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聊完之後，我和林瓖晴的關係應該有多進一步吧，至少兩人相處時間越來越長是事實——遲鈍如我是這樣感覺的啦……，總之，分組、報告、三餐、接送，或是在超商看小說等她家教下課之類的。
當然，基於時間不滅定律，這樣的代價就是我和班上同學越來越疏遠。但沒差就是了啦，畢竟系邊如我，在同學中僅存的功能，也只剩找找資料、分享筆記與製作報告而已……。反正大學生活就這樣嘛，他們少了我又不會死，那我幹麻去在意被大家疏遠了呢……？
嘖，不，我他媽的在意極了！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pp3o3jTrg
當然，我說過了，我不在意被疏遠，而是……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女同學也就算了，但是，男人欸，你看過哪種男人會搞孤立非我族類的小動作嗎？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pctmrpg87
我請教林瓖晴這個問題。
她皺了皺眉頭，一部份是疑惑為何我連這麼淺顯的問題都不懂，另一部份則是指責我們此刻正在圖書館裡寫報告。
【最後的部份做完嘍。】我邊拍拍一旁的筆電邊討饒著，【而且，如果妳能告訴我為什麼，那也算幫我解開一個問題。】
林瓖晴從小說後露出半個頭，【你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一臉不敢相信地問。
【大概知道一些啦，】我沒好氣地說：【路上遇到了同學，原本還會抬個手招呼兩句，結果曾幾何時，卻變成對方臉上滿是歉意的點頭。】
【歉意？】
【是啊，我跟妳走很近，妳和張文玉有過結，張文玉與班上女生友好，班上女生是男同學的女友。大概就是這曾關係吧，】我聳聳肩，【所以女生才不屑跟我說話，男生不敢跟我打照面。說真的，女生也就算了，但是男人的友誼……與仇恨不是這樣運作的，他們大可以狂噴垃圾話、訛詐我一頓，或是直接把我推進暗巷痛揍……，】我越說越小聲，因為林瓖晴正用一種目睹稀有動物的眼神看著我，最後，【怎麼了嗎？】我只好問。
她「咚」地一聲將書脊丟到桌上，【你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吧？】
【啊？】她幹麻再問一次。
【基本上，我建議你該準備轉學嘍。】林瓖晴換上一幅滿是做作的憐憫說。
【什麼啦？】
她重新把頭埋回小說裡，【還記得系上幾個教授，被張文玉抓到與未成年少女性交易的把柄嗎？】她的聲意悶悶地從書後頭越過來，【據說，架起那個性交網站並身兼馬夫的人，就是你。】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SsgWzMGI
「什麼？」我不敢相信我聽到的，「張文玉講的？」
林瓖晴呿道，【小聲點，我們在圖書館欸。是啦，不是她，還會有誰？】
【她跟全班講？只有我不知道？】說真的，我沒有生氣，只是深深地覺得這一切都……，【這太荒謬了吧……，我是說，居然有人會相信這些？】
【沒看到同學在路上遇到你時的態度，甚至是他們見到你時流露的眼神？你自己講的？】林瓖晴繼續無情地說著。
【這太愚蠢了？】現在我又開始覺得好笑了，【拜託，這種事不用問也知道是假的，怎麼會有人相信……？】然後，我懂了……，【林瓖晴……妳……也有這樣的感覺，是嗎？當妳被人用那種漏洞百出的妖言禍眾霸凌時？】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xDYj3fpY
【習慣了……。】書後的聲音更悶了。
我讓她獨自消化情緒，然後才問道：【所以妳們一定……有什麼……過結？】
【嗯，端午，中秋，和春節。】
【林瓖晴！】
【好啦，過節過結，有啦有啦，沒錯，我和她是有過……】突然，她抬起頭，看向我身後。
我往那方向看過去，「老佛爺？」我訝異地脫口而出。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jieHsc9W
「何奕辰，小晴，這麼剛好？」老佛爺熱情地說。
林瓖晴開心地招呼老佛爺坐到身邊，「是啊，這麼剛好。」她笑到雙眼都瞇了起來。
「真的很剛好……。」我附和。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xah4plOY
林凱䒠，我們都叫她老佛爺，身裁好，相貌佳，人緣更是沒話說，而且不知道什麼是原因，張文玉竟也自甘放下身份，與之同起同坐；但最難能可貴的是，老佛爺是班上唯一願意照顧林瓖晴的女生，所以看得出來，林瓖晴非常珍惜這份友情。
只是……。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7QtXTWIA
