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大陸,自他出生、開始有記憶以來,都知道人們均稱它為『艾爾埃夫大陸』。有關它和存在於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是距今約數千年前,由Marti和Starsky這兩位神明所共同合力創造而成的,舉凡提及這段故事者,無不提及兩位造物主在當年的偉大事蹟與功勞。
在這堪稱多元種族文化大熔爐的所在,其中勢力最龐大的就要算『羅伊爾皇族』了。由於他們家族世代身家富裕,金財萬貫、資源充足。在地方上,其家族名聲可說是如雷貫耳、名聞天下。在數個世紀以前,艾爾埃夫大陸也曾爆發過多場戰爭,至於打從先前就已是樹大根深、百足不僵的皇族,在歷經多場戰事後,最終靠一己之手擊垮其他發起挑戰的異族、成為大陸上統一中央集權的強勢國家,名曰『羅伊爾王國』。
儘管如此,說到這個絕大半都是以藍眼白皮膚為主要特徵的種族,眾所周知,他們有個令人髮指的毛病,就是會惡意歧視其他任何膚色的種族,從黃到黑無不例外。心中有譜的人多半都想得到,也許正是身為整片大陸最為優越盛勢的強大民族,以普遍的情形來說,都難免會有的詬病;然而直到那個人出現了,整個局勢便開始大為逆轉──
他依稀記得,在羅伊爾王國的上一任君王去世,事後便由一位名叫Lennox的男人,即先王的大兒子前來繼承王位──據說此人是個心地善良、內心雄壯,懷有憂國憂民的思想與志向的好人,自他上任後,他推行良政、賞罰分明、處事公正,以國家大事為己任,為捍衛祖國更身先士卒。在他從政期間內,該國可說是四海皆平、國泰民安。各地百姓的生活品質優厚良善,加上Lennox王又有喜歡親近百姓與結交各路英雄好漢的嗜好,不僅深受國民百姓的尊敬與愛戴,更讓許多對皇族懷有種族歧視等不良傾向的刻板印象的人們大大的跌破眼鏡。
若欲知曉其原因為何,也許正來自Lennox王自幼至大所身處的學習環境,使他從小就懂得對身邊每個人都該予以禮遇和敬重,以致於在他終將長大成人,才繼而對各方民族給予包容對待,同時又對那些秉持種族歧視主義者,絲毫不客氣的指點出來。甚至在他終於成為國家元首,方下令對這類不法之徒施加最嚴厲的處罰。在這之後,雖然仍舊有人對他心生不滿,但大多數人卻始終都稱讚他是個好國王,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這位優秀的國家領導人的治理下,舉國上下皆蓬勃生氣,國民百姓團結向上,和睦共處。然而好景不常,他至今也差不多忘了是何時傳出的消息,Lennox王在二十多年前突然患了一場重病,最終因病逝世;接著沒過多久就馬上換了一位新的執政者──Julian王。
論及這位Julian王,據稱他是Lennox王生前的結拜兄弟,打從他倆都還正處於年輕氣盛時便是熟識好友,長大成年後,更立誓結為異姓兄弟,一生一世不得有異心。在Lennox王病逝,再者也沒有留下後代的情形下,Julian便順勢繼承Lennox的王位,當上了新的國家統領者。
但與已故的Lennox不同,坐上王位、掌握莫大權勢的Julian卻反其道而行,在實施暴政之下,在宮中成立了一支由他自行命名為『魔皇軍』的強勢隊伍,大量動用武力壓迫平民百姓、逼得眾人無論如何都要對他和魔皇軍表以歸從、不得有任何異議和反叛之舉,否則絕無好下場。拜此所賜,這片大陸亦由此籠罩上一層深沉厚重且極為不祥的陰影。
從那刻起,大家的生活從此變得極度困苦,而且無論到哪都避不了各種爭端和戰事的爆發,可謂赤地千里、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哪怕自從魔皇軍橫空出世以來,民間自也出現不少揭竿起義的百姓,起勢要討伐Julian所領銜的魔皇軍,可卻不幸都以失敗收場。
姑且不提皇族從過去至今,早已成為這片土地上,規模最為盛大的集權統治者。隸屬魔皇軍旗下的成員,絕大半也都並非泛泛之輩,各個手段殘忍又不通人情。昔日那個在勢力壯盛之下,倒也曉得要讓各路民眾都能安居樂業的羅伊爾王國,如今也被魔皇軍弄至面目全非,誰又有那麼大的權力或力量,足以挑戰已然掌握國家政權的他們?
但幸得上天並無絕人之路。此時的他,便是站在公告欄旁,凝神注視貼在欄上的招募單──在這個年頭,世間仍有不少意欲力求平反與公正,也絲毫不放棄希望的豪傑俠士,大力付諸和貫徹他們的最終理念。尤其在數年前,有個名叫Magnet的男人成立了名曰『和平公會』的專門組織,這個公會專以募集行於江湖各方的武鬥者和異變者為主,向他們宣揚該組織的成立宗旨,含括啟發他們討伐魔皇軍的動機。真要說來,他們已算是目前在討伐魔皇軍方面,最為勢焰熏天的集團。
在這如今已是紛紛擾擾、動盪不堪的社會,從魔法巫術學院畢業,身披黑袍、頭戴黑色巫師帽的他,縱使也想去加入公會組織、為討伐不良執政者、拯救國家一事盡上心力,偏偏無奈自己身無分文,而若想尋得與他志同道合的夥伴,假若不是得費上大把的功夫和心力,否則也無異於大海撈針。到此,他也只能默默的嘆了口氣…
「喂!好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嘆什麼氣?真是沒用的傢伙,你還想為挽回這個如今已是破爛、混亂不堪的羅伊爾王國而出力嗎?」
虧得背後突然響起這把既宏亮且毫不怎麼客氣的男聲,他本能的回頭一望,也無暇注意旁邊路人們的反應或動靜與否,卻見來者是一名身穿黑色衣褲、搭配白色肩帶,左手握著大弓,背後揹著裝滿箭矢的深色箭筒,敢情是為弓箭手職業出身的陌生男子。
此人看上去長相普通,又不具任何足以讓人眼睛一亮的明顯特徵,留著略顯凌亂的深色短髮。以外在韻味而言,多少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感覺;可他的兩眼卻十足明亮、中氣飽滿,加上剛才那語氣與說話音量之響亮,即或不論他向來的為人性情究竟孰優孰劣,對於這種平時就如此倍顯強勢者,八成也沒什麼人敢輕易與他打交道。
