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裡,大公主已坐了在地氈上等待著,不滿侍女帶個人來都這麼久,她等到又有點覺涼,於是披了外衣在身上,到侍女終於帶妃比到來時,她就慶幸自己有這樣做了,因為這個深夜時辰妃比仍束了個精緻發髻,分明是特意打扮好才來,而且她還穿上了主教紅袍,是有心趁她睡夢半醒又衣衫不整時突襲吧?
打發侍女後,大公主未等不速之客開口請安,就忍不住先發雷霆了:「妃比,你好大的膽。」
「公主殿下!格爾不是常叫你好好克制脾性嗎?你是王族成員,而這裡是人食人的割耳城,沒點城府哪天就會把命賠了。」
「我父王的名字不是你叫的。」
妃比自信一笑,也不反駁,改為問道:「難道公主肯接見我,就是為了拿我來解你起床氣嗎?我不過好心想稟告你那個尼祿的事呢。」
「我不知道哪個人叫尼祿。」公主沒表現出來,但聽到男孩名字時,心中已泛起驚濤駭浪。
「噢,是我的疏忽了,你也知道吧,我以前的侍從現時在蛾多瑪山野的教會侍奉,尼祿是到教會學習的村童之一,雖然他暫時沒有騎士天賦,但他的聰敏與洞察力令人印象深刻,這半年我不斷聽到對他的讚賞,如果不是時勢不適合,我早向教庭引薦他進我們騎士團了。」
妃比在說「半年」二字時,語氣有停頓了一下,公主立即就盯住了她,但仍掩飾著心中忐忑,努力令自己的語氣不帶顫動:「那很好,這種人才就算進不到牧者騎士團,也可以安排到教庭的巡遊騎士團為國家效力,但我需要操心你們的人事嗎?」
「公主實在英明,我本身也想給他一個前途無量的未來,但剛剛從天啓看到的景象就讓我拿不定主意了,因為尼祿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行,而在同一景象中,我感應到邪物的活動!我知道大公主為了替蘇丹分憂,一直想消滅藏在國家陰暗角落的邪物,所以才冒昧想助公主一盡愛父之務。」
既然妃比有心搭個下台階,儘管生硬,但公主心底確實想知道尼祿的事,就迎合心知肚明的對方做這場戲了:「真是沒辦法!那你姑且說來聽!」
「我看到這個叫尼祿的男孩,在昨夜將自己村子的成年男人全部無情屠殺了,雖然我看不出他一個男孩怎樣做到,但我可以保證他就是主使此事發生之人,然而邪物痕跡的陰影也已投映在蛾多瑪了,說不定兩者有所關聯,據我推測,這個尼祿不是被邪物迷惑了就是帶著惡意利用邪物行兇!
按照常理,就算在戰爭期間滅村都是不可饒恕的罪,現在才又涉及邪物的事,就不是一念之仁的事了,我打算派遣騎士調查,並把他格殺,如果他手上掌握了邪物,那邪物就能直接回收了,到時我把邪物奉上,還望公主笑納。」
公主的心中想大叫不可能,那個身子弱不禁風的男孩,那個抱著她腳求她不要射殺母鹿的善良男孩,怎可能做出這種狠毒之事!不過公主也想起了男孩主宰她身心那晚上的毒辣眼神,說不定有很多關於男孩的事是她不知道的,要編大話,妃比也不會拿上邪物一併說。
所以公主思考了片刻,才把雕琢過的說話講出來:「妃比,治邪物事關星黎曼的國運,那不能與瑣碎事混為一談的,你雖然預料神機,但你始終不在實地,若出了變故也反應不及,若這個叫⋯⋯是尼祿對吧,若這個尼祿是我們尋得邪物的唯一線索,而你的騎士把人殺了,那邪物就會從我們的指隙中逃走了。」
「但是,他也犯下死罪了,我的騎士們嫉惡如讎,難保不會聽從這種優柔的命令⋯⋯」
公主趕緊再說:「我在蛾多瑪城接受款待的時候,就聽說過河谷村民信仰動搖以及襲擊女性的流言了,他們沉迷罌粟煙,繳出的收成和稅款都不如人意,在戰爭時期留下來也是個不能預測的禍患,這個⋯⋯尼祿,為星黎曼解除了隱憂,我看不出要處死他的理由。」
「知道了!公主都說到這份上,不就是留他一命的意思?」得到預料答案的妃比也不留公主面子,突然就轉身,向房門方向走出去,並裝作自說自話:「好在我還未派騎士將這小情人誅殺,不然已放出的游隼就快箭都攔不住了。」
聽到「小情人」三字,公主驚怒交加的情緒就湧現上表面來了,她又不想吵到王妹,再激動也只能壓聲說道:「妃比主教的作風一向不是這麼粗疏的,也許是年紀影響判斷力了,要不是繼任天啓大師的騎士不知去向,你這陣子就可以好好退下來休息了。」
妃比已慢步走到門前,又用隨意的語氣說道:「公主殿下說得太對了,我也想好好休息呢!調查邪物的事我還是交由心思細密的公主前往實地指揮吧!我的兩位徒弟謝茜嘉與翠絲會伴隨公主出發,要是發現這個尼祿掌握了邪物,那就絕不能姑息了。」
公主有種反被命令行事的感覺,她自小就討厭這種逃不出操縱的挫敗感:「本公主沒說過要……」
最後扶著門框的妃比,沒再正面回應公主的故作姿態:「公主一定不會想這個尼祿如果出事的,他以後可是能將你從盲婚啞嫁解脫出來的重要人物呢!」
「你說甚麼?」聽到妃比最後一句,公主就按捺不住了,她突然提高聲調,連有機會吵醒妹妹顧不上。
妃比回個頭來,親切地笑著:「別讓其他人知道,這可是我們女孩兒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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