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勤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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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笑聲漸畢,似乎是因為已經說開了,他也沒有隱瞞甚麼,直接表露其不喜:「那個蕭別離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到朕的皇宮裡行盜、盜的更是那些──難以言喻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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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朕不能隨意出宮,恐怕早就出去把他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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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連忙道:「想要抓這個毛賊又何需皇上出手?微臣代勞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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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唐百山不是個愛聽馬屁的昏君,但終究還是喜歡聽些好話。而且段真這話說得偏偏也是事實,既是表達段真自己的能耐、亦把自己當作台階讓唐百山踏上去,不由得令他笑罵道:「樊卿這等馬屁功夫,倒更像是經年於朝廷打滾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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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訕笑著,沒有反駁。只是他內心對於唐百山能否真的抓得像那如泥鰍般的胖子……那倒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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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卿說得對,但只是對了一半──抓蕭別離,只是證明了你的能耐。至於你對京朝的忠心,絕大部份只是依靠柳靜江的背書。」皇帝似是提點著道:「錦衣衛乃是朕的近侍,更是朕用以肅清朝廷的刀,可謂身居要位。想要獲得朕的信任,樊卿家還得努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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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上提點。」段真一副「如沐聖恩、當頭棒喝」的模樣連聲稱是,內心卻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喜怒無常的君主。不說別的,若這金丹境的皇帝想要殺自己,加上身在皇宮之中,他可真是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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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皇帝自比段真更快看出他的打算,也沒有留他的打算,揮了揮手:「好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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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上。」段真再次行禮以後,便即轉身準備離去。只是當他離去之際,其身形卻是戛然而止:「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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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這舉動,可謂無禮之極。只是唐百山並非那些極講禮數之輩,不然也不會隨便以私服、隨意的坐姿出現臣子面前。所以他只是下意識跟著段真的目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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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段真進御書房後,除嗅到寧神香的味兒之外,便只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唐百山身上,目光也不敢到處亂瞟。直至他現在準備離開之際,目光掃過御書房內某處,便不再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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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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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常見於家室府園的主廳中央,以懸掛在堂屋正中壁上得名。不少人又會在居中牆壁上掛上一副巨大的字畫,亦稱為中堂畫。一般來說對於愛字之人來說,因為中堂尺幅比較大、置放的位置亦是當眼之處,所以地位都很高,非心愛之作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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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京朝皇宮、皇帝御書房裡的中堂,肯定不是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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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面只有寫著三個字──勤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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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有功,戲無益。這乃是極其普及的古句,哪怕不懂太多字的農民工人,都總有聽說過。但普通、普及之餘,卻是極具深意。正因為在平凡中隱藏著不平凡,所以才能家知巷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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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胸懷才學的書生,到販夫走卒都知曉的道理,才是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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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令段真震驚的,是這幅字的本身。其字體極美,極柔。若是驟眼看去,似乎那不是筆觸而固定在紙張的字,更像活生生、在流淌著的黑色池水,無時無刻都在千變萬化著。哪怕單純地看上一眼,便即令段真精神爽利,似乎腦袋裡的雜念都被洗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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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皇帝笑著道:「樊卿也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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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懂略懂。」段真只是客氣地應了聲,但目光卻沒有從字上挪開,彷彿眼前三字像極何等傾城的尤物,雙眸盡是火熱,卻還是沒有忘記禮數:「貴問皇上,這字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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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沒有因此而生氣,反倒看著段真更加對眼。當朝天子唐百山喜書法一道,這也不是甚麼隱秘。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此在唐百山在位的年間,書法之道極其流行。因而培養起來的書法大家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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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並沒有太多人知道,皇帝之所以喜歡書法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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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段真走進御書房內,表現都是可圈可點。在皇帝眼中合格有餘,亦正如他所言「更像是經年於朝廷打滾的老臣」。談不上討厭,但亦稱不上歡喜。只能說是不過不失,堪可調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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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現在,段真因為看到這幅字畫震撼、繼而失態。在皇帝眼中才算得上是真情流露,雖然只是很片面,但至少令唐百山看穿段真掩蓋著的部份真實──段真是真心喜字、愛書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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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字……是朕的一位忘年摯友所書,亦是朕最喜歡的字,這才放在御書房當眼位置。既是欣賞,亦是自省。」皇帝上下打量著這幅字,面露感慨:「每次遇到甚麼煩心事,朕都是站在這邊,安安靜靜地看片會字。既然樊卿是修行者,相信也能看出這字的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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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劃並不以蒼勁而顯著,反倒是柔美流暢,幾乎都沒有過突兀的邊角。單是這字體已是前所未見。」段真看著眼前字帖,面露癡迷之色:「字裡行間似蘊藏盈盈水意,圓融如意之餘,偏偏仍帶著沛然莫禦之勢,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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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段真的點評,皇帝更是面露喜悅,眼眸泛過訝色:「樊卿家,你還真是一次又一次令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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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段真似乎回過神來,目光戀戀不捨地自那幅字帖挪開,轉而看向皇帝,面露訕訕之色:「微臣無禮,還請皇上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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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對於喜字之人而言,看著好字就如見絕色美女,就連和尚都未必能免俗,樊卿又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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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間,進出御書房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像段真這般,在兩三句間點評出字裡行間精意的人卻是不多。一時間,皇帝看著段真頗有幾分引以為知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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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山似是「精神一振」:「既然樊卿懂字,那便讓朕給你看看些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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