縱然如此,基於他也對這名黑衣弓箭手的語氣跟態度很是無禮而感到不甚舒坦,亦口氣實為不佳的回敬對方一句:
「這位先生,請問我們以前認識嗎?光是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講話就這樣不客氣,莫非你對其他人也是一樣囉?」
「其他人且先不說,你要是對我剛才的口氣很不滿意,我之後會再向你鄭重道歉。只是我的個性就是這樣──對於那些只會唉聲嘆氣、抱怨連連,卻又不肯動手去做的人,我就是看不過去他們那種跟弱者沒甚兩樣的軟弱行為!」
在他看來,原本他還因於等會兒恐怕即將與對方大吵一架,而作足了心理準備;豈料這位黑衣弓箭手倒也把他的口氣放緩了些,原先萌生警戒與不滿的他,亦由此而感到些許訝異。爾後對方頓了頓,同時將視線轉向貼於公告欄的招募單,便再次向他開口:
「你剛剛在看的那張公告,不用說,肯定又是和平公會的Magnet會長他老人家在為招募新手而準備的。瞧你注意它的時候那樣出神,我猜你一定很想去加入他們才是。」
「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既然如此,我就不明白,你要是也不忍直睹國家的現狀、打算推翻Julian的政權,而要達到這項目標,首先就得成為人家公會的一份子,又為什麼就只知道待在他們張貼的招募公告前嘆氣,還什麼都不做?就因為這樣,我才忍不住說了話。難道你連『沒有走不出來的路,只有懶得動的人。』這種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瞧這傢伙,即令脾氣再怎麼差或古怪,講出來的話,倒也是頗能令人信服的;更別說他在這之後的態度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其反差之大,更也不得不讓人大為驚嘆、瞪眼咋舌。憑此,就在他的心情已稍微有所平復,爾後才小心翼翼的予以反問:
「敢問先生也有加入公會的打算嗎?」
「還用說嗎?只要能給Julian那種混帳,還有他那支什麼魔皇軍一點顏色看看,我也想看這個公會又有多大的能耐和本事咧!」
「虧你連這種話都講得出口,可在那之前,你已經湊足一筆足夠去那邊報到的預算了嗎?你還別說要加入他們,除了必定都要辦理入會申請手續,好像都還需要額外支付一筆保證金的樣子,從這裡到達公會的據點,少說也要走上大概幾天的路程,一旦少了這段期間所需要的各項費用,你說該怎麼辦才好?還是老兄你有想好要靠誰幫忙出資了嗎?而要達成這項前提,你又打算上哪去尋找自願協助咱倆的夥伴?如果你答得起這些問題,之後再來教訓我也不遲喔。」
畢竟這一切要說起來,終歸正基於他也有自己的立場與難處之故,因此仍不完全贊同對方的意見,全程以極其平緩和氣,卻又不乏三分責難等意味的語氣來『反斥』對方一頓;至於在聽完對方的訴說,黑衣弓箭手在恍然大悟之餘,也毫不有所動容,轉口回應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說你不知道,我帶在身上的錢還算不少,管他是旅費還是加入公會的保證金都好,不如由我負責出錢。你若真有心去討伐那個天殺的魔皇軍,讓這個國家恢復過往的繁榮富庶,你我可都算是同路人。就讓咱們一塊去幫忙招募各路英雄好漢,一起為挽救國家的未來而出力。這個主意怎麼樣?」
面對黑衣弓箭手在懷帶好意之下所提出的建議,可一併解決他於此所持有的主要難題,就是他也無可避免的有些心動;只是有礙於剛才他倆之間的小小衝突之故,且看他仍舊表情黯淡、略加皺眉的回了一句:
「這樣啊──我看還是免了吧!」
「欸!你這又是哪個意思?難道你不喜歡我的主意嗎?」
「這是兩回事,你的提議確實不錯,但我很不喜歡你一開始跟我講話的態度。」
兩人對話於此,黑衣弓箭手在露出頗難看的苦瓜臉之間,又擺出一副像在說「原來如此」的表情,倒也挺有風度的搖搖頭又笑了笑,方聲調委婉道:
「得了吧!你要是不同意我的作法,暫且不說你又想上哪去尋找同伴,這時你又哪來一筆足夠的資金來幫你達成願望?了不起剛才的事情,我保證會和你道歉,這樣就行了吧?」
儘管黑衣弓箭手把話說得比剛才好聽許多,面對一個素昧平生者,他依然保有幾分戒心;偏偏對方句句有理,再者以他當前現狀而論,毫無疑問的,也不時向他訴說了要是錯過這次機會,最壞的情形便是將後悔終生、追悔莫及,於是這才稍嫌無力的以點頭表示同意。
眼下雙方總算達成共識,後續就在黑衣弓箭手先透露了他的身份,他才得知對方名喚Bimons,是江湖上『穿楊派』的箭門派出身的門徒;而他也毫不保留的供出自己的來頭──
「我叫Botter,我是幾個月前才從『黑曜巫術學院』畢業的魔法學生。身為魔法界人士,我的專長是以巫術咒語為主,這支就是我的專屬魔杖。」
Botter說著就把那支收藏於自己身上的總長約十吋,在色調上呈樹褐色,外觀看起來有些古色古香的魔杖取出;而Bimons在瞄過一眼後,也向Botter點過頭,欣然道:
「既然都要去同一個地方報到,順利的話,以後咱們就都是公會中的同僚了,往後可還得請多指教。順便一提:如果你的酒量也跟我一樣不錯的話,就我所知,附近有一家似乎是最近才新開的小酒館,咱們不妨一塊去坐坐,邊喝邊聊,順便讓我請個客,也好表示我的歉意。」
Bimons說完,Botter依舊有些板著臉,好似沒甚興趣那般──若非這傢伙就此一改最初那著實無禮的態度,豈止結伴去酒館暢飲,諒Botter才不願意跟這種脾氣甚大,講話又口無遮攔的傢伙在同一個公會下共事,否則殊不知何時就會先被他那種不按牌理出牌的處事風格給氣跑,屆時又該何去何從?所幸他看中對方顯得實有誠意,到底還是點頭應許了人家的邀約。
兩人相偕走到那家由Bimons所提及並指定的酒樓──由於現時距離正午時段已經過了超過半個多時辰,再不到二十分鐘便要時屆下午一點整,因此還留在店裡的客人並不算多,整整看下來,只有兩、三組顧客而已。有因需要服務的對象人數甚少,在這種時候光顧這家酒館,還可以看到幾名店員在趁機摸魚、聊天,甚至還在角落悠哉的打瞌睡。