「怎麼會來圖書館？找資料嗎？」林瓖晴難得像個小女孩般天真地笑著問。
找資料？我心說，這個角落是林瓖晴特地找到的，偏遠到一般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晃到這裡……。
「其實我是來找何弈辰的。」老佛爺撫媚的笑顏更大了。
林瓖晴挑著眉瞥了我一眼。
「別誤會，」老佛爺見到了，連忙解釋：「他還欠我五個故事……，鬼故事。」
林瓖晴的眉尖挑得更高了。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ZxNw2Ukr
「她要用在視頻裡的。」。
「短片！」她倆同聲糾正道。
「是，短片，」嘖，真是對好姊妹……，「基於某些原因，我欠她五個鬼故事，她要用來做成一集短片，放到youtube的頻道上，希望這樣能增加五千個訂閱。」
「最好是。」老佛爺啐道，她指的是最後一句話。
「有志者，事竟成。」我說。
「幹話王！」老佛爺吐槽我，「欸，說好的鬼故事呢？拿來！下星期就要用了！」
下星期？哼！我現在連一個都沒有啦……，不……但是……，我有，而且正好是五個，前一刻才冒出來的。只是，為什麼？為什麼那些往事會選在這個時刻浮上心頭？是什麼事讓我勾起了玻璃屋裡的那個女孩 ？是老佛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關係嗎？還是那晚……？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Wlm8xI2X
老佛爺打斷了我的沉思，「喂，別想賴喔，你答應我的。」她大概以為我還在想什麼藉口吧……。
林瓖晴沒說什麼，只是好奇地在我們兩人身上流轉著目光，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老佛爺。
「好吧，」最後我說：「我有，真實的鬼故事，不多不少，正好五個。」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oIpXcRBN
****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Yls58dog
故事1。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0Fhq1Vn9
我遇過一個鬼，他想跟我冥婚。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ocmR8dLv
那是個夜深人靜的客廳，座落在鎮上某間透天厝的二樓，連通各樓層的樓梯就在一旁，所以半夜要起床上廁所、吃宵夜，甚至是夢遊的人，都會經過那個空間，於是，一定沒有人會錯過眼前這個影像：一個披著白袍的人，雜亂的長髮披散在臉前，佇在黑暗的客廳正中間，身子微微地左右搖晃，不成調的歌曲輕哼著，一時令人分不清那是深情的流露、悲傷的傾訴，亦或是詛咒的吟詠……，還是……三者的揉合？
如果你在半夜的廁所裡，聽到外頭傳來幽幽的嗚哼，鐵定會讓全身汗毛直豎；但這不是最恐怖的，因為當你下定決心大力推開門時，眼前立著個不該存在的身影，才會令人真正的嚇破膽；但依舊，這還不是最恐佈的，因為，那身影停住晃動，慢慢回身，無神空泛的眼神射來，穿過層層凌亂的髮絲，腐蝕著你的、呼吸、心跳、三魂七魄……。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fSInsc1wm
「幹！他媽的小涵，是你？」在體內膽量即將耗盡的那刻，他終於認出呆站在客廳中央的女生，正是他在夢遊的姊姊……，「操！小涵，嚇死我了，妳在幹麻啦！」
他憤憤地過去，大力地拉起小涵的手……，「唔喔！」他驚呼，幹！怎麼那麼冰，還有，小涵為什麼叫不起來，還有，為什麼整個人看起來那麼空洞，還有，她到底在講什麼？
他媽的那嗚嗚的低吟，並沒有因為知道了是誰發出的，便減少了毛骨悚然的程度；相反的，正是因為整個身體裡裡外外熟到不能再熟的小涵，在他面前展現出完全陌生的這面，才是真正令人寒到心裡的主因……。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51SHQ9iF
所以這是什麼情形？他六神無主地胡思亂想著，該把她叫醒嗎？好像不行，有人說這樣會把她活活嚇死。但為什麼？是因為有鬼領著她？而把她喚醒，第一眼見到的便會是那隻作惡多端的鬼？所以，有鬼……有鬼？就在小涵身邊……？那就是說……鬼也在……這邊？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cjK1UHOW
不！他惡狠狠地叫醒自己，一定是她壓力太大了！沒錯，小涵最近不是一直在害怕那個人嗎？
