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從人偶的底下看不見乳房的全相,於是他斗膽在白布底下站起身來,孩童的身形容許他順利地鑽進緊致白布與細滑皮革之間,額頭也剛好擠進布蛛女下邊的一對乳房之間,男孩緊張地轉動小頭腦,終於得見自己思念不透的答案,原來⋯⋯
突然腳步聲就在禮拜堂響起,做著不可告人之事的男孩怕極會被人發現,他的臉正側貼在人偶上,只能僵持著身體動作,對外的耳朵就聽到這腳步聲由遠至近,再拐至書房的方向。
男孩正慶幸沒有被發現,那腳步聲的主人就說話了,原來正是先生:「遛走了?哈!平日一副爭取表現的模樣,結果關鍵時刻連重要的事情都不能專心完成,始終是個沒有潛力的人,如果不是條好生樁,哼!枉我趕快完事出來招呼!」
男孩聽不懂甚麼是生樁,先生又趕快完了甚麼事,只知道自己讓先生失望了,後悔不已。
這時地板下再傳來一下碰撞聲響,先生聽起來氣急敗壞,一邊自言自語嚷著那頭該死的狗,一邊快步遠去。
男孩等了陣子,以為安全了,正想從白布下鑽出,突然又有個神秘女聲說起話來,嚇到他又定住不動了。
那把女聲正朝布蛛女人偶的方向感慨道:「人與獸,那是境界,奧術師啊,總想把人與自然的界線消融,把狼與熊合二為一,不難,把人與人合二為一,不易,把人與獸合二為一,那就難難難!自古先賢把獸的部分合到自身,才顯得出神聖,命賤如我倆啊,雖有蛛字,終歸只是個不易之事罷了。」
這時男孩已嚇到渾身顫抖,如果神秘女人真是望著人偶,恐怕一眼就看得出裡面藏著個人了,但女人只是繼續她的獨白:「最易的奧術,是死與死,但那是大污穢,奧術師,不敢想不應做,以前肉塑習俗的年代,把女孩的屍體連合成塑像,那些荒野的奧術師賤命一條,不怕難為了圓石,賠上性命也不吃虧,但這個背信棄義的迪倫,為了向教庭領功,用獸屍合成的身體來企圖困住死神的寵物,那就不要怪圓石學他一樣背信棄義了。
……加爾巴,石頭從你之後,記得好好待它。」
聽到自己名字,男孩由腳底嚇到上髮尖,在他驚恐的瞪眼之下,看著兩隻手從外牽起了白布把他曝露出來,有第三隻手拉直了他任人擺佈的右手臂,而第四隻手則把一個紅絨布袋交到他右手掌中。
男孩定過神來,眼前已不見了掀布之人,他腦海中殘留了一個四手白衣的女人身影,不知是真是假,只聯想到自己是見到了神聖的布蛛女顯靈。
分不清是幻念還是一眸的憶想,男孩認住了布蛛女的美貌,她有兩張小嘴,左右齊排,唇角並貼,一對外角左右上翹,就長在尋常人類嘴唇的位置上,看起來會有連合成同一張笑唇的錯覺,她到底是在笑還是不笑?男孩搞不懂,但覺得她嘴色豔紅,像是蔓越朱橘。
他打了個冷顫,看著自己的下身,奇怪了,本來不覺得尿急的。
於是他跳下了祭台,跑到教會的石屋外想解決去,不過還真是用盡了力都擠不出尿來。
這時他好奇打開手中布袋,又吃了一驚,竟然是袋骨頭!男孩不知解剖,哪知道是人的尾椎骨,隨手一丟,就跑下了山。
到他想起自己始終未寫好信的時候,人已在被窩一睡到第二天了,他知道要再一次上山把求援信寄出,但知道寫信困難,他也不想白走一趟,所以就去找村中懂得寫字的大人為他寫信,到信寫出來了,大人們堅持要有人陪同他上山,拖拖拉拉,到他再回到教會時,只見人去樓空,先生已不知所蹤,進到禮拜堂才發現後牆穿了個大洞,又有幾排長椅莫名奇妙地破碎成木渣,而禮拜堂中央的布蛛女人偶倒了在地上,不知被誰人用利器割破撕碎。
同行的阿姨覺得很危險,想帶男孩趕快下山,但勇敢的男孩今日鐵定要把信寄出,就跑進書房旁連通的隼屋去了,平日他也有幫手放隼送信,一眼就從六七個鳥籠中認出了那隻能送信到領主莊園的遊隼風信子,他從吊起的小木筒拈出一塊鼠肉乾,一邊餵給風信子,一邊把小信袋套在鳥腳上,就把鳥放走了,這時他又看了眼另外幾隻遊隼,於心不忍,就一併開籠放了。
信終於送出了,另外除了朵妮,這兩天村裡都有派大人到鄰村求援和到城裡報告事件,所以能河谷村民能做的都做全了,就唯有聽天由命了。
下山的時候,擔憂的阿姨腳步特別快,牽著男孩的手就半跑著趕回村去,而且天色又黑,兩人都沒留意到身後跟了一顆飄浮的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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