Bimons豪氣的帶著Botter一起踏入店內。他倆的出現,立即引起店員們的注意;而後在店員堆起滿面笑容的招呼下,Bimons幾經一番為時不長的觀望,最終揀了一組靠窗的桌位,全然不顧Botter有無意願或反對,逕自點了好幾壺上等好酒,外加一大堆包括各種串燒在內的美味下酒菜,大約將近十分鐘過後,桌上已擺滿了大批的佳餚美酒。
Botter看在眼裡,基於這桌酒菜的所需花費絕不算低;而既然又能這般出手闊綽也毫不吝嗇,排除為人大方與否,或許也能憑此間接印證Bimons攜帶於身的盤纏之多,肯定並非虛假之言。隨著Bimons開始熱誠親切的揚聲勸酒,Botter亦二話不說,朝眼前的好酒好菜『大舉進攻』。
且當兩人還正一面痛快的享受,一邊為加入公會一事而高談闊論,位在他們的桌位旁大約有兩米之遙的另一張桌子,卻在他倆的興致還正濃時,全無預警的發出「砰」一聲。兩人循著聲源一望,便見那桌有位男性顧客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見此,Bimons和Botter同時互望彼此一眼,起初並不以為意,還以為只是那人喝了太多的酒,以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已。
假如情況只是這樣,也確實還沒什麼值得引起他人注意的;然而接下來的畫面,卻讓兩人心頭一凜,彷若被敲上一記悶棍似的,教他倆愣在原地半天也說不出話──距離對方醉倒在桌上還不過數秒,方見有好幾名身穿白上衣與藍長褲,頭上皆綁著紅色頭巾,無一不配戴墨鏡,手上戴著黃手套等制式服裝,模樣挺像某些小混混或流氓的男子,從店內角落一擁而上,合力將那名尚無意識、毫無反抗之力的醉漢從店裡抬了出去。
「我去!那些人我認得,他們是魔皇軍的Bandit兵團!」
「Bandit?怎麼?原來他們都是魔皇軍的人,而不是普通常見的盜賊嗎?」
「沒錯,看他們的紅頭巾和墨鏡就知道。」
「話說回來,他們把那個醉酒的老兄搬出去又所為何事?難不成是趁人家酒醉再行搶劫嗎?」
「要是那樣也就罷了,但我看你應該也不知道,打自Julian登基為王,除了橫行殘暴、壓榨百姓,更意欲延攬所有被他盯上的人,在他麾下賣命,各種低賤下流的手法無所不用其極。剛才你看到的就是其中一例:串通店家、在客人點的酒裡放入麻藥,趁他們把酒連同藥一併喝下後昏迷不醒,之後那些Bandit才會出來把他們帶到宮裡,強迫他們加入魔皇軍、替Julian效力──」
Bimons剛說至重點處,Botter在大驚之餘,差點把還未飲下的白酒給吐出,難掩心悸道:
「真的假的?還有這種事?」
「你剛才也看到了,不然那些Bandit沒事又幹嘛在店裡設埋伏,就為了等著把那個男的抬走,還要強迫他為Julian賣命?而也因為這樣,多年來,魔皇軍的勢力也是日復一日的比以往更加壯大。先不說那個該死的Julian,又在背後耍什麼連我們都不甚清楚的手段來滿足他的私慾,再這樣下去,只怕就是和平公會,也不見得拿得出足夠的人力來阻止他們…」
Bimons說完就把他那杯紅酒灌個精光;Botter則意味深長的沉吟著。其後他轉望向店門口,那些頭綁紅頭巾、戴著墨鏡的Bandit兵團,打從把那名藥性發作的男子帶走後便再也不曾出現,加上在這件事情發生的當下,這家酒樓的店員們,居然都沒有特地出來關注一回,或出手制止他們,宛如都習以為常似的,如此就更說明以Bimons所見及敘述,絕非空穴來風或憑空捏造。
在細思極恐之下,Botter本能的從心底泛起一陣迷亂和恐懼,又不乏有數分緊張的端視擺於自己眼前的那壺早已給他喝過許久的白酒,不曉得它是否也被那些管Bandit私下買通的店員給偷偷下過什麼迷藥了?
見得Botter此番動作與隨之顯露的神情,對於此時的他所產生的思緒,Bimons明白歸明白,還是忍不住覺得好笑──
「我說你就別瞎操心了,也不看看我們兩個又有何德何能,可管Julian那種老不死盯上,不惜耍盡心機,也要我們幫他撐腰抬轎,如果剛才這些酒真的被混入什麼不該放進去的髒東西,咱倆早就全都不知飄到哪去了,還有那種稀罕不易的空檔,能管你親眼看到有人被下藥、然後被那些魔皇軍的小賤種抬去拜見Julian的尊容嗎?呵!」
Bimons挺爽朗的一語道盡,轉手就拿起另一份盛有紅酒的酒壺,替自己倒了一大杯,隨後痛快的將它一飲而盡──莫管他說的也的確是不爭的事實,再看他喝的這般爽快,也並無發生什麼要緊之事,Botter才總算鬆了一口氣。就在Bimons端起白酒壺,示意要替他倒酒,這才讓對方把自己那杯酒也給斟滿。隨後兩人更一齊舉杯暢飲──
「掌櫃,我要兩大瓶啤酒,還要大盤烤牛肉配油炸魚跟幾盤小菜來下酒,麻煩你們可別誤了我去和平公會報到的時間!」
在Bimons和Botter各自把紅酒跟白酒全灌下肚,忽然一陣宏亮有力的男聲,從酒店門口傳入兩人耳中,兩人撇頭一看,才見一名身材頗高大的漢子正凜然穩立於門口處──卻看這位單就外表推估,大概也落於三十歲的男子,身穿與Botter他倆的服飾同樣近黑的深色襯衫,內著深藍上衣,兩手配戴寶藍色護腕套,表情倍顯冷酷嚴肅,卻不失身為男性所具備的帥氣與魅力。
一方面以Botter的感覺而言,與自己還沒認識多久的Bimons所嶄露的德性相較之下,對方顯然是個比Bimons要更加成熟穩健、凡事理智在上,絕不輕易讓自身言行有所脫序的正經者。哪怕看上去再怎麼不好接近與相處,最少也無一開始在面對Bimons時那般的反感。
另一方面,耳聞對方無所忌諱的脫口提出『和平公會』四字,從那時起,Bimons就已開始在留意此人。有鑑於他和Botter都是準備加入公會者,倘若對方方才口說為真,那就代表他也是與他們有著相同目標和志向,著實難得可貴的同伴。一想至此,暫且莫論是否有意要找他搭話、攀交情,Bimons自此也對這人產生一股濃厚興趣。
