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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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也是輕呷著杯中酒，面露陶醉之色：「我也很久沒喝過了──說起來，你可知道一芳春從哪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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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瞄他一眼，故意不開口。他看得出柳靜江的眉心直接就刻著「來問我啊」的字句，沉默喝酒不語。柳靜江訕笑一聲：「你這死小子，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一芳春的產地，你今天才剛從那邊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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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聞言倒是詫異：「無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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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柳靜江目光迷離，看著窗外暮色：「無常府，算是大京裡最神秘的地方。如果說承天城便是大京明面上的風光、無常府便是隱於陰影裡的禁忌之地，裡面的水比你想像中要深得多。單是你今天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九牛一毛。至於無常府裡真正的風景──還是別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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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這最後一關算是闖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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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看著段真，似乎借著酒意，突然開口道：「昨天，你問過我為何不安心修行──樊兄弟，人生在世，各有追求。你追求的是修行大道，我追求的只是很小，安居樂業、有妻有兒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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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修行下去，變成個數百歲的老怪物……那時候，漩兒早就去了。只剩下我孤獨地活下去──說實話，我倒沒有自信在那個世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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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嘛，剛剛好，便好。」柳靜江笑著，說出這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隱藏在心裡最深處的說話。說起來倒也可笑，這等心裡話就連他的父親、他的兄弟、他的愛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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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面對著這個認識不到數年的陌生人，卻能令他輕易地坦誠相對。或許，是因為他那乾淨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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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自己只是需要一個宣洩的人、而剛好這個人不熟，也不會對他這想法作出甚麼評價──陌生的人嗎？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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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柳靜江大笑出聲，言語間帶著灑脫：「樊兄弟就如金鱗隱於池塘裡，想要化龍還得要一段時間。在此之前，就看看我們那個機關在大京能夠幹到甚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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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段真不由得開口問道：「這個機關、那個機關的一直說，很是麻煩難讀。你到底想好那叫甚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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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伙是白癡嗎？這等大京皇朝的隱密機關，名字亦能是我想取甚麼就取甚麼？只是──恰好皇上的聖旨下來了。」柳靜江眉頭先是微皺，罵了段真一頓，之後眉頭卻又舒展開來：「以後見不得光、見得了光的事情，我們都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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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也不能穿得太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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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輕輕敲著桌面，數寸之處便是他捧過來的那件黑色錦袍：「穿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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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不疑有他，隨手便即拈起黑袍。只覺入手滑溜、表面黑中帶亮，似是隱隱反光，更有無數細密的紋路，明顯以上等材質手工所製。他一穿上，只覺這長袍外觀特殊，像是披風，但偏偏左右亦有位置讓雙手穿過，方便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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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徹底下山，夜色籠罩天地。身披黑袍的段真，似乎要與這片黑暗相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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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蓮衣，本來源於農家常用以下田的蓑衣。後來經人改製以後，雙手更加方便活動。因為外型仿似蓮花，因而改了個雅名，名為蓮衣。」柳靜江自嘲一笑：「只是，這既然是陛下親自下旨的玩意，名字自然會再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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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這便是以後我們那機關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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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嗎？」段真對於蓮衣的外觀沒有反感，畢竟看著這件蓮衣會令他想起往昔於三千境小村裡，常見師兄穿著蓑衣、頭戴斗笠下農田的模樣：「談好的供奉分文不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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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死要錢的小鬼。」柳靜江嗤之以鼻，揉了揉鼻子無語。這傢伙還真沒幾分豪情壯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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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府裡喝酒、坐看天色漸黑的柳靜江以及段真，卻不知道錦衣衛於聖旨傳令天下的同時，於大京捲起多大的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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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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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荒蕪的大地之上，一抹身影默然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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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髮披散在後，足穿草鞋。每一步都走得很是踏實而堅定。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他本人的緣故，還是因為他身後背著一把誇張的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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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色不好，紫陽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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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夫本來就是看天吃飯的活兒，這種辨別天色的功夫，對他而言形同本能。段志略略抬頭看了天色一眼，便知道快要下雨。他看向前方，已然隱見城鎮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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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片刻，顧目四盼也不見有甚麼陌生人以後，便即身化銀色劍光，朝著前方城鎮飛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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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名為「狂亂縣」的城鎮之前，段志不由得無語。也不知道該吐糟的是這縣市的名字，還是整個地魔界的命名風格，都是那般淺白。只是這已經是段志走過狂魔府的第三個城鎮，對此早已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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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他已經大踏步走進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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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段志也有想過，自己背著石劍行走會否太過惹人注目。只是當段志真正在這地魔界裡行走以後，才發現自己所想只是杞人憂天。正如之前所言，魔修大多勢大力沉，性喜重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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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背著寬大石劍確實顯眼，但在地魔界裡這種人卻是比比皆是。段志曾經在剛入狂魔府境內、第一座城市「狂霧縣」裡，便看到有個人直接就背著一顆巨大的圓石、旁若無人地於城市裡行走。但凡看到他的，紛紛朝兩旁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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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的魔修看不過眼、出言嘲諷，便見那背著圓石的魔修大怒，直接從後背扛起圓石，朝著嘲諷者扔出圓石，直接將其砸成肉醬而成。段志光見那人從後背扛石，乃至擲石的去勢與手法，便知道這已是他擅使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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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著這等奇葩而特殊的例子不說，背著大刀、大盾或各式重兵器在後的魔修，多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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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段志行走在狂亂縣裡的身影看似特殊，實則反倒很容易地融入人群之中，不太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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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亂縣雖然位近於西北，但比起臨近邊境的幾個縣鎮而言，也不算荒蕪。大街小巷亦有攤販賣著吃食，有被蓋在蒸籠裡的肉包子，香氣撲鼻。嗅著動人香氣，段志不由得食指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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