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露莎莉從一棵大樹後重新走出來,她拿著那根紅荊枝,一邊掰去上面的尖刺,一邊以輕快的腳步走到鄧肯面前,並把手中物交回剛站起身的他手裡,「哥哥,魔法是有時限的,但瑪那也會重複地在同一根樹枝長出,你要好好保管它,不要讓它被折壞。」
嘗試過一次瑪那滋味的鄧肯,就知道了此物的貴重,他把荊枝插在後頸與孤形木板之間,木板本來就是用來夾手臂的,長度剛好作收納之用,枝上的棘大致已被掰去,他沒有特別感到不舒服。
鄧肯始終對山路熟悉,他走在前頭帶路,很快就確定該往哪裡前進,既然朵妮防備心重到要置他死地,那他都仁至義盡了,她走不走得動都好,祝她今晚一路順風,所以他現在是要到教會一趟,了解一下那隻冥犬是否指尼祿的骨狗,咦?
直接問透露情報的蘇菲本人不就可以了嗎?
鄧肯轉過身來,這時偏偏輪到蘇菲憑空消失了,見他張望,露莎莉就解釋:「這便是我說的時限了,哥哥的瑪那有限,便限制了召喚物出現的時間,現時又要靠我們自己了,如果我們真的救出了尼祿的寵物,殺多幾個犯死罪的男人,他一定會慷慨地賞賜我們安⋯⋯」
這時一頭野獸從旁撲出,噬咬在說話中的露莎莉的腰間,野獸看得見卻碰不著鄧肯的精神污染投射,她當然是毫髮未傷,但這不代表哥哥可以容忍,他一手壓住野獸的頸,那野獸便回頭咬他,他同時已解下了伐木斧,用斧鎚一面朝牠的頭用力一擊,野獸吃痛退後了幾步,鄧肯才看清楚牠的樣子。
那正是被老爹挖去一邊眼珠的熊頭狼怪物了,那熊頭骨確實堅固,鄧肯敲下去時手感像打到了岩石。
不知是否因為熊的習慣,這狼身體的怪物竟像人用後腿站了起來,在牠用兩腳退後的時候,背後又扎了在與鄧肯一同掉下來的荊樹幹上,應是被荊棘刺得很痛,牠就望向後邊,那熊頭顱盲眼睛的一側就向著他了,他把握時機,快步上前就用斧刃剁斷了怪物的一邊前腿骨,怪物一跌,四腳著地,那斷骨就刺出了皮肉外,只能用其餘三隻腳支撐身體,基本上是失去狼身體的靈巧優勢了,牠也不戀戰,吊住一隻報廢的前腳便逃進了草叢之中,鄧肯不是來打獵的,也未有追趕,只是覺得這頭連老爹應付都勉強的熊頭怪,竟然這麼快就被他解除了威脅,順利得出奇,要不是牠剛好碰到荊棘,給了鄧肯可乘之機,這場戰鬥應該會是一番苦戰吧?
對了,不是還有一隻狼頭熊身的怪物嗎?
「哥哥,要來了。」露莎莉用拇指指向自己身後。
鄧肯這時未見到怪物真身,但已聽到連串樹叢被撞斷的聲音,直到他親眼望見面前的樹被擠歪,那隻狼頭熊身的怪物就已撞上了他,他以為怪物的熊身軀最多就是山林常見的灰熊體形,老爹可沒明確提到怪物像半邊城門般龐大,這明顯是沼澤熊的身體!
他在怪物的衝刺中被帶走了二十多米距離才滑落地面,此時怪物的腳剛好踏了在他的下腹部,就把他的腹背踩成了肉泥,動量巨大怪物沒有即時剎停,牠再看到了站在山崖腳前朝牠手舞足蹈的露莎莉,就一股蠻勁衝撞上去,最終穿透了幻象狠狠撞擊在崖壁。
就在倒地的鄧肯目擊中,大量山泥連同本身就鬆脫的山岩碎片,披著巨大的陰影捲沒了怪物與露莎莉所在之處,泥塵一時鋪天蓋地。
鄧肯看著妹妹被泥石吞沒,但他因為脊椎受破壞而失去了下肢活動能力,著急萬分,不料就在一眨眼間,露莎莉又完好無缺在他身邊出現了。
「似乎那棵荊樹的斷裂鬆動了山體的泥土,結果那怪熊就把山泥撞下來了,我本身只想讓牠撞到顱骨脆弱的狼頭而已,看來我們仍受到了你眷屬的天賦輔助呢。」露莎莉看著重傷的鄧肯,神情也太過抽離,似乎毫不擔心。
「露莎莉,我現在保護不了你⋯⋯」
「啊!天開始亮了。」她輕鬆微笑著,打斷了鄧肯的話,反而提起了天色的事。「哥哥,你對晨光有感覺嗎?」
鄧肯以為這是妹妹不能應對悲傷的反應,為了不嚇到她,他決定忍著痛楚搖頭回應她的提問,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不能動彈,身體宛如困在石雕之中。
露莎莉輕撫著鄧肯的額頭說道:「哥哥,哥哥!唉,我看見你眼睛染上死靈法力的顏色時就有所留意,瑪那的力量似乎真的將你轉化成不死生物了。現在你只能等到太陽沉沒的時候才能重獲活動能力,不過好消息是,到時除了你頸上的初傷,身體遭受的各種破壞都能被消除掉的。」
意識清醒的鄧肯能夠聽到她的話,只是他已回應不了,腹部破爛的痛仍在持續著,他也不能為此呼叫。
這次他的痛苦與眷屬蘇菲的心願不成衝突,她的天賦也不會在此刻幫助他,所以今晚受抑壓已久的命運就嫌他受不夠苦。
那頭被他打斷前腳的熊頭狼又回來了,牠站起身來打量鄧肯,像個人類兇徒打量獵物,已知道自己碰不著露莎莉,所以完全無視了她,慢慢用兩腳走到鄧肯身邊。
沼澤熊本來的骨架巨大,但頭顱相比之下卻很細小,所以才能與狼的身體匹配,但其上下顎張開時的最大幅度也足有成年男人一個半至兩手掌的長度,而犬齒更像草耙釘般尖長,故此當熊嘴張開並咬在鄧肯腹處的陷傷時,一口就帶走了他腰中不少肌肉和腸臟。
「很痛吧哥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露莎莉溫柔地望著肉體逐漸被撕碎的哥哥,甚至握住了他的手。
借用了精神污染形相的她又不是真正那位安息中的露莎莉,面對著曾經侵害尼祿的惡徒,她又怎可能對受到應得刑罰的他抱有真實的同情呢?
在她仍然看不見的時候,尼祿就帶過她上山看星,去到山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蠢,於是他在她的耳邊細說星座的形狀與他在教會聽過的新星故事,為了讓她感覺到星星的排列,他用石子在砂土上把他所知的星座都砌了出來。
他是她的星星男孩。
不,那晚上他成為了她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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