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蒼猿」一路往景山方向齧尾追蹤,偷眼望去,但見前方那偷渡客背著一長條布兜,神色冷煞,疾步而行,身上色調簡單的緊身白衣都因傾盆大雨而顯得暗沉。
後方四人身形不一,但看得出都是江湖老手。
山道泥濘,崎嶇狹窄,道旁墳墓高築,過不多時,便進入景山入山口的一處亂葬崗,夜雨傾盆,葉林密布,加上緊促追趕的腳步聲,氣氛之緊張詭譎連「蒼猿」都不禁為之慄然。
此時警兆斗起,男子神經緊繃,只覺危機逼近,下意識俯身前撲,就聽兩聲槍響,兩顆子彈從他頭頂射過。
就此身形微滯,三道人影立時縱身落到前頭,擺開陣仗,嚴守入山口。
男子見現身的只有三人,料想還有一人躲在暗處,頓時戒上心頭。
就聽擋在入山口的那人冷然說道:「識相就把東西交出來,也許我還能留你一條命……」
男子心想眼前情勢難以善罷,把背上長兜一抖,一把銀白長槍釘在地上,冷道:「朋友,有多少本事就做多少事,勸你還是別逼我的好!」
眾人眼神各自一亮,怒而不語,紛紛掣出兵刃,左邊一人掣出鋼爪,右首一人拿出雙枴刃,擋住山道那人拔出一把東和刀,凝聚精神,斷去退路。
那男子見對手有所準備,不敢大意,舞起長槍,緊守面門,疾步向手持東和刀那人攻去。
但見夜雨之間銀光閃爍,宛若一條白龍飛舞而撲,熠熠槍芒壟罩東和刀各處要害。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眼前斗大槍花不僅斷去退避之路,且槍身碩長,遠距而攻,東和刀只能飛退一步,縱身而起,由上亂刀劈下。
槍花勢衰,招式用老,刀鋒已然臨身,但見那男子靈槍上挑,勢如白龍沖天,挑向如雨狂刀,東和刀未料他變招之速,趕緊撤回刀招,翻身落地。就見槍頭順勢在空中劃過半圓,指向身後圍攻上來的鋼爪雙枴。
爪拐兩人見他槍到,立即分向左右,一攻上路,一攻下盤,配合無間。
男子見狀,不閃不避,銀槍一掃,槍勁雄渾,蓋有橫掃千軍之勢,圍攻三人兵刃護面,亦被掃退數步。
兵招互換,對敵方技藝皆有了底,三人似是忌憚對手兵刃,手上兵器始終不與銀槍相交,那男子槍藝高超,變化多端,如騰龍迴旋,銀芒揮灑,佔盡上風。場中鏖戰,卻是悄然無聲,只存淅瀝大雨與槍刃破風之聲呼嘯不斷。
三人倚多為勝,卻難迎槍鋒,鋼爪心中漸起焦躁,手下強硬出招,一個疏忽被刺中小腿,踉蹌跪地。
雙枴趕緊出招相護,東和刀一陣搶攻,獨挑大樑,卻哪裡是對手!
鏖戰數合,東和刀奮起雄力,刀刃橫斬,那男子正舉槍格擋,卻見東和刀縱身後退,頓時詫然不解。
念頭電閃,猛然叫糟,就聽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穿過那男子的左腰,那男子啊的一聲慘呼,鮮血長流,暗嘆失算。
就見東和刀一聲獰笑,趁他失察瞬間,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回身飛起一腿將他踢倒在地,勝負登時逆轉。
「他媽的!害我們追這麼遠,再跑啊!老子剁了你這雙腿,看你有甚麼本事!」說著東和刀高舉欲斬。突然又聞槍響,東和刀吃了一驚,趕忙向旁跳開,咻鏘兩聲,原本所站之地擦出兩點火光,東和刀轉頭對著遠方一棵大樹大聲道:「你搞甚麼……」
話沒說完,便見一人從那樹上落下,確切來說,他是「掉」下來的,因為當那人身體接觸到地面時,他已沒有了生命跡象。
場中三人各自一驚,就聽一人洪音嘹亮:「仗著人多欺負人少,還埋伏狙擊手偷襲,我說你們要不要臉啊!」
那東和刀為人粗曠,但耳聰目明,立時聽出聲音怪異,大聲道:「是哪個不要命的搞鬼啊!!」
那聲音笑道:「我們不搞鬼的,我們只殺鬼!尤其最愛殺鬼子!」語音末處,一道人影由後方飛縱而來,手裡金棒直往鋼爪與雙枴猛打。
雙枴立時發覺,伸出右柺格擋,噹的一聲,火星四濺,但見來者一身短褐白衣,身法快捷,一棒打下,隨即落地,單腳倏出,踹上雙枴的腹部,直踹得他倒摔出去,落在東和刀腳邊,那人面罩蔽臉,難辨神貌,正是「蒼猿」。
鋼爪腿腳受傷,趕緊著地一滾來到同伴身邊,又見兩道人影閃出,一名腕挺魚矛索的披風蒙面客護在那名倒地男子身前。
原來早在場中鏖戰時,「太子」和「狂鯊」便已趕到,即使兩人身法不如「蒼猿」,但場中正專心應敵,自是誰也沒察覺到。
右持寶刀,左持手槍的「太子」從樹上跳下,閒散漫步而來,說道:「我倒還沒想到偷渡客的功夫可以這麼好……看來可以換個好價錢!」
三人一聽此話,駭然驚覺:「是條子的走狗!」此念方過,便聽得警笛聲大響,怒然瞪了持槍男子一眼,不說二話,雙枴左手拉起鋼爪,東和刀從懷中丟出一顆煙霧彈。
「太子」見他單手探懷便已察覺,奈何變在頃刻,阻之不及,槍口以對之時,白煙已然散出。
「蒼猿」凝神提氣,提升五官感應,只覺白濛一片當中,兩道疾風向景山入口竄去,當下大喊道:「山道口!!」卻沒聽到任何追擊跟蹤的聲音。待拍散煙霧,早已不見對手人影。
「你沒聽到我說他們往山道口去啊?你就瞄準前面一點就好了嘛。」
「大哥!剛才一片白,你的聲音就從山道口傳來,我哪敢開槍啊!」
「你們兩個別抬槓了!這裡問題大條了……」就見那披風蒙面客「狂鯊」蹲下探視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那男子腰間中槍,單憑一股求生意志死撐,這時見陌生三道身影靠近,緊緊握住手中長槍,仍想頑強抵抗,但敵不過風霜傷痕,痛得昏了過去。
三人見他臉部瘦削,風塵滿面,想來偷渡過程中必然歷經苦處,這時腰部鮮血直流,恐有性命之虞,「蒼猿」道:「我們總不能送他去醫院吧!他是偷渡客欸……」
「先帶回協會,幫他止血,通知東城總部……」
「呵!聽你這樣講還真不習慣。」
「鐵棍不是要我們小心隔牆賊耳嗎?」
好在有這句:「隔牆賊耳」,要不然他們三人的真實身份便要曝光。
因為當「蒼猿」負上傷者,縱身疾馳;另兩人亦提氣跟上,護航左右的時候,一雙冷煞的眼睛從墓穴旁的暗處,直瞪著遠去的三人,悄悄邁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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