言歸正傳,因於此名黑衫男子的降臨,只見櫃台的幾名店員們,紛紛四下交頭接耳了一番,更甚有的還乾脆直接往內場的方向走去,也沒及時出來招呼對方,不曉得他們究竟在互相傳遞什麼不可告人的訊息,或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之後才由店家本人出來並一臉抱歉的表示:
「真抱歉,這位客倌,本店的牛肉料已經售罄,小魚乾和豬肉條倒是還有留存一些,不如將就給您兩大瓶啤酒當下酒菜如何?」
既然店家都這麼說了,黑衫男子再怎麼不是滋味,也總不能強行叫人家端出早已賣完的品項,除了只能勉強答應店家的建議也是別無他法。
黑衫男子揀了另一張離Bimons與Botter兩人鄰近約一米、乾淨無污的桌位坐下。不出五分鐘,方見店員把兩大瓶上好的新鮮啤酒,跟一份盛有小魚乾和豬肉絲等下酒菜的白淨餐盤盡數端到黑衫男子的桌位前,將它們全數放好;黑衫男子也動作輕微的以點頭表以謝意。
正當黑衫男子準備把啤酒瓶打開,突然覺得有點不甚對勁──他手上那瓶啤酒的瓶蓋,很明顯是已經先被人打開過,再重新封回去的;再者他又看桌上的小魚乾和豬肉條,連樣子也都有點怪怪的,縱使不知該如何形容它們的怪,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就是不太單純。
在越發感到詭異之下,黑衫男子緊皺眉頭,進而望向四周,附近除了只有一名素不相識的黑衣弓箭手和一名黑袍巫師外,也未發現什麼行蹤頗為可疑的人士;但他依然很謹慎,在把那瓶酒開封、不疾不徐的給自己倒了一杯,便做出把啤酒喝下的動作,實際上是故意將那杯酒倒在桌底下,又假裝像喝醉了那般,只消「砰」一聲,卻見他已趴倒在桌上。
黑衫男子的動作,當即引起Bimons與Botter的注意──莫非這人就是魔皇軍的下一個目標?為此,Botter因於自己竟有機會見證第二次剛剛才在這裡發生過的事情,從而錯愕不已,更想自己是否該繼續留在這種在他而言,已足以令他深感慌亂又不知所措的不祥之處。
而Bimons則神情警戒的放眼朝四下撇望,別人就算了,再怎麼說,他也不能容許這個好不容易才在半路碰到的潛在公會夥伴,就這麼被那些魔皇軍的小雜種給捉走。此時的他,不外乎即是欲看會否稍後又有一眾身著白衣藍褲,綁紅頭巾又配墨鏡的Bandit軍團在店內現身、準備捕獲他們的獵物;更甚有必要的話,他也得作好隨時向Bandit予以出擊、以保護同伴的最壞打算…
即便Bimons有此思維,然而在店內角落出現的,並不是那群作為魔皇軍的底層士兵,各個打扮卻都與普遍常見的盜匪沒甚兩樣的Bandit,而是另一名身著深色綠衣與黑長褲,腳穿深藍長靴、留著海藍長髮,背後裝著一條黑色、形狀恰似蠍子等節肢動物的尾巴,一節一節且在末端帶有毒針,總長將近二米的特殊長條狀物,臉色十足陰險兇惡又頗具殺氣的怪異男子──
「很好、很好,這筆高額獎金終於是我的了。」
高額獎金?Botter在尚還無法揮除纏繞於內心的惶恐之間,亦不曉得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而Bimons則更是困惑不已──那名身穿綠衣黑褲,在背後裝著狀似蠍子尾巴等條狀飾物,逐步朝黑衫男子走去的男人,不管他與魔皇軍之間有什麼莫大淵源所在,他欲對這名黑衫男子不利,跟他所提到的那筆價位高達四百萬的獎金,又有何關聯?或者是說…?
存於Bimons心中的疑惑還未得解,那名裝著蠍尾的男子距離趴在桌上『久久不醒』的黑衫男子也只剩咫尺之遠;而就在蠍尾男子的手已然觸碰到黑衫男子的臂膀那剎那,原本文風不動的黑衫男子卻突然猛地從原地竄起,還揚聲高喊「猛龍拳」三字──且在喊聲剛落,隨之映入眼簾的,則是那名黑衫男子在盛氣之下,朝防備不及的蠍尾男子揮出一記泛出水藍光的重拳!
在蠍尾男子挨過黑衫男子的此招『猛龍拳』後沒多久,已然率先動武的黑衫男子又毫不手軟的打出一記肘擊,其次才以過肩摔將對方直直砸向旁邊那張一早就被Bandit兵團抬走的那名醉漢曾趴倒過的桌子,頓時店內就此陷入一片混亂!
這場衝突事件爆發的短短一瞬間,撇除Bimons和Botter,其餘僅存的客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給嚇跑,也有少數幾名店員從櫃檯走出,試圖制止糾紛;但那黑衫男子一來本就孔武有力,加上他那抹平常就頗顯嚴肅陰沉的表情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在不巧遭人激怒之下,只消赫然一瞪,那些店員登時倒也全都在原地立定不動,不敢隨意向前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橫裡忽然倏地飛出一支鮮紅色的銳利長針,筆直的往黑衫男子飛去;面對那支長約七吋的紅針,黑衫男子雖然及時察覺,但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冷不防的給它扎到了配戴於左手腕的護腕套上!
卻見那支看著就讓人深感不祥,亦不知有何種效果及威力的未知紅針,正是那名蠍尾男子的傑作,其中Bimons立即搶先上前關注,還主動幫自己這位『潛在夥伴』把紅針拔除;而中了那一針的黑衫男子在此後則一點事都沒有,僅是頗隨意的揮了揮左手,又瞄了Bimons一眼,也無任何明顯反應,更遑論開口向他道謝,僅轉眼瞪向蠍尾男子並喝道:
「這算什麼?虧你的毒針只射在我的護腕套上,沒有直接射中我的左手。區區這點本事,連目標都無法瞄準,這樣也想擺平我?不自量力也得有個限度…」
「限度你老母,那是你狗屎運、恰巧沒給我的毒針射中要害的緣故,否則你連站起來說大話的力氣都沒有。廢話少說,納命來!」
蠍尾男子於焉再起,一旦保持身體平衡,馬上又從懷中放出為數多達十支紅色毒針,每一支皆氣勢兇猛且快若疾電的朝黑衫男子和Bimons迅然飛去!
