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冰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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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狂縣的廟樓裡，此刻只有黃濤、杜安及韓桃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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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的木案桌上，酒罈早已經被換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壺清茶與三個茶杯。杜安把事情說畢以後便逕自坐著喝茶，至於韓桃只是盯著茶杯直看，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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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知道黃濤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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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凡遇到正事、或者是需要思考的時候，黃濤都會滴酒不沾，以茶代之。反之只有比較從容、心情好時，才會喝酒盡興。況且，他們亦看到黃濤那握著茶杯的指頭微微發白，顯示著他心底並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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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濤與杜安及韓桃沒有血脈關係，但卻是一見如故、相交莫逆，這才有了拜月眾這回事。三人之中以黃濤為首，不論杜安還是韓桃都樂意輔助其左右。那都是因為他們知道黃濤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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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黃濤就連魔軀都尚未能凝聚成功，但其智謀及運籌帷幄，才是他最大的武器。若只靠杜安及韓桃，根本不可能打下現在的這片霧狂縣，成為背後的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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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黃濤的內心充滿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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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征服一地，光靠計謀不能、光靠武力亦不行，唯有兩者剛柔並濟才能治好江山。這些，他很小的時候已經爛熟於胸。但像他這種人，最怕的就是遇到某種不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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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看來，那群人就是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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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摧枯拉朽之勢掃蕩一切，不跟你玩計謀心算，可謂一力降十會。杜安是黃濤最強大的「棋子」，但就連杜安卻在那個漢子的一劍之下狼狽逃命。縱然杜安說過，那只是因為漢子出來得太突然、又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斯霸絕的魔技，才會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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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令黃濤擔憂的，還是那個被稱為「師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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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都有這種實力，師父還能差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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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人提著兵器殺進府內，自己能夠逃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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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濤下意識仰首，卻看到杜安與韓桃的目光都轉而盯著自己，不由得心下一驚──自己是三人間的主心骨，誰都能亂，就是自己不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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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黃濤面色變得平靜淡然，看向杜安：「二弟的決定沒有錯，窮寇莫追的道理，大家應該知曉。只是可惜了那個小娃兒，以及兩枚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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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又看向了韓桃：「以後行事莫要太冒進，雖然你二哥看上去不怎麼靠譜，但他的江湖經驗比妳老辣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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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桃霍地抬起頭來：「大哥，那些手下的性命，就這樣枉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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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濤見狀暗暗歎息。這次跟隨韓桃去的，都是她的人馬。朝夕相對之間，早已生出同僚的情誼。更重要的是，不論是這次的追擊、還是之後她看輕陳信龍的決定，都是或間接或直接害死自己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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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濤尚未開口，杜安已是放下茶杯，看向黃濤道：「大哥，我隱隱有種預感──那群人，不是我們招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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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桃聞言更是大怒：「二哥！敗下一招，就連你的血性都磨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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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壓根兒不跟她鬥氣，逕自道：「這是我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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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休息了。」語畢，他轉身下樓梯走去，無視怒不可遏的韓桃。黃濤卻是冷冷盯了韓桃一眼：「我知道妳失去手下心痛不已，所以能體諒妳的情緒失控。但希望妳回去好好反思，這次之所以損失慘重，除了因為敵人的實力出乎我們意料之外，還有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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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桃猛地站起來，雙眸發紅緊緊盯著黃濤：「我真希望你不是只在後面冷眼當軍師，而是親身上陣。那麼，你大概能夠體會我感受的十份一二──」說著，她似是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緊抿著雙唇，同樣沉默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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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三角而坐的廟樓，轉眼間只剩下黃濤孤身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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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微涼，那討人厭倒春寒愣是不退，令杯裡的茶湯已涼。黃濤猛地舉杯，把殘茶飲盡，嘴巴裡似嚼著茶葉，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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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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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身影用盡全力疾走，兩旁虛幻迷離的霧牆與幻影被他們盡數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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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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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猛地沖出，卻已看到兩道身影站在谷口看著他們。一者焦慮地來回踱步，一者只是平靜而立，似對外間動靜不縈於懷。胡青本已心急如焚，那不是因為韓桃曾經下過的毒，而是因為身後的人兒。隨著走動，那被他背負在身後的少女越發冰寒，就像背著一個冰鑄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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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單是普通的寒冷倒好，對於凝聚天地靈元於己身的魔修而言，區區冰火寒暑不被放在眼內。但那少女的寒冷似乎越發加劇、蔓延。在察覺到這點的胡青幾乎下意識想要把那少女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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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層層冰霜似有生命般纏住了胡青，就連陳信龍與黃語陽想要幫忙將其扔下卻是無果，反差點連自己的雙手都被凍住。如此詭異的情況，前所未見。後來他們果斷繼續前進，一切先回到劍谷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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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已經連嘴唇都變得青白一片，只感自己身處於冰窖般，難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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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他看到立於谷口，那平靜的身影，似乎心底的焦慮盡數消空。這時，不論段志還是葉輕都已經走了過來，段志沒有理會面色青白交加、一直喊著「童兒」的葉輕，劈頭就問：「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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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凝聚魔軀，卻不知為何結成個冰人兒，我便直接將她背了回來。」胡青說著這話時神色鎮定，但吐出的話語卻帶著顫聲。段志一眼便看出端倪，便想要伸手把葉童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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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信龍在回到劍谷以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不已。那一劍龍蛇蜇驚世駭俗，但所帶來的負擔亦是不輕。至於黃語陽已連忙開口：「師父小心，剛才我們都拉不下來，反差點被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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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段志的五指輕柔，落在葉童與胡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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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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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若無的聲音響起，下一刻葉童已經被段志抱在懷裡。其動作之快，在場眾人都看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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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顧天寒恰好姍姍遲來，段志便即看向他：「你看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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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顧天寒雙眸盯著葉童不放，似沉吟片刻：「若我沒有猜錯，這娃兒覺醒的魔軀應該相當不得了，強大得就連宿主也無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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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便握住腰間的藤劍，平放於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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