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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國姓成功奉詔三次南征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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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五年,藩駕至白沙湖,二十五日卯時,傳令開駕,遇風浪大作,各船難駛,俱收入鹽洲港。惟本藩正副座駕,風大收灣不得,無奈坐帆溜下。管正中軍船內司都督蔡進福、副中軍船施舉,藩與施舉坐駕,是晚適之菜嶼,風浪愈大,桅閃擺折,驚危!蔡進福駕舟,藩破浪過舟,施舉隨飄離,浪大不見山嶼收泊,姑駕出外海□戧。夜份風雨欲烈,幾覆數次,其船□上器物一盡浮水,船中百餘人愴惶無能,直至雞鳴,雲收雨散,風浪頗恬。藩起視進福曰:『此遭頗險,今無虞矣!未知副座駕如何?』...福曰:『此番若非藩主忠義,天地呵護,亦難倚全矣!~~楊英"從征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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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永曆五年(西元1651年)七月。廣東惠州陸豐縣,紅海灣與碣石灣間的白沙湖港。七月像火爐的燜熱氣後,二十四日傍晚時分,由白沙湖港東望,只見海面上的雲層一片殷紅如血。數百大小船隻有如蟻聚的港灣內,鄭家軍的戰旗在悶熱的海風中飄揚。這是國姓成功,自去年八月,用計從鄭彩鄭聯手中,奪取廈門兵權後,一年之內,二度率大軍南征廣東。「兩廣情勢驟變,永曆帝危在旦夕,所以不遠千里,頻頻下詔,向我求援。是的!大明存亡,現在都繫於永曆帝一身。就算冒再大的風險,我怎能不率兵南下勤王,替永曆帝解圍...」中軍帥船的甲板上,一身鎧甲威嚴的國姓成功,手握腰間寶劍,抬頭望向海面上有若不祥之兆的漫天紅雲,不禁露出一臉的憂心忡忡。正就此時,正中軍鎮都督蔡進福,亦走來向國姓成功稟說:『大將軍!依末將一生都在海上討生活的經驗,明日艦隊恐怕無法出海。大將軍你看,現在這氣候又濕又悶,幾要讓人無法喘息。海風雖是微弱,可海上的浪頭卻是越來越大。且漫天紅雲紅得都像是要滴血。顯然這是海上颶風將至的徵兆。所以末將大膽向大將軍建言。請大將軍下令,將各大小戰船用繩索串連綁牢,並將船上的帆纜都卸下,以免颶風來時,遭受到重大損傷!』
正中軍鎮都督蔡進福,年已五十開外,本是鄭彩手下的老將。因其數十年的航海經驗老到,頗受到鄭彩重用。就算國姓成功掌兵權後,亦得倚重其航海的經驗,所以委以正中軍鎮都督的重任。而既然蔡進福觀海象後,說海上颶風將至,當應八九不離十,恐怕艦隊將在白沙湖遭遇颶風。然此一時,國姓成功心中擔心的卻不是海上的颶風,而是人在廣西潯州的永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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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將至!將帆纜卸下,又將船艦都在碼頭綁牢再一起!如此一來,豈不要耽擱好幾日,無法出海。不!我絕不能再耽擱時日,一日都不行!永曆帝已二次召我南下勤王,我都未能成功前往。已有愧於永曆帝!況此時永曆帝已被逼到廣西潯州,危在旦夕。且大明國存亡都繫在永曆帝一身。無論如何,我豈能再失信於永曆帝!」海上漫天紅色雲霞映入國姓成功的眼眸,但想及此,國姓成功的眼神,驟然轉為剛毅。頓已斬釘截鐵的語氣,對蔡進福說:『不!明日卯時,艦隊準時拔錨解纜,啟航出海。