面對毒針攻勢,Bimons也好,黑衫男子也罷,兩人都還未作出下一步動作,卻見後來趕上的Botter瞬即取出他的魔杖、從杖端釋出一枚外觀呈水藍色,其正面形狀是正圓形,側面則呈半月形,整體外觀像是某種特殊防護罩的特殊光波──拜那枚水藍防護罩所賜,卻見蠍尾男子所射來的毒針,一概全被Botter的防護罩擋下,以致紛紛散落於地板。
眼見自己的攻擊再度失效,還是被旁人妨礙所致,蠍尾男子實則惱羞成怒的朝這個在他來看,不但無比稚嫩,還挺不知好歹又愛多管閒事的黑袍巫師放聲咆哮:
「你這個連毛都沒長齊就知道找死的混蛋,別說你也是衝著我的獎金來的!」
穩持魔杖的Botter對此則默不作聲、不跟對方打甚無意義的嘴仗;危機當頭,Bimons亦跟著揚起大弓、從背後的箭筒抽出箭矢、搭在弓弦將其拉滿就將準頭對向蠍尾男子,與Botter及黑衫男子共同面對隨時將源於對方的冷酷襲擊。
縱使眼下這兩個傢伙,擺明就是準備來插手攪局,蠍尾男子又哪肯放過這個領取獎金的大好機會?卻見他高舉背後的『蠍尾』,露出尖銳猙獰的毒針,同時揚起那雙形如普通人所貫有的人掌,將其轉變成蠍子在處理獵物時所常使用、宛若剪刀手似的深綠色蠍螯;而那對蠍螯在觸碰夾合時,還會發出刺耳又毛骨悚然的「咔咔」聲,彷如也在暗示要是被夾到,後果亦是不堪設想──
「一群活膩了的臭小子,說什麼都要來搶賞金是吧?沒說也不知道,我Scorpion可是跟蠍子一樣,絕不輕易放過到手獵物的獎金獵人。你們幾個最好識相一點、別自討沒趣,要不今天給我碰上,就是你們活該倒楣,且吃我一螯!」
像蠍子一樣專門對獵物緊咬不放的獎金獵人?儘管沒有那八條腿,光看蠍尾搭配蠍螯,倒還真的管這傢伙像個半人半蠍。且當Bimons還在暗中思忖之際,自稱Scorpion的蠍尾男子已氣勢洶洶的朝他們三人進攻。由於他的速度相當飛快,不出數秒就縮短了雙方的間距,使Bimons就算是功力再高強的弓箭手,於一時之間也難以應付處於近距離且動作異常靈活飛快的對手…
就在Scorpion將他的蠍螯揮出,另一邊的Botter則抿嘴一笑,不慌不忙的唸出「青光壁」三字,旋即放出剛才那枚水藍防護罩。須臾,順著勢頭觸及那枚『青光壁』的Scorpion,當下卻見青光壁在發生爆破的同時釋放出一股無形之力,將Scorpion向後彈飛到四米之遠!
被彈飛的Scorpion仍不死心,一旦起身便瞬即衝來,先用他的蠍螯夾住來不及防身的Botter,將他拋至附近一旁;接著又用他的蠍尾朝Bimons揮去並將他甩倒──待眼下所有障礙都已排除,Scorpion突然彎腰屈身,依勢將背後的蠍尾甩向前方不遠處的黑衫男子;黑衫男子見狀,隨即眼明手快的捉住那條蠍尾。
即令黑衫男子抓獲Scorpion的蠍尾,看似Scropion為此而處於下風;然而狡猾的Scropion卻突然猛力朝後轉過一圈,依循Scropion的迴轉動作使然,緊緊抓住蠍尾不放的黑衫男子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大力的甩飛並砸向另一旁的桌椅!
Scorpion露出奸邪的獰笑,正要動手制服被摔飛的黑衫男子。未料一聲「爆破矢」三字卻毫無預警的在耳邊響起,其後從橫裡飛出一支末端帶有些許黑氣的箭矢,不偏不倚的射中Scorpion的左肩部位──中箭的Scorpion雖然看起來完好無損,好似那支箭矢並無命中Scorpion的要害;但不消數秒,箭矢忽然「磅」一聲,發生一場爆炸!
虧得那支『爆破矢』的爆破威力所賜,Scorpion只得發出一聲悶哼,方見他的左肩被炸得皮開肉綻、直流鮮血。但他似乎一點都不覺得難受,也毫不露出任何痛苦難耐的神情,一轉身便又伸出蠍螯,一語不發,作勢準備衝向爆破矢的來源──那正是剛剛才挨了他一記蠍尾甩擊後重新站起的Bimons在著手反擊之下所使出的其中一項招數。
「吃了一招爆破矢還能這樣行動自如,也挺不簡單的。為了『獎勵』你有這種異於常人的能耐,姑且再給你多補幾支吧!」
Bimons語調不屑且略含諷意道,正打算以複數爆破矢解決敵人。然而他還未射出箭矢,Scorpion也才沒跑幾步,不知為何卻突然呆愣在原地、不再前行。不只Bimons,連再次起身的Botter也看得既驚且疑。待他倆仔細一看,才知對方現下是怎麼回事──起先被Scorpion用蠍尾甩飛的黑衫男子於再起之餘,伸手就扯住對方的蠍尾,方暫且阻住他的行動。
「區區一隻臭蠍子也這麼有勁,且來試試我的『怒龍爪』再說吧──」
卻聽黑衫男子的語氣平緩且沉重;而Scorpion在回頭與他四眼相對時,只來得及擺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情。爾後黑衫男子的左手指甲被一團倏地竄出的黑氣圍繞所影響,使之迅然爆長且呈利爪狀,毫不留情的朝Scorpion的胸口揮去!
霎時間,一串尖銳且難聽的撕裂聲旋即響起;同時另可見黑衫男子的左手指爪,被稍偏深色調的鮮血所沾染;而那些血跡的來源,恰是如今Scorpion胸前那五條長達十吋、此刻還持續血流如注、由黑衫男子一爪留下的傷痕所來。
以怒龍爪的威力重傷Scorpion的黑衫男子,他的右手依舊緊握住人家的蠍尾不放。趁對方還苦於胸口的爪傷之際,又眼明手快的使力拖拉蠍尾,才將身上既是炸傷又是劃傷的Scorpion摔飛到距離店門口約兩米處的地板!
