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營地時,鄧肯沒有取走火炬來照亮晚黑的路,因為兩人之中負責走路的是他,而他的眼睛現在能在黑暗中看得清晰,那麼拿著光源只會引人注意。
他平日上山砍柴,一個樵夫,又虎背熊腰,身無分文不說,若打鬥起來,大概有種讓人討不著便宜反吃虧的印象,所以山賊與他打照面時都是直走直過,倒是有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山賊小頭目,和他的喜好相同,偶爾還會帶些酒水熏魚來與他吹煙玩樂,不過這時他身上帶了個珠圓玉潤的女人,再遇到山賊就是個不一樣的說法了。
朵妮娘家的村子離河谷村不遠,但途中也要路過一段崖邊,山上又不缺柴,鄧肯平時用不著犯險,倒是他的老爹追住野味通山跑,沒一片山地未被他踏過,老爹還說近年崖下面住了兩隻兇猛怪物,一隻熊頭狼身,一隻狼頭熊身,他遇上的時候只從那隻熊頭怪挖走了一邊眼,但始終不敵兩獸夾擊,且戰且退,鄧肯見到老爹手中那顆棕黑瞳仁的深黃獸眼,又看到他兩臂劃滿了沒有破皮的爪擊瘀痕,倒沒懷疑老爹誇張,只是覺得老爹近來體格逆齡發展,甚至超出了一般人的程度,有點恐怖。
老爹對奧術師有無名執著,更一口咬定山上面有奧術師在做合成獸的試驗,而那兩隻怪物就是試驗品了。
想起老爹,鄧肯也不知道自己被尼祿賜死後發生的事,依照尼祿性格,一定不會遵守承諾放過老爹,但說實在,鄧肯自己又不太關心老爹下場是死是活,自鄧肯有記憶以來,老爹的身影總是缺失的,那間獵戶小屋不知是否藏了寶物,老爹除了打獵之外就是待在屋裡面,到母親急病死的那晚上,他也遲遲才從小屋過來,來到時母親倒是冷笑著走了。之後老爹就乾脆完全搬到小屋獨居了,鄧肯兩兄妹在生活上只能相依為命,到露莎莉出事之後,老爹才重新出現在鄧肯的生活當中,都已經家破人亡,鄧肯早就看得很淡。
鄧肯在尼祿身上犯了罪,如今死不瞑目,自覺應該,而老爹也有份毁滅尼祿的母親,有甚麼下場,其實不過份。
這時鄧肯抱住朵妮,妹妹又跟在一旁,走了些許上坡路,已來到了剛才說起的那條崖邊狹路,路上安靜不語的朵妮就說話了,她說想方便一下。
鄧肯也沒為難了人,放她下地面後,就自覺背向她站在一邊,他俯視近乎垂直的山崖底,那本來是肉眼看不見的無窮黑暗,但現在的他看得通透,連山腳植被都看出片片細葉,只是他看不穿樹冠之下的山谷地,不然也許會找到兩頭野獸與三顆眼珠。
「哥哥,待回見!」身後的露莎莉突然這樣說,鄧肯轉過身,就看到朵妮用雙手把他推出崖邊的一幕。
鄧肯是身形壯實,但腳下算是岩層鬆散,況且朵妮平日沒少在田地勞動,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閒婦,這樣奮力一推,真的把他推落了山崖。
在鄧肯跌落山崖後,露莎莉那在月色之下照得蒼白的臉驚訝極了,並戒備地立即面向朵妮,朵妮沒說話,又兩手把露莎莉推往懸崖之外。
「啊……真是惡毒的女人。」露莎莉轉驚為笑:「我的表情很令人信服吧?演表情這行為對我來說可是新鮮事物!」
朵妮低頭,看著自己直接穿過露莎莉身體的雙手,立即咒罵道:「鬼魂!你這個玩經血的污穢鬼!」
露莎莉又做了個瞪大眼生氣的表情,又沒忍住笑道:「經血?你以為是經血嗎?你知道你老公像搞你一樣搞鄧肯的妹妹嗎?」
「哈!你以為這點破事刺激到我嗎?你被人搞了,我要為你傷心了?」
雖然本身藏在露莎莉的外表之下是另一位女性的意志,但面對這沒心肝的挑釁,露莎莉的幻影始終是被觸怒了,她微笑的唇下正咬牙切齒,手指上沒有血,但仍是印到朵妮的額頭上用力搓戳。
被弄痛的朵妮想撥開露莎莉的手,但她卻完全碰不著露莎莉身上任何部分。
「如果尼祿不是對女性特別寬容,我就會把印記加給你了。」
「尼祿?原來是那個賤種搞的鬼嗎?哦,我現在懂了!」朵妮聯想到剛才露莎莉說擔君之憂的事,也提到過尼祿的名字,雖然想不通一個小孩子有何能耐害死一村的男人,但今早的時候尼祿已不見蹤影,她再想起尼祿曾在藥田裡說要殺他老公,這不是順理成章的推論嗎?
在她恍然大悟的同時,露莎莉由戳弄她額頭,變為兩手捏緊她的頸子,「睡吧,醒來之後你也不會記得。」
昨晚在閣樓上,當尼祿的眼閃過了君王的色澤,也曾這樣對朵妮命令過。
無法推走露莎莉的朵妮竭力掙扎,很快就兩眼翻白,意識漸遠了。
在王至高無上的權柄下,相信朵妮以後只要再亂想對王不利的事,就會一次又一次像吸了藥煙一樣昏睡並失去記憶吧?
「當一個人被精神污染,就會慢慢看見自己失去過的事物,毒婦朵妮,你又會看見怎樣的景象?會是你的違背良心的安逸生活?或者再見到你的有錢老公?如果是這樣你也確實沒救了。」露莎莉感嘆道,然後往後一躍,也跳出了山崖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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