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覺醒來,大家都死了。
準確來說,是村中的叔叔都死了。
姨姨與姊姊們把屍體集中起來辨認,但媽媽的眼睛盲了,他就要代為辨認爸爸的屍體,他自以為是村中最勇敢的孩子,他可是一個注定成為騎士的男孩,但當一具具燒焦的人體排列在男孩眼前,嚇到心臟跳上嗓子的他就不敢當勇敢了,原來人可以像動物一樣,燒熟燒香燒成炭灰,一些不好的東西,自此隨氣味記憶烙印了進他的心。
儘管有部分屍體已燒到不能辨識,有一兩具格外焦脆的屍體在移動的過程中更跌到七零八落,但他堅信爸爸不在屍體當中。
昨晚雷電交加,他睡得不好,整晚都在做夢,第一個夢裡爸爸取出了那副收在床底的家族寶甲,還叫他安心睡覺,到第二個夢時,穿上了寶甲的爸爸就抱著媽媽回到家裡,並囑咐他以後要好好照顧媽媽。
今天認屍的時候,男孩就覺得昨晚的景象不是夢了,父親定是穿上了盔甲去對抗暴徒並保護了婦孺們,而他之所以堅信父親不在焦屍之中,正是因為他沒見到一具穿盔甲的屍體。
另一個大人們聚集的地方就是尼祿的家了,昨晚過後,村裡不見的小孩子只有尼祿一個,而他的母親,也成了村裡唯一受害的女人,但無行動能力的她卻死了在酒館裡,被一位姊姊認了出來。
對比之下,在認定父親健在,而母親僅是失去雙眼的男孩心裡,也有餘力去為尼祿一家命運感到悲哀,全村最慘就是尼祿了,父親失蹤,母親又患病不起,他一個人照顧病母,平日還受盡其他孩子欺負,有次他在河邊偷哭,男孩的跟班們就把他挖的絲蘭根全掉到溪裡,男孩心裡也是過意不去,但一來兩人之間有太深的芥蒂,二來跟班們都期待著他的認同,所以他也加入了嘲弄尼祿的行為中,尼祿哭腫的眼睛帶著恨意盯著男孩,男孩心虛,就當作沒見到,不然其他扮演他騎士侍從的孩子們就會更加欺負尼祿了。
男孩最後悔的,是害死尼祿小狗的事,本身他聽爸爸說尼祿一家壞話多,就同樣覺得尼祿是個不奉稅的懶人,他見尼祿在河中洗完澡後沒穿衣服就仰臥在石灘,那頭小狗正乖巧地躺在他手心,一股妒忌的情緒就佔據了他的心,他撿起石頭丟向尼祿的方向,也刻意沒打中他,事情就是在這刻失去了控制,男孩不太記得中間發生的事了,總之最後他的跟班們就把狗淹死了,那時候男孩才七歲,看見被綁了石頭的小狗奮力想把鼻伸出水面的畫面,他的內心就受了極大的震撼,回家後便抱著父親的腿哭訴起來。
自此他就對殺生的行徑十分敏感,有一下子,就一下子,他連肉都想不吃,但忍了幾分鐘他還是吃了,畢竟是個孩子。
但目擊同伴殺狗的事也只是他幼稚生命裡其中一次見證殺戮而已,他第二次受到人類展現殘暴行為的衝擊,是親眼看見草藥醫生把樵夫叔叔的妹妹丟進河的事。
那時他正在溪流旁邊的樹上午睡,聽到人聲就探頭一望,見到醫生抱住沉睡的露莎莉,走到最接近深水地方的岸邊,就將臂膀上的人當成垃圾一樣拋進河裡,頭也不回。
很快尼祿就追了出來,二話不說跳入水裡救人,當他終於把露莎莉救上來時,她已經死去了,聽著尼祿的哭泣聲,那時年僅八歲的男孩領悟到一個道理⋯⋯
暴力即惡行,而殺戮,是人所能作出最不可饒恕的惡。
數起上來,今次村子的悲劇,是他第三次見證殺戮了。
河谷村的好人們到底是得罪了甚麼大壞蛋?到底有誰做得出屠殺村子的事呢?
加爾巴痛恨自己只是一個甚麼都做不了的男孩,到他長大後,他要成為一位武功蓋世的巡遊騎士,然後把殺人兇手們一一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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