身負傷勢的Scorpion在試圖緩解身上因各種重擊所導向的痛楚,定神細看,現下除了兩手仍舊冒出微微黑氣的黑衫男子,連那半路殺出又頗多事的黑袍巫師跟黑衣弓箭手,兩人亦揚起各自的魔杖和弓箭,將準頭對向自己──
且還不說自己要與那黑衫男子以硬碰硬,肯定會吃大虧,所以才預謀協同這家酒樓耍陰、在啤酒裡參雜迷藥,趁對方把藥喝下後失去意識,屆時再行捕捉;而今不只計劃失敗,這傢伙也顯然比想像中還要更加難纏,無論有傷在身或否,光要對付他一個都已這般吃力,現在又加上兩個幫手助威,想獲得這筆高額獎金,恐怕是了無希望。
就算如此,Scorpion依舊在站起身後,老大不甘心的抬起他的右手蠍螯,向黑衫男子怒喝道:
「別太得意!算你這混帳今天就那麼好死不死的得救了,你的狗命就暫且再寄放你那裡一段時間,下次你絕對會變成我口袋裡的賞金,走著瞧!」
說罷,Scorpion瞬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逃離』這間酒館;眼下對方此舉,除了引得黑衫男子同樣輕蔑不屑的鼻音重哼聲;Bimons和Botter對那個在臨走前還不忘要撂一番狠話,到此已消失蹤影、不知去向的毒蠍人,自也是搖了搖頭,希望下回最好別再惹上這種麻煩。
眼下那個與蠍子脫離不了關係的異變者,既然已知難而退,也就代表當前事件終於告下段落。為此鬆了一口氣的Botter和Bimons,回頭卻看那位很明顯是因為知曉自己遭人算計,以致怒火中燒的黑衫男子,在Scorpion退場後,把準頭對向店家,伸手扯住店家的衣領、露出激動又兇狠的表情,使力將對方重重的頂在牆上,厲聲喝斥道:
「我說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賤種,那隻臭蠍子到底給你多少錢,叫你來幫他陷害我?剛才那瓶啤酒,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來是已經先打開過再封回去的,你都在裡面混入什麼不該放的鬼東西了?我看你從剛剛到現在也都在配合人家撒謊的吧?你倒說說看,這筆帳該怎麼算?」
見得黑衫男子的表情與口氣皆是這般兇惡無比,他的手腕力氣又大得驚人,除非擁有超過他之上的更大臂力,否則想掙脫,無疑是難上加難。以此,店家不禁冷汗直流又簌簌顫抖──
面對這種連身為委託者的Scorpion自己都難以解決的傢伙,作為被委託方,而且就知道與委託人收取費用的店家,又如何敢隨便頂撞?為了甩脫這顆近在手邊的燙手山芋,到頭來店家終歸只能勉為其難的免費贈與了三瓶完好無損、尚未開封的啤酒。既然拿到應有的補償,黑衫男子便饒恕店家,但始終怒氣沖沖的轉身行離酒館。
黑衫男子自一離去,Bimons跟Botter才想起對方與他們均是準備前往和平公會報到的同路人,在這節骨眼上,對於他的不辭而別,前者擔心很快就會把他跟丟,於是帶著Botter匆匆把帳和店家結算清楚,隨後便和Botter從酒館門口衝出,加快腳步奔向還未走遠的黑衫男子──
聽得Bimons和Botter在疾速奔馳下所發出的腳步聲,黑衫男子回眸一瞥,見得這兩個剛才也正巧光顧那家酒樓的陌生者,這回倒反追到他這裡來了──由於他與他倆素未謀面,也不曉得這兩人的底細為何,於是開口就頗不客氣的厲聲質詢他倆的來意。
針對黑衫男子所問,其中Bimons還未予以應答,單以Botter所見,果然正如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虧他在幾分鐘前,還對這個男的印象挺好,最少要好過Bimons;可現在呢?這人簡直跟現在還位於他旁邊的Bimons不惶多讓,首次會面就端出這種實則無禮的態度,弄不好還可能因雙方一言不合就大吵一架,乃至兵戎相見。真不曉得這些都與他有意加入和平公會,還得在公會下長久共處的傢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們的字典裡都沒有『先禮後兵』這個詞嗎…?
無論如何,兩人仍慢條斯理、語調和緩的先向黑衫男子作了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後才將重點著重於雙方均是準備參加和平公會的志願者,以及在酒館碰到的那名為了所謂獎金,而前來追殺的毒蠍人──聽完兩人的敘述,黑衫男子微鎖眉頭,把兩手握拳,彷若還對他倆抱持懷疑;但且聽他還是將語氣放慢道:
「這一切全是Julian那個老死鬼搞的好事。自從先王駕崩、換他繼位後,好好的國王不做,倒先自己帶頭為惡,光會放任他旗下的魔皇軍為非作歹、各種欺壓迫害又燒殺擄掠的,只因為他下令要求全國上下,甚至整片大陸上的所有人民百姓與各方異族,都要對他誓死效忠、再怎麼不甘情願,也得老實的歸降順從,否則肯定不得好死。」
「這些我們都已有見聞。問題是剛才那隻蠍子怪提到的賞金又是什麼來的?」
面於Bimons的反詢,黑衫男子僅先朝他凝視片刻,直到Botter也跟著喚了黑衫男子一把,才看他接續道:
「說起這個可就越可笑了──要貫徹這項霸業,Julian想必得使魔皇軍的勢力更加壯盛,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加人力。具體的作法,自然就是延攬更多實力高深的武鬥者或異變者。因此Julian就刻意濫用皇族的名義,把那些被他盯上的『人才』加以懸賞、榜示通緝,並對外宣稱:無論身份、職業和種族,只要能幫忙捉到那些被開價懸賞的通緝犯,誰都能獲得一筆為數龐大的獎金。所以才會發生剛才在那家酒館碰到的那種事情──要不是人家寧願花大錢也要拉我進魔皇軍,諒那隻甘願去當獎金獵人的臭蠍子也不至於吃飽太閒就跑來我這邊找死…」
黑衫男子說完,不只Botter,連Bimons也不免傻了眼,愣在原地說不出話──原來Julian那傢伙為了壯大魔皇軍的勢力,還不惜出錢讓自己的國民去幹獎金獵人這種髒活,也要成就他的野心。看來就算哪天他還會再幹出什麼教人驚愕不已的大事,也是不足為奇。
黑衫男子瞄了Botter和Bimons一眼,僅嘆了口氣又搖搖頭,也沒多說什麼。而後他視線一滑,正好發現附近不遠處就有另一處公告欄,欄上的告示紙並不算多,唯有一張色調為米黃色且稍嫌破舊、上頭還有打印某人的大頭肖像的單子,就要特別引得他有所注目。
怎麼搞的?這人究竟在看什麼,還能看得如此出神?難道附近又出現了諸如獎金獵人,還是Bandit那些看就知道實為不吉利的傢伙?Bimons眼見黑衫男子的表情和眼神不甚尋常,不禁好奇心大起,循著對方的視線一齊望去,才發現那份被貼於公告欄的米黃色單子──