永曆帝的安危,關乎大明國存亡!現在永曆帝有難,我等一刻都不能耽擱。就算海上有颶風,天意也定會助我度過難關。除非是天意要大明國亡!而若是天意要讓大明國亡,那我等孤臣孽子,與其當亡國奴,受盡亡國恥辱。倒不如肝腦塗地,死於海上,至少慷慨磊落,無愧於先帝與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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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七月二十五日卯時。迷濛晨曦映照的港口滿帶陰霾的寒意,且見滔滔浪潮拍打船身激起幾丈高的浪花,陡然強風襲來將浪花吹散入風中,使得陣陣海風滿帶冰冷水氣。任誰都感覺得到颶風將臨,一種海上「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不管甚麼大風大浪,只要艦隊能出海,就得出海!皇上有難,大明國都快亡了,還管甚麼颶風不颶風!拚死也得出海!今日我們的艦隊,定要趕到香港,由虎門入廣東,去替受困西南的永曆帝解圍...』盡管海上風浪大,根本不適合出海,但國姓成功勤王心急,既已下令。軍令如山之下,五軍艦隊也不得不鳴炮,解纜揚帆出海。艦隊在白沙湖的海灣內,因有灣澳阻擋,尚不知海上風浪有多大。待得數百艘船船艦,前後相接,魚貫出港灣後,再沒灣澳的屏障,這時國姓成功方知,外海的浩瀚汪洋居然是一座一座巨浪如山,排山倒海。就算國姓成功座駕的帥船,是一艘二十丈長的樓船,已然巨大如山。然置之排山倒海的巨浪之間,依然有若海上一葉扁舟,只能隨著濤天巨浪擺盪,時而被推上像山一樣高的浪頭,時而又落如有如深谷般的浪潮底。整艘船東歪西倒,更兼狂風豪雨大作,船帆有如手臂般粗的纜繩都被颶風扯斷,根本非人力所能掌控。而國姓成功的帥船已是最大的海船,尚且如此,更別說遍海大小海船,航行於狂濤巨浪中,更是險象環生。隨時都可能被滔天巨浪所吞沒。此時國姓成功方才驚駭的知道,艦隊在海上遇到颶風的兇險,恐是比在陸地上的任何戰役,都還要更加的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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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伯啊!難道天意真要亡我大明嗎?為何屢屢讓我無法南下勤王與永曆帝會師,共舉抗清復明大業!不!我打死都不退!這次我一定要率兵入虎門,與永曆帝會師!」海上的巨浪濤天讓人震懾,面對海上的颶風,縱然國姓成功心中驚駭,可卻仍無意返航避風。只因國姓成功的內心之中,有道像是用刀刻下的難以抹滅的愧疚。而那是對隆武帝的愧疚。想當年,隆武帝不但賜給國姓成功國姓的榮耀,除了待之以駙馬之禮,還冊封其為「大明朝討大將軍」,更任其為禁衛軍的提督。皇上的禁衛軍,本該寸步不離,護衛隆武帝的安全。然當清兵大軍境壓福建之時,國姓成功卻向隆武的告了假,返回泉州去探望母親。誰知國姓成功的父親鄭芝龍,居然藉此時機,撤了福建的邊防,縱放清兵入福建。結果迫使隆武帝,出逃福州,最後再汀州被清兵追兵所擒殺。國姓成功怎不知,沒有子嗣的隆武帝,視他如親子。『兒啊!現在清兵已兵臨福建,情勢如此危急,你怎捨得離我而去!探望母親後,你得要早點回來啊!別放我在這裡孤苦無助!』當國姓成功向隆武帝告假,要返泉州之時,隆武帝那滿臉的憂愁,聲聲要他早回的召喚。自隆武帝死後,就此更成了國姓成功無論沉睡或夢醒,都難以抹滅的痛苦。只因這份對隆武帝的愧疚,如此沉重與痛苦。所以國姓成功,無論如何,再不想對永曆帝有愧疚。哪怕面對海上的狂濤巨浪,就算拚得一死,國姓成功也決心要南下勤王,為永曆帝解圍。再說這都已是永曆帝第三次下詔給國姓成功,要他率兵入廣東會師,南下勤王。