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紅毛番的嘴砲比火砲還要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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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柏年從懷中掏出那舊信封後,即又從信封抽出了一張泛黃的信紙,並小心翼翼將其緩緩的攤開。繼之將那信紙,恭敬的,呈到了國姓爺面前的矮桌。續以謙恭的語氣,卻是話中軟中帶硬的,說:『國姓爺殿下!這是您的父親鄭太師一官將軍,當年與我們荷蘭東印度公,簽下的一紙和平條約。條約中,寫得很清楚,那就是鄭太師一官將軍,同意將台灣讓給荷蘭東印度公司。更明白表示,荷蘭可以永久的占領台灣。且鄭氏家族也不對台灣主張任何權利。簡單的說,殿下的父親,自己應該很清楚,台灣屬於荷蘭東印度公司,這是無庸置疑之事!所以,對於殿下突然率兵來到台灣,還聲稱台灣是前太師的練兵之地,所以要將台灣索回之事。對此,我們的長官揆一,深感大惑不解!因為條約中寫得明明白白,台灣屬於荷蘭東印度公司,這也是殿下的父親鄭太師一官將軍,當年白紙黑字寫下的契約!而且三四十年來,鄭太師一官將軍也都信守承諾,謹守誠信,對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更頗多愛護,禮尚往來。再說,對於殿下的忠肝義膽,崇尚信義,這也是我們荷蘭人所景仰。所以我們的長官揆一,這才認為殿下一定是有所誤會,或是被蒙蔽。這才會破壞了我們與鄭太師一官將軍的條約,率兵來到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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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那裡跑出這張我父親的條約來!倘這些紅毛番的說法,是真!那豈不!要讓我師出無名!」那張條約呈到了國姓爺鄭成功的矮桌上,國姓爺用眼角瞥了一眼。果然看似有父親鄭芝龍的用印,與簽名。這讓國姓爺鄭成功,心中一虛,原本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也弱了下來。又聽得那喬柏年的話語,竟是緊抓住與鄭芝龍的條約,以一派得理不饒人之勢,步步進逼。甚至以滿口「信守承諾」「僅守誠信」之言,言外有音的,來質疑國姓爺受人景仰的「忠肝義膽」與「崇尚信義」。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可讓國姓爺鄭成功,一時愕然。由此國姓爺鄭成功,亦突然領悟─「唔!這些紅毛番,各個能爭善辯,伶牙俐齒,果然不可小覷!倘若我照著他們的思路,去與他們爭辯,豈不是要落入他們的圈套,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不!我率軍來到台灣,一天就殲滅他的艦隊與陸軍,我強他弱,一目了然。憑甚麼,我強者卻要照著他弱者定的規則,與他談判!這些荷蘭人,想用我父親簽的條約來誆我。當我是吃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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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強他弱,談判的規則,自然由我來訂!豈容這些跳樑小丑在我面前,逞其口舌!」眼見荷蘭人拿出了當年鄭芝龍簽的條約,正當國姓爺鄭成功,思索著如何應對。此時老將楊朝棟,上前一步,稟說:『藩主!末將,有事要密奏!』國姓爺鄭成功,命楊朝棟上前奏報。見楊朝棟走到了國姓爺身邊,即附耳說:『藩主!