心中多少有譜的Bimons在念頭興起之下,拉著Botter前去查看,發現這正是一張以通緝特定對象為主要用途的懸賞榜單。在瀏覽過榜單上的詳細內容跟照片,Bimons忍不住大吃一驚;憑此,Botter為了將此時之所以教Bimons這般驚訝的原因觀看個仔細,也跟著湊向前,登時即見單子最上方除了那個斗大的『WANTED』等字樣外,關於它的內文註記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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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衫拳師Bastato,懸賞獎金四百萬
備註:活捉,若已被殺害,則獎金減少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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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果然連這邊都會貼這種百害無一利的蠢東西…」
是黑衫男子在說話。Bimons跟Botter回頭端詳對方的面容,好半响,又把視線轉往榜單提供的照片肖像,兩人當即發現黑衫男子與榜單照片中的男人,無論在外貌還是神韻上,兩者幾乎無異,一來說明這位黑衫男子本名Bastato,暫且莫提這名字好聽與否,剛才那名Scorpion會這般積極前來追殺人家,只為了索討那筆價位高達四百萬的賞金,由此也就可見一般。
於此,Bimons不知怎麼的,突然順手將那份榜單從公告欄撕下──畢竟這人既然都將要與他們一起成為和平公會的夥伴,今天才遇上並擊退的Scorpion就罷了,又怎能讓這種不祥之物害他被別的獎金獵人捉走、以致反變成Julian的手下?Botter還來不及發問,卻聽Bimons道:
「別擔心,這種東西撕下來丟掉就好。總之,我不會讓你被其他人抓走的,因為我們可都是準備進入和平公會的──同伴啊!」
原來是這樣,難怪這個好傢伙會有此一舉。雖然嚴格來說,這種懸賞榜單不大可能就只有位於此處的這麼一張;不過只要是對自己人有益的,能撕多少就算多少,終歸也是好事一件──Botter頗滿意的朝Bimons點點頭,表示對他的為人精神起了三分共鳴。
可就在Botter轉望向Bastato,欲看他會如何響應Bimons以同伴的立場所付諸的好意,卻見Bastato不但不領情,還以此而豎起警戒,兩眼銳利有神,放聲喝道:
「同伴你個頭!我看你們應該也覬覦我這筆四百萬很久了才是吧?不然你們怎麼解釋剛才跟那隻臭蠍子交戰,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比他更快把賞金搶到手嗎?我話講在前頭,如果你們也那麼想要這筆錢,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和好手運──」
Bastato一面說著就揚起雙拳,一副準備和他倆大打一場般的顯露戰意──眼見情勢與自己所料想的全然相反,Botter一時之間是既訝異又難以調適、亦不知該作何回應才好;Bimons則瞪大兩眼,不可置信的向Bastato道:
「老兄,你這是在跟我開哪種玩笑?正因為聽到你自己都說要去公會報到,站在都是同路人的立場,至少我才會開始留意你。何況如果我們打從最初就知道你是那個價值四百萬的懸賞犯,而且還非要得到那筆錢不可,我們早就先找機會動手把你抓起來、帶去找人討獎金了。還有必要出手幫你趕走那個蠍子怪嗎?」
「我該怎麼說?起碼到剛才為止,我才知道現在這個世道,是已經混亂到連靠殺人賺錢的這種賞金狩獵行為都變得這樣隨處可見。而這一切也是全拜Julian所賜…」
聽得Bimons的解釋與Botter的隨之附和,Bastato那抹倍顯緊繃的神情,登時也略有緩解。且看這兩人在言語之間,不知怎麼的,倒也從中流露出一種迄今已相當罕見且難得的真實感;但即使如此,他仍寧願認定那只是一種錯覺,也未就此放鬆戒備,聲調凌人、尖酸刻薄的道:
「只要有口才,人人都會說動聽悅耳的漂亮話。但我可不吃這一套──給我聽著,不分種族、性別、職業還有階級,也不論是否為魔皇軍,人類這種東西的本質,就是為自己的利益而不擇手段的去加害他人。關於這點,我是深信不疑的;何況你們兩個現在都還持有我的懸賞榜單,也都得知了只要抓到我就可如願獲得四百萬獎金的事實,為了那種該死的獎賞而追著我的人又多的是,這種事還會缺你們這份嗎?」
這麼講好像也挺有道理。不對!這種時候應該想的是,該怎麼向對方證明他倆和那群獎金獵人不同,絕無打算對他不利?正當Botter還兀自思索該從何否定Bastato之言,中途卻聽Bimons含有用意的咳出一聲,撇眼即見他懷著實為不滿的表情,果斷的把那張Bastato的榜單當場揉至一團稀爛,再使力將它拋個老遠,回眸便緊瞪Bastato道:
「同樣的事情,別再讓我強調第二次:我對你的什麼賞金才沒有興趣,而且…」
「那麼,這筆獎金就讓我來領吧──」
Bimons才剛說到一半,未料卻忽然被另一把不知從何傳來,與最初那個Scorpion所能發出的聲調亦截然不同的陌生男聲給冷不防的打斷,瞬然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三人不約而同的朝四周望了又望,卻遲遲未見那陣男聲的主人──明明聽得見對方的說話聲,卻怎麼樣都看不見說話的對象,沒有什麼比這種事要更令人心生畏懼的。不只揚起雙拳的Bastato和拉滿弓箭的Bimons,就連除非必要,不然也不願輕易和別人開戰的Botter亦本能的拿出魔杖,隨時準備應付那股未知事物的驟然降臨。
倏然間,三人聽到附近傳來一把聽上去有些不尋常的水流聲,緊接著便見有一灘似是泉水或近似這類東西的透明液體出現於眼前。爾後那灘液體本身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似的逐漸『站起』──卻見當它的液位終於升高到與Bastato的身高同等的高度時,本就恰如普通的液體那樣沒有固定形狀的它,其輪廓竟逐漸轉化為人形──頭顱、頸部、肩膀、手臂、胴體,連臉部也浮現出眼、耳、嘴、鼻等五官特徵,無一不具,而水源竄升處也在分化的過程中變成了人類的雙腳…