所以這一定是她夢遊的關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他邊讚嘆著自己的國文造詣，一邊琢磨著此刻應該要幹麻。最後，他撥開小涵的頭髮，讓她看見自己的臉，然後輕輕地拉起她僵硬的手，慢慢地走回屋裡，一步，一步……，關燈，上床，蓋被……。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8iR6ZaSG
自此之後，小涵，他姊姊，半夜夢遊的症狀越來越明顯。媽媽帶她看遍中醫西醫都沒用，事實上，他們心裡也認定那沒用，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小涵夢遊時的神情，那一定是被惡靈給攝魂了！
最後，他們最信任的宮廟找到了答案，小涵和同學們去夜遊，惹惱了邪靈，有個男鬼纏上了她，夜夜讓她做春夢，之後試著帶她離家，好一輩子做惡鬼的新娘。所幸，家裡的神尊攔住了她，只是，攔得住一時，攔不了一世……。
不過，他們即時找到宮裡。神明說，這有解，只要……。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um1HQbxy
小涵靠著宮廟的方法，與那男鬼周旋，狀況時好時壞；作弟弟的他，心情也是起起伏伏，尤其是他轉到私立國中後開始住校，只剩週末可以回來看看姊姊，但小涵的情況，卻總是在他返校後的第三、四天達到最惡化的程度……。
嘖，他啐道，為什麼？那男鬼一定是衝著他來的，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傷害小涵，目的是讓他難過！幹！每個週末深夜，看著小涵憔悴的臉龐，他總是不自覺地怒吼，他媽的！有事就來找我！不準傷害我姊姊！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XpvN6HHQ
這晚，他從廁所出來，同樣的嗚咽聲，同樣的身影，同樣的瞪視。他受夠了！幹！他衝上前，緊緊抓住小涵的肩，大力地搖晃著，「你要幹麻？你想要幹麻？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姊姊？你說，你說啊！」
「唔唔唔喔喔哈哈哈哈哈……，」長髮下，小涵猙獰的笑嘴一直咧到耳根，「我想要幹麻哈哈哈哇哇哈哈我你要我說我想幹麻哈哈啊啊啊哈哈哈」
「說！不準笑！」他崩潰地大叫：「不準給我笑！賤人！你說！你到底想要幹麻？」
小涵唰地收起笑臉，睜圓的雙眼佈滿血絲，凸出的眼球兇狠地瞪著他：「你要我說我要幹麻是嗎？」
「沒錯！」他怒目瞪回去：「放過我姊，你要怎樣，我都隨你。」
「我沒有要你姊，」小涵裡的聲音說：「她怎樣，不干我的事，我要的是你！」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wmzBIItN
他蹬蹬地後退兩步，「我？」
「沒錯，你，你願意嗎？」小涵面目猙獰地指著他：「我要跟你結婚。」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z7OpvJcO
「你？」他驚恐地說：「我是男的，你……你……這樣……怎麼……」
「怎麼？誰說我們不能結婚？還是，你不想要小涵了？」
「我……我……，」他說不出話，倒不是出於害怕，而是，隱在小涵眼中的靈魂裡，他看到了輕蔑，蔑視著他的懦弱，懦弱到可以隨口許下承諾，但面對生死關頭，海誓山盟卻成了信口開河。所以，「我……你……怎麼……可以……」他一字一退，轉眼間，後背已經抵住房門……。
小涵還是站在原處，但是……，「怎樣？想好了嗎，要，還是不要，啊？」她……的聲音……，雖然仍是如此的空洞，但內蘊的逼迫，卻仍像把燒紅的鐵鉗，緊緊地掐住他的心臟，阻斷動脈中輸往大腦的血液，與勇氣……。
「我……不要……」顫抖的氣音自唇齒間溢出，滅掉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堅強的火星。他轉身衝進房間，甩上房門，鑽進被窩，蒙住頭，用背叛的淚水催眠自己，一切都會沒事，只要天亮了，都會沒事……。
2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ZVmYqEPf
隔天早晨，一切真如他所願，大家都像沒事的人一樣，照常過日子，吃飯，上學，睡覺，跟夢遊。
沒錯，小涵依舊在半夜起來夢遊，尤其在他返校離家後的第三、四天最為嚴重。
為此，他選擇考回附近的高中，這樣他便能再度就近看顧姊姊，但是，那沒用。
這情況持續了幾年，直到某天，她出門，上學，然後……，沒有再回家。
ns 15.158.61.20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