加相害,還必然要出手護援。
但想敵方能人眾多,若自己不小心遭擄成擒,難免被他們屈打成招,必得有第二條後路才行,想來想去,便把主意動到趙飛恆身上。料想他長途跋涉,一路與盜寶殤城周旋,就算不是半命懸掛,也必是傷疲一身,此時敗他,易如反掌,便回頭來尋,恰逢趙飛恆臂受槍傷,滾下車來,鑿刀漢心怯氣餒,見機不可失,當即出手偷襲。
趙飛恆心頭盛怒,卻不失理智,深知此人熟諳家傳槍法,並非易與,但人命關天,刻不容緩,只能務求在數招之內制服此人。
念頭方止,掌出無情,凝氣掌尖宛如槍鋒,刺中帶掃,直戮中路,第一招便是不再試探,立見真章的殺著。
玉蟾蜍亦提槍反擊,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不再留手,拚盡全力,兩者都不敢傷了對方性命,所攻之處都是手腳關節或經脈穴道,一派斷筋鎖脈的打法,欲封鎖對方功體,使其再無反擊能力。
一者寸長行強,一者寸短走險,一個銀槍飛舞,一個單掌劈斫,使的都是那套白龍槍法,同樣的招式,同樣的心思,一時難分勝負。
玉蟾蜍本擬對手先經千里奔波,精神頹散,後又彈穿左臂,重傷在身,自己又有神器白龍槍在手,理應輕易取勝,但這時戰局卻是五五之分,只覺對手每招每式,心與意和,意與氣和,氣與招和,招與天和,宛若天意昭彰,不拘於形,雖是手無兵刃,卻是無槍勝有槍。
玉蟾蜍見久戰不下,心中焦躁,憤然一招「龍掃千鈞」逼退對手一步,隨即縱身上天,居高臨下,最後一式「蒼龍降世」撒出漫天槍影,灌滿氣勁,其勢彷彿萬龍奔騰,氣吞乾坤,悍霸槍勁過處,樹木皆催,頑石崩毀,就連身邊矗立的山峰也都簌簌而動。
眼看槍勁臨身,趙飛恆氣沉丹田,旋身縱起,單掌以迎,同樣是那招「蒼龍降世」跟隨身旋體轉而拍出的掌影,阻斷攻近身來的槍影,在重重槍浪中破開一條路,身如單將不畏生死,衝入敵軍,掌如黑夜中的槍鋒,破開黑暗,映放光明。
玉蟾蜍耳聽掌槍兩勁相交,叮叮噹噹響成一片,與此同時,忽覺持槍之手被他拍在一旁,胸腹門戶大開,隨見萬千掌影化作一指,點上胸前膻中大穴。
玉蟾蜍大驚失色,慌忙左手打出一掌,力挽頹勢,但仍難逃散功之厄,單指過處,玉蟾蜍慘嚎一聲,身上凝聚半生的功力隨此指宣溢四散,趙飛恆亦被他反撲的一掌打得口溢鮮血。
不料同樣的一招,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玉蟾蜍咬牙切齒:「怎……怎麼可能……!」
趙飛恆冷然站起道:「蒼龍降世,是為救世,是為護世,你學了招式,卻沒學到招意精髓……」
徒具形式的一招怎比得過深得神髓,合乎天意的一招?
玉蟾蜍滿溢鮮血的嘴角充滿笑意:「我沒輸……你也沒贏,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趙飛恆見他狂聲大笑,以為他要尋短自盡,趕忙一指點他穴道,卻見他全身禁臠,黑氣漫上臉龐,七孔流出黑血。
趙飛恆大吃一驚,不料廢他武功的一指,竟引發他體內毒素失控亂竄,諸毒蔓延全身,趕緊問道:「你把孩子放在哪裡!快說!」
但見玉蟾蜍臉部表情似笑非笑,禁臠顫抖的身軀逐漸鬆弛,睜著難以瞑目的雙眼,毒發身亡。
趙飛恆見他身死,只能將他屍體放下,深吸一口氣,欲重整思緒,忽覺一陣暈眩,下意識看向左胸中掌處,只見胸口一個掌印略為泛青。料想這就是玉蟾蜍所言之意,此番對敵,自己也沒有獨佔勝場。
這段萬里漂泊的歲月,各式風浪的考驗,使他鍛鍊起不驕不餒的心境,承蒙任俠信任,怎能有負所託。料想玉蟾蜍在此地設伏偷襲,想必沒時間將嬰兒藏得太遠,小孩應該還在附近。
這時就聽身後一聲呻吟,鑿刀漢倒臥樹下,左摀腰間傷口,右持鑿刀意欲自保。趙飛恆見他身負重傷,隨時可能喪命,便自撕下衣物,替他裹傷止血。
鑿刀漢見他走來,以為他要橫施殺手,趕緊舉刀,被他輕輕一掌撥開,待見他撕衣裹傷時,才發現自己冤枉好人。沒想到自己的一條命,居然是被這個自己追殺了一個晚上的人所救。
趙飛恆助他止血之後,從他身上摸出通訊器,按下通訊鍵並擺到他的嘴邊。
通訊器傳來殤城老大的聲音:「四弟!剛剛怎麼了?你在哪?」
「我……我剛剛被敵人刺傷了,我在蕩陽山腳……」
「你沒事吧?槍咧?」
鑿刀漢看了趙飛恆一眼,見他並沒有撤回通訊器的意思,半信半疑的答道:「槍……槍還在那個人身上!三哥那把可能是假的,他……他應該在蕩陽山裡……」
「好!你待在原地,我帶人去找你!」說完,通訊斷去。
趙飛恆不發一語,拔起地上的祖槍,舉步便要往山裡尋去。就聽身後鑿刀漢說道:「你知道就算這樣,我們也一樣要搶那把槍!」
趙飛恆冷然回了一句:「戰場上無父子,你做得沒有錯……」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因為你已經不在戰場上了!」說完身形一閃,消失在月色之下。
鑿刀漢呆呆的看著篩灑到地上的月光,旋又拿起通訊器,接起通訊道:「所有破土旗的人聽著,見到一個斷了左手,拿著白龍槍的人,不准放冷箭,只許奪槍,不許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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