而國姓成功又怎能屢屢讓永曆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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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二年,滿清兩廣提督李成棟挾持兩廣總督佟養甲,剪辮投明後。隨即江西提督金聲桓,與副將王得仁,也響應李成棟剪辮反清,共奉永曆為帝。因西南抗清情勢原本一片大好。國姓成功記得那也是永曆帝,第一次下詔給他,要他率兵南下廣東與李成棟會師,共舉抗清大業。雖說當時,國姓成功麾下只有幾千兵力。然永曆三年正月,卻也立即奉詔,由銅山入廣東潮州。無奈兵圍潮州城之時,兵力著實太少,又被清兵前後包夾。剛好堂叔鄭芝鵬,由廈門來,勸說國姓成功返廈門奪兵權。於是當年八月,國姓成功在施郎的獻計之下,返回廈門。隨之以鴻門宴之計,誘殺了堂兄鄭聯後,迫鄭彩交出兵權,終順利奪得廈門十數萬大軍的兵權。雖說國姓成功順利奪得廈門兵權,然當時,西南的抗清大業,局勢卻是急轉直下。
因兩廣與江西同時叛變,引起了滿清朝廷的恐慌,即派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與定南王孔有德,舉四藩之力,以數十萬大軍討伐。短短不到一年,江西提督金聲桓,與副將王得仁,相繼兵敗而死,江西再次淪陷。至於兩廣提督李成棟,雖說因愛妾的死諫,而叛清投明。可其投明之後,卻是終日喝得醉醺醺,萎靡不振。江西失陷,清兵境壓廣東,李成棟更與眾將官,意見相左,矛頭相對。雨季來臨,將官的僵持之下更加陰霾,使得麾下兵將不知所從,紛紛叛逃而去。眼見眾叛親離,這讓李成棟更加憤怒,日日更加痛飲大醉。有日,豪雨剛過,江水大漲,李成棟喝得醉醺醺,命人扶他上馬。結果那馬大概也是被李成棟給灌醉,才走到江邊,居然失足落入江中。眨眼,李成棟與馬就都沉入了江中,不見人影,要救都來不及。三日後,江水大潮退去,眾人才發現李成棟跟他的馬,仍站在江邊的爛泥中。但是人馬都早已氣絕而死。主帥既死,其下屬帥廣東兵馬,全都投降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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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四年十一月。因江西、廣東相繼淪陷,永曆帝退走廣西。兵馬倥傯,危急之際,即趕緊又派人帶詔書,到廈門向國姓成功求援。這是永曆帝第二次下詔書,向國姓成功求援。國姓成功八月,才從堂兄鄭彩鄭聯的手中,奪取了廈門的兵權。雖說手中握有十幾萬大軍,然國姓成功這十幾萬大軍,可是剛從別人手中搶來的。主帥與將官,根本彼此不相熟,遑論要調兵遣將,千里遠征。再別說,早先國姓成功麾下兵將,頂多不過萬人。而這指揮萬人兵馬,與指揮十幾萬大軍,可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由此,眾將官得知國姓成功,決意率兵南征勤王,無不各個焦急不安。且以軍心尚未穩定,即大軍若遠離廈門,恐讓清兵趁虛而入,欲阻止國姓成功南下勤王。但國姓成功,卻是斬釘截的回:『皇上受困西南,下詔向我求援,若我不去,豈不枉為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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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曆五年正月。應永曆帝所求,國姓成功即率五軍兵馬,船艦數百艘,傾廈門兵力,渡海南征。結果,正如將官們所最擔心。當國姓成功的艦隊,兵至廣東惠州時,已然被滿清福建巡撫張學聖,所偵知。「鄭家軍既傾巢南征,其本營廈門必定空虛。若不趁此時機奪取廈門,更待何時!」福建巡撫張學聖,即命總兵馬得功,率兵趁虛而入,奪取廈門。