當年鄭太師與荷蘭簽的條約,我也略知一二。因當年,荷蘭人佔據台灣後,他們的王,叫甚麼普曼斯徹的,常常率艦隊到東南沿海要求通商,而且還到處燒殺劫掠百姓,抓捕我中華之民當他們的奴隸。大明朝廷拿荷蘭人沒辦法,就命當時為游擊將軍的鄭太師處理。於是鄭太師於金門料羅灣,公開邀戰普曼斯徹。最後普曼斯徹的艦隊戰敗,潰敗而逃。也是為了讓荷蘭人安份的留在台灣,不再到中國沿海劫掠與抓捕百姓。所以鄭太師才與普曼斯徹簽下條約。目的,無非就是要讓荷蘭人安份留在台灣,不再東南沿海劫掠。那鄭太師就允許與他們通商!』聽得楊朝棟的密奏,陡見國姓爺鄭成功,兩道眉毛又豎起。
恰如抓到了荷蘭人的把柄般。只見國姓爺鄭成功,看都不看那條約一眼。反是一把抓起矮桌上的那紙條約,揉成一團,朝著喬柏年的臉上丟去。隨即兩眼直瞪,指著喬柏年的鼻子,破口大罵:
『甚麼我父親簽的條約!我從來不知道有甚麼條約!還不就是你們荷蘭人,仗著自己堅船利砲,到處強佔他國土地,還抓捕他國百姓當奴隸!既然你荷蘭人認為你比較強,就可以到處強佔他人土地,抓捕他人當奴隸。那就按照你們的規矩。今日,既然我比你強,那就算是我來強佔你的土地,又如何?就算是我想抓你荷蘭人當奴隸,那又如何?弱肉強食,這不就是你們荷蘭人的規矩嗎?總之,今日我既率大軍,來到台灣。無論如何,我就要拿下台灣還有你荷蘭人的城。但我不像你荷蘭人,只講弱肉強食。我中國人講的,是以德服人。所以只要你們投降獻城,那我不但不會抓你們荷蘭人當奴隸,我還會讓你們保有自己的財產。如果你們有欠債,我還會幫你們清償債務。如果你們想留下來,我也會把你們都當成我的百姓一般的保護。甚至給你們崇高的權勢。而如果你們不想留下來,想離開,我也會派船載運你們回巴達維亞。難道這樣對你們來說,還不夠寬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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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姓爺鄭成功,越罵越兇,口水幾乎都噴到了喬柏年的臉上。荷蘭官員見國姓爺盛怒,各個嚇得滿臉驚惶。『國姓爺殿下!但是!但是!你父親鄭太師有簽條約!』喬柏年手拿被揉成團的條約,似還想開口爭辯。一提到父親的名字,這可更如火上加油,讓國姓爺鄭成功的怒火,頓時更爆發。拍桌直罵:『閉嘴!不要再提我父親!台灣是中國的土地,關我父親甚麼事!我父親又有甚麼資格,可以私下把台灣,讓給你們荷蘭人!況且我父親還背叛了大明國,投降滿清。一個叛國賊跟你們簽的條約,可以做數嗎!那張條約,就是廢紙一張而已!』或因荷蘭代表,屢屢提起鄭芝龍。卻不知,提起鄭芝龍的名字,猶如是在國姓爺的傷口上撒鹽。使得國姓爺越罵,越怒不可遏。畢竟一想起自己的父親,就恰如一把熊熊的烈火,在國姓爺的心頭燃燒。罵到最後,國姓爺鄭成功,索性從桌上,取了兩支令牌,喝說:『罷了!多說無益!現在我就要攻城!楊祖!黃昭!聽令!』
楊祖與黃昭,聽得召喚,立刻上前,取了令牌。隨之國姓爺鄭成功,豁然起身,指著荷蘭官員,厲聲斥罵:『這是你們逼我的!既然我被迫動用武力攻城。那我將會殺盡所有城裡的荷蘭人。首先!就先從你們這些代表開始殺。而且我要讓你們死得很痛苦!但現在,我不急著讓你們死!因為我要留你們在山坡這裡,讓你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讓你們看看,我的大軍將有如狂濤巨浪般,淹沒你們那座小小的城。而且那座城將會血流成河!而這一切,都是你們所造成!所以當那座城,被屠殺之後。我就要將你們一個一個,用千刀萬剮的方式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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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先從你們這些代表開始殺。