一灘如水般的液體竟能化成人樣,縱然從外表來看,此人仍是由水所構成,可有因這種由水化人的變化歷程實在過於戲劇性,Botter自是看得目瞪口呆;二來Bastato照例在保持冷靜下,一臉沉著的看著那灘化成人形的怪異液體;至於Bimons則立即把他的弓箭準頭對向眼下這名恐怕也與Scorpion同樣不懷好意的『液體人』並高聲喝道──
「來者何人?就算是異變者,這輩子都沒見過你這種身體跟水一樣的怪人,報上大名來!」
「你沒有必要知道這個,正所謂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對於Bimons的質詢,卻看那液體人雖有人類的基本五官特徵,終歸整體由液態構成,除了眼睛與瞳孔都跟其他身體部位如同,均呈半透明的水藍色,也較不易看出對方有否任何表情上的變化;然而單憑此人言下之意,想必是來者不善。
自液體人語畢之餘,還不等Bimons給反應,Botter亦將杖端直舉向對方,分風劈流的反問道:
「看來你打算在這裡置我們於死地就是了?」
「哼哼,你覺得呢?我先聲明:若是乖乖把那個叫Bastato的拳師交到我這邊,大可保證你們其他人平安無事;相對的,要是不老實照做,那就全部一起上路吧!」
「媽的!你這種全身跟水一樣的怪人是屁話大過本事是不是?你以為有那麼簡單就能得逞嗎?給我聽好了──想都別想!」
不等Botter回話,Bimons早已搶先破口罵道,更率先把拉滿許久的箭矢朝目標放出──眼看射出去的箭矢不偏不倚的射中液體人的心口,還勢如破竹的穿透過對方那如水流般非固態的身體,即令這種液體人與普遍的敵人有相當顯著的不同,不但不會在受傷時流血,要將其徹底消滅,也自會有一定的困難度,最少能先給他來一招下馬威即可…
然而Bimons射出的箭矢對液體人來說,何止什麼威力不容輕忽的攻擊,似乎連蚊蟲叮咬都還比不上──被箭矢穿過的他,除了有部份泉水從身上灑落而下,其餘一點影響皆無,照樣完好無損、不痛不癢、屹立不搖。爾後液體人二話不說,隨即把雙手握拳,動起他那雙也都由水構成的雙腿,作勢朝三人直撲而來!
這下不妙,非快點阻止這傢伙不可。念及至此的Bimons才準備放出剛才曾用來對付Scorpion的爆破矢,位在他與Botter中間的Bastato卻擺出極為輕蔑的神情,宛若在表示這沒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那般不屑一顧。
他率先站向前,揚起泛出水藍光的右拳,直到液體人距離自己終於不到兩米,突然發出怒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對方的頭部重擊而去,而圍繞於右拳的那道如火燃燒般的水藍光,自此也隨著他揮拳的速度而被拉長…
「嘩啦」一聲,當那股速度和攻勢均宛如龍般威猛的一記重拳勢不可當的擊中液體人時,下一秒便見對方的那顆亦是由水構成的頭部,竟被Bastato一拳打得四散紛飛、不成『顱』形。有出於Bastato的出擊力道之猛,被激起的水花一股腦的灑落於地後,此時的液體人就彷如遭人斬首似的失去頭部,不只攻勢慢了下來,連動作也變得有些不利索。
Bastato於焉收拳,而那個已經『無頭』的液體人,縱使喪失首級,身體重心平衡略嫌不穩,可依舊能活動自如,彷若不會那麼輕易就倒地不起。此番光景,不只教Bimons很是錯愕,連Bastato也本能的雙目圓睜,彷彿對這液體人本身的特殊與奇異之處有感不可思議;然而這回則輪到Botter語帶笑意的和Bimons跟Bastato道:
「還沒完喔,既然兩位大哥的物理攻擊對這種全身由水構成的液體人使不上什麼力道,不妨容我以化學攻擊來伺候他一番吧──」
Botter把魔杖對準液體人的方向,嘴裡念念有詞,進而大喝一聲「灼熱之光」四字,頓時杖端前放出一道猶如熊熊火焰,色調為金黃並散發出高溫的光芒,直直照向並灼燒目標──由於液體人早已沒了頭部,因此當他再次遭受攻擊時,也發不出什麼淒厲且痛苦的慘叫;同時他那呈液態的軀體亦於此招『灼熱之光』的威力與熏灼下,不斷的冒出白煙…
不過一分鐘,液體人終於因炎溫的強烈影響而導致身體全被蒸發,就此化成氣態──敵人於焉敗北消失,Botter把杖端前的熱光弄熄,將他的武器收回懷中;此後的Bimons亦在得勝而來的欣喜之間,攤下始終握著大弓與箭矢的兩手,轉頭就頻頻對Botter的才智表示讚嘆不已。
怪事,眼下危機都已排除,怎麼卻未聞Bastato有任何以此而來的回應?難道這種都值得教人放鬆釋懷的良善結果,他都沒甚感知也無動於衷?憑此,Botter和Bimons回頭一望,眼前的景象卻教他們大吃一驚──那個Bastato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已不見蹤影!
兩人連忙四下張望察看,試圖將對方尋回;然而無論他們如何致力搜尋,終歸再也未見那個性情冷漠又不輕信他人,卻也算得上是和平公會一夥,連實力也不容小覷的黑衫拳師。在跟丟夥伴這件事上,Bimons有好一陣子都在因Bastato的不辭而別,而感到無比失望,Botter則倒是泰然自若的用手拍起Bimons的肩膀並安慰道:
「假如他也有意加入公會,就算路線不同,只要終點一樣,那就必定會再遇上他。這樣想不就好多了嗎?還有什麼好煩惱的呢?」
基於Botter的另一番見解,向來個性也挺單純又直截了當的Bimons頓時也想通了,當即豁然開朗、眉開眼笑,又不吝予以讚賞──
「就說你這個巫師也不是普通的聰明,以後可不能小看你了,呵!」
兩人互相打氣鼓勵一頓,爾後Botter又有如大夢初醒般的睜大雙眼並「哦」了很長一聲。經Bimons一問才知,既然Bastato此刻還正被開價通緝,他的懸賞榜單,基本上都必定會有他本人的肖像。雖然剛剛從公告欄上看到的那份已經被Bimons丟掉了,但只要在別處找到另一份並帶在身上,依憑單子上所提供的照片,或許在終將抵達公會之前,還能在茫茫人海中認出Bastato的面孔、藉此尋得他的下落也說不定,哪怕這麼做也可能招來他們是為獎金獵人的誤會亦同。
未料還有此招的Bimons在大喜之下,全然同意Botter的作法。隨後拿出一頂黑色且插著淡棕色鳥羽的狩獵圓盤帽並將它戴上;Botter也繼續戴著他的黑色巫師帽,和Bimons一起並肩著走,繼續往他們的最終目的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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