廈門北岸的五通港碼頭,本有水師鎮阮引駐守。阮引本為鄭聯手下,而鄭聯貪酒好色,眾所皆知。其手下兵將,更是有樣學樣,各鎮營紀律鬆散。那日,眼見滿清艦隊由海上而來,直驅五通港碼頭,水師鎮統領阮引,光是站在高地,望向海面,已然嚇都嚇破膽。於是戰都沒戰,趁著清兵還沒登岸,即率兵逃離五通港。由此滿清總兵碼得功,率五百騎兵登岸廈門,如入無人之境。而不敢戰的,也不只是駐守五通港的水師鎮阮引。清兵登岸廈門五通港的消息,傳到了南邊的廈門城。當下奉國姓成功命令,負責鎮守廈門城的鄭芝莞,一獲報後,並非整軍備戰;而竟是命兵士,趕緊把財貨珍寶,統統搬上船。然後就棄廈門城與城中百姓於不顧,慌慌張張撤兵,都逃到了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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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兵來了!鄭家軍統統都逃走了!」消息傳開恐懼有如熱水沸騰,廈門百姓驚惶失措,扶老攜幼,逃到山洞或地窖躲藏。國姓成功的夫人董氏,聽聞鄭芝莞棄城逃走,又見廈門百姓奔走驚逃,即也忙抱著家中的神主牌位,慌張趕到了水仙宮港的碼頭。正值兵士撤軍搬貨,整個水仙宮港的碼頭,亂成一片。當下董夫人抱著神主牌,走到了碼頭木棧道,招來一艘搬貨的小船,即說:『我是董夫人。我問你!莞爺他的坐船是哪一艘?』貨船的舵工叫林禮,聽得是董夫人,趕緊將船靠岸;並親自下船來,揹著董夫人上船。隨即指著泊在港灣內,一艘最大的樓船,對董夫人說:『夫人!莞爺的船,就是那艘吃水最深,最大的船!』因那艘鄭芝莞的大船並未靠岸,董夫人即令貨船舵工,將她帶去那艘大船。一登上了大船,鄭芝莞見到了董夫人來,忙趨前行禮,卻是說:『夫人啊!這艘船是戰艦,你在這艘船上恐怕不方便。還是我讓人帶夫人到眷屬的船去。到眷船上才能有人服伺你!』
董夫人硬要登上鄭芝莞的船,那是她知道,鄭芝莞把鄭家軍庫房的財物貴重,都搬到了他自己的船上。且鄭芝莞這個人,為人奸鬼狡猾,眾所周知。先前,因恨鄭彩鄭聯兄弟虧欠於他。所以鄭芝莞就趁鄭彩帶兵離開廈門,引國姓成功返回廈門來,奪取鄭彩鄭聯兄弟的兵權。因此董夫人不免也擔心,就怕鄭芝莞趁著國姓成功,率兵南下,遠離廈門之際;恐其也會將財貨珍貴都搬上船後,捲款潛逃,甚至降清。所以董夫人這才硬要搭坐鄭芝莞的船。盡管鄭芝莞,再三相勸,敦促董夫人移駕到眷船。可董夫人一入船艙後,卻是有如一尊媽祖婆的神像般,硬是坐著動也不動。還對鄭芝莞返唇譏說:『我這個不懂事的女人家,就是喜歡坐在這艘戰船上。尤其現在戰事將至,我帶著鄭家祖宗的神祖牌位上船,就是想讓鄭家的祖宗們看看!看看鄭家的兒孫們,有沒有做出愧對鄭家祖宗的事。所以我更非得坐在這艘戰船不可!』既因董夫人堅持要坐戰艦,鄭芝莞也莫可奈何!就怕清兵將至,急忙撤出水仙宮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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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鄭家軍都已撤走,廈門城已然是一坐不設防的城。滿清總兵馬得功,率五百騎兵來到廈門城,在毫無抵抗之下,即直接入城。入城後,滿清騎兵更是在空盪的街道上,來回策馬奔馳,使得驚惶的百姓門扉緊閉,男女老少要不躲在床下,就是躲入地窖。而馬得功的五百騎兵,也只是前鋒軍而已。數百艘的清兵戰艦,運兵數萬,當前鋒軍的馬得功入廈門城後。這批滿清真正的大軍,也正由福建巡撫張學聖率領,由泉州港出海,直趨廈門北方的五通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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