而且我要讓你們死得很痛苦...」喬柏年與荷蘭官員,聽得國姓爺鄭成功的恫嚇。又見黃昭、楊祖兩個將軍,領了令牌後,即出帳調兵。且見國姓爺,豁然起身後,手按腰間長劍,一身鎧甲鏗鏗響。這可讓喬柏年等荷蘭官員,嚇到一顆心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就怕國姓爺會突然衝過來打人,甚至直接拿劍砍人。見喬柏年隨即顫抖著聲音,滿嘴討饒的說:『國姓爺殿下!請您不要急躁,更不要急著動武攻城!至少讓我們回去把今天的會面,稟報揆一後。或者明日,再來向殿下回報,與繼續磋商!』國姓爺鄭成功,臉上顯得有點不耐煩,怒回:『還要磋商甚麼!不用再談了!你們回去告訴揆一。我可以給他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如果他願意投降,明天一早就在城上升起白旗。倘若明天早上,我看見你們城上還掛著荷蘭國的國旗,那我就會立刻發動攻城!先是普羅民遮城!再來就是熱蘭遮城!』也不等喬柏年等回話。國姓爺即喝:『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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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民遮城後方的植物園,又傳來戰鼓聲隆隆,鑼鼓聲與士兵的喊殺聲,震天動地。喬柏年等荷蘭官員,被帶出帥帳後,並未立刻被送哩,反是被帶到了山坡上的一處視野遼闊處。由鷲嶺的山坡上,俯視普羅民遮城的方向,可清楚的看見,普羅民遮城後的植物園已然滿目瘡痍,被闢成了戰場。幾千士兵軍容壯盛,滿山遍野更都是戰旗飄揚。只要國姓爺一聲令下,那蓄勢待發的近萬大軍,確實隨時都可能像狂濤巨浪,齊攻向普羅民遮城。由此喬柏年等荷蘭官員,亦知國姓爺所言,明早若不投降,立即發動攻城,絕非只是虛言恫嚇。一貫恃強凌弱,橫行世界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數十年來,從未遇到對手。誰知!此次遇到了國姓爺,可真有如遇到了剋星。原本,喬柏年拿出了鄭芝龍當年簽的條約,以為或可釜底抽薪。至少爭取一些談判的時間,以拖延時日,好等待巴達維亞的救援。那知國姓爺,把他父親鄭芝龍簽的條約,當成廢紙,看都不看。這可讓原本荷蘭人的算計,有如撞到了海上的冰山。而這座冰山,鄭是國姓爺的斬釘截鐵,寸步不讓。
「前年北伐南京,最後功虧一簣,完全就是敗在我的輕敵!與輕信敵人所言!」畢竟對國姓爺而言,前車之鑑,豈能重蹈覆轍。前年北伐南京之戰,原本勢如破竹,一路深入長江,兵圍南京城。卻因國姓爺秉持儒家思想的仁義精神,輕信南京城的清兵守將,稱說只要守城三十日,以保北京家屬的安全後,就會獻城投降。於是國姓爺,圍城南京半個月,不發一砲,不射一箭。誰知!兵不厭詐。結果卻是彼方,清兵救援馳來,大量入城。而此方的鄭家軍,卻是圍城太久,毫無做為,致軍心鬆散。最後,清兵眼見鄭家軍散漫,有機可趁,更是奇兵出襲,一舉擊潰鄭家軍;使鄭家軍兵敗如山倒。因有兵圍南京城,潰敗的前車之鑑,國姓爺豈能再讓輕敵的舊事重演。之所以,對荷蘭人步步進逼,威脅恫嚇,寸步不讓,無非就是記取了南京城潰敗的教訓。也絕不再落入敵人虛與委蛇的緩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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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又將盡,有如末日般的殷紅夕陽餘暉,又映照在普羅民遮城。殷紅如血的雲層下,除了一桿紅藍白的荷蘭國三色旗,仍懸在城上飄揚外。原本有如象牙塔般的灰白城牆,已然處處被砲擊的斑駁痕跡。而城後蓊鬱青翠的植物園,更也早被踩踏的滿目瘡痍,有如戰場。普羅民遮城的行政官萬倫坦,一張疲倦的臉上,腫漲的兩眼漲滿了血絲,又度過了難熬的一天。因為困擾著萬倫坦的問題,讓他頭殼抱著燒的處境,仍沒得到解決。原本昨夜,萬倫坦派人前往熱蘭遮城,向揆一通報,關於普羅民遮城的困境。其目的,無非就是把投不投降的難題,丟給揆一,希望由揆一來擔下這個開城投降的罪責。如此一來,萬倫坦就是奉揆一的命令投降,便可躲過叛國的罪名。搞不好,回到爪哇巴達維亞總部後,也還能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繼續謀個一官半職。但爭功諉過,把罪責往別人身上推,無論古今中外,當官的都是一個德行。當然揆一也不是個會甘願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的白癡。於是獲得萬倫坦的通報後,揆一又把問題丟回給了萬倫坦。即今早,揆一派喬柏年等代表,從熱蘭遮城前來赤崁,與國姓爺會面。萬倫坦在普羅民遮城,見喬柏年等人,渡海而來後,趕緊派了土地測量師梅菲力普,前去詢問揆一的旨意。誰知,梅菲力普帶回來給萬倫坦的訊息,卻是揆一僅指示他─「自己審度情勢,要不要投降,由他全權決定。」簡而言之,揆一把普羅民遮城投降的罪責,又丟回給了萬倫坦。於是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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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難啊!該怎麼辦!如果我開城投降,那就是犯了叛國罪名,就算留得一命,從此我在東印度公司也再沒前途可言!但如果不投降。等到國姓爺攻城,那恐怕我連命都沒了!這可怎麼辦呀!」自從梅菲利浦,從喬柏年那裡,帶回了揆一的旨意後。這一日,萬倫坦幾乎食不下嚥,終日愁眉苦臉的思索。及至近黃昏時,城上的瞭望兵報告,說是看見喬柏年等荷蘭官員,從赤崁街的方向,向著普羅民遮城走來。「喬柏年秘書長來了!太好了!太好了!」聽得喬柏年等人,來到普羅民遮城,這讓萬倫坦,有如絕處逢生般,腦子裡飛快的又活躍起來。果然,喬柏年一行荷蘭官員,在沒有中國士兵的阻攔之下,直接就走到了普羅民遮城。
原來,這日,喬柏年與一干官員,到國姓爺的帥帳會晤,話不投機,被國姓爺斥責了一頓。眾人離開了帥帳,即被帶往山坡的開闊處,俯視國姓爺的壯盛軍隊,正包圍普羅民遮城,隨時準備攻城。因時已過午,遠來是客,國姓爺也沒忘了要賞賜給喬柏年等荷蘭官員一頓飯。於是喬柏年與一干官員,又被帶回了赤崁市鎮。且在市鎮的一處房舍內,吃了一頓國姓爺賞賜的飯菜。但是那飯菜很差,就是一個碗公裡面,盛了一碗白飯,白飯上又配了點青菜,卻一塊肉片與一點油葷都沒。喬柏年等荷蘭官員,久居台灣,也常到大員市鎮吃中國菜料理,所以知道甚麼是中國菜。因此喬柏年等人自知,眼前國姓爺賞賜的粗劣飯菜,一點都不像是用來待客,簡直比用來餵狗的飯菜都還差。只不過,那是國姓爺賞賜的飯菜,眾人也不敢不吃。眾人各自囫圇吞了那碗飯後,就在赤崁市鎮的那房舍裡等待,本以為還會有人來接待他們。然而就這麼等了一個鐘頭,居然都再沒有人來接待它們。出了門外察看,更見原本街道旁,排成兩列人龍的士兵,也都撤光。連得門口也一個中國士兵都無。但喬柏年等官員仍不敢擅自離開,直又等了半個鐘頭,卻依然沒人來理會他們。這時喬柏年等荷蘭官員料想,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接待他們,即也自行離開了赤崁市鎮。
由於此行會晤國姓爺,事關普羅民遮城,是否要開城投降!離開赤崁市鎮後,喬柏年等一干官員,自然就循原路,朝普羅民遮城走來。目的,無非就是要與行政官萬倫坦,商議此重大之事。而萬倫坦,獲報喬柏年等官員來到普羅民遮城後,自是有如溺水之人看到一塊浮木般,趕緊親自去開城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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