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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英"從征實錄":國姓爺征台議。...天未驗亂,閏位猶在,使我南都之勢頓成瓦解之形。去年雖勝達虜一陣,偽朝未必遽肯毀戰,則我之南北征馳,眷屬未免勞頓。前年何廷斌所進台灣一圖,田園萬頃,沃野千里,餉稅數十萬。造船制器,吾民麟集,所優為者。近為紅夷占據,城中夷夥不上千人,攻之可隨手得著。我欲平克台灣,以為根本之地,安頓將領家眷,然後東征西討,無內顧之憂,並可生聚教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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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危機將至~卻沒人相信揆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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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661年,明永曆十五年,陰曆一月初春。台窩灣熱蘭遮城。荷蘭國紅白藍的三色旗,就飄揚在熱蘭遮城內城長官公署的高聳旗桿上。而那迎著凜冽北風的旗幟下方,紅瓦白牆荷蘭樓房建築的長官公署,卻有如籠罩在一片春雨欲來的陰霾薄霧中。因為這日,熱蘭遮城外城前方的大員水道,有九艘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正在港口解索揚帆,準備離開福爾摩沙殖民地。一柄荷蘭東印度公司評議會議員,才有資格使用的最大陽傘,離開長官公署後,由內城的北門走出後。左轉城垣內的紅磚道,過了內城的半圓堡後,可見右邊城牆邊有一通往外城的階梯。那鑿開城牆的階梯,由內城至外城,高低相差三丈,甚為陡峭。到了外城後,繞過一幢幢的紅瓦白牆建築的職眷宿舍、會議廳、辦公室...;見那柄大洋傘就駐足在外城中央的半圓堡。且見傘下有一人,生得高大英挺,一頭紅毛捲髮長到披肩,鷹勾鼻下蓄著八字鬍,還有一雙有如海洋般的碧藍眼珠。一見其人,即知當是紅夷貴族。然此人站在熱蘭遮城外城的半圓堡,望向大員水道的港口之時,卻是滿臉的怒容。有如整張臉都籠罩在海上風雨欲來的陰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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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蘭真是隻無知又愚蠢的豬,他竟然真的就這麼要率艦隊,離開福爾摩沙!我真是不敢想像,為什麼荷蘭東印度公司,會用一隻這麼無知又愚蠢的豬,來擔任艦隊的准將!』站在凸出城牆的半圓堡,遠望港口的,原來正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派任福爾摩沙殖民地 ,最高的行政長官─菲特列揆一。只見大陽傘下,身穿綴有蕾絲花邊寬邊領襯衫的菲特烈揆一,一雙露出荷葉邊袖口的手,握緊了拳頭;更見其一張白皙的臉上,咬緊了牙根,表情甚為憤怒。眼睜睜看著港口的大船,一艘又一艘的鳴炮啟航 ,這也無怪菲特烈揆一,要憤怒。因為這支去年三月,才由范德蘭將軍率領,來到福爾摩沙的艦隊 。可是菲特烈揆一頻頻發緊急公文,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巴達維亞總部,三催四請,才終於獲派到福爾摩沙。怎料,那范德蘭率領十二艘船的艦隊,來到福爾摩沙後,不但不願服從揆一的指揮,反更猶如是專門要來跟揆一,作對的一般。兩人幾乎是從一見面,就開始爭吵。因為范德蘭認為,福爾摩沙殖民地風平浪靜,根本不像是有戰爭要發生。而且爪哇巴達維亞總部,荷蘭東印度公司評議會的議員,也沒人認為那個人稱國姓爺的中國將軍,會派兵前來攻打福爾摩沙。尤其也曾任福爾摩沙殖民地最高行政長官的評議員費爾柏格,更以其對殖民地的熟悉,直言說「一切都是因為揆一太膽小,所以才會小題大作。」而這些話聽在揆一的耳裡,自是讓揆一更感憤怒,與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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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柏格也是一隻愚蠢的豬。他就是故意要整我,所以才在公司總部的評議會中,處處故意刁難我。還不斷散播對我不利的謠言,就是要讓整個評議會失去對我的信任。說穿了,那隻豬的目的,還不就是要對我報復!」想起費爾摩格,揆一握緊的拳頭,也顧不得疼痛,頓是用力往城牆上捶打。因為這費爾柏格,可說是揆一在荷蘭東印度公司裡,最大的死對頭與政敵。然事實上,費爾柏格曾是揆一的上司長官。那是五六年前,當時費爾柏格還是福爾摩沙殖民地的最長長官,而揆一就是他的副手。只不過,在荷蘭東印度公司,這幾乎掌控了半個世界海洋,與壟斷世界三分之二貿易量的公司裡,官場如戰場;人人為了升遷,可說機關算盡。尤其像是菲特烈揆一,這種出身名門的貴族,又是公司評議會中,位高權重的評議員。
一進入荷蘭東印度公司工作後,菲特烈揆一可謂就是一帆風順,平步青雲。來到福爾摩沙殖民地前,菲特烈揆一,就曾擔任公司最賺錢的日本商館的最高長官。來到福爾摩沙殖民地後,雖只是擔任費爾柏格的副手。但福爾摩沙殖民地,雖是個不起眼的小島,卻是公司最賺錢的殖民地。因為只要佔有這個小島,幾就能壟斷與中國的貿易,因此這小島殖民地,直就有如荷蘭東印度公司皇冠上最閃亮的珍珠。而對菲特烈揆一而言,若能擔任這福爾摩沙殖民地的最高長官,那自然就是他邁向巴達維亞總部總督的一條捷徑。而若能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部的總督,那地位可說就有如一個統治世界海洋的皇帝一般,任誰能不嚮往。由此,菲特烈揆一為了能當上福爾摩沙殖民地個最高長官,不惜在他的長官費爾柏格的背後,倒打了他一耙。即寫信向荷蘭東印度公司評議會檢舉,批評他的長官費爾柏格,在一次中國農民的暴動中,殺了五千多個中國農民,嚴重損害了公司的利益。正因揆一的檢舉,費爾柏格被撤除了殖民地最高長官的職務。而揆一也順利,升任成了福爾摩沙殖民地的最高長官。可就此,兩人也就結下了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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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蘭將軍顯然是費爾柏格那邊的人,所以打心底就看不起揆一。關於艦隊該不該留在福爾摩沙,兩人從去年三月開始吵,吵到了九月,雙方越罵越難聽。揆一罵范德蘭是毫無理性,對政治事務充滿無知,有如伊索寓言中的那隻的豬。且粗俗無禮到了極點,自以為是,妄自尊大,目中無人;愚蠢頑固,舉止神態都充滿了敵意與粗野。而范德蘭也不甘示弱,罵揆一是個膽小鬼,就像個娘娘腔。但事情也仍無法解決,於是殖民地軍事指揮官湯瑪士,出面打圓場,提出了建言。即與其在殖民地爭吵,猜想國姓爺會不會派兵來攻打,倒不如乾脆派人到中國去問國姓爺;直接問他會不會攻打福爾摩沙!湯瑪士的這個提議,獲得了揆一與范德蘭的認同。於是去年九月,范德蘭派出了三艘戰艦,帶著使者與中國通事何斌,一道前往中國的廈門島詢問國姓爺。三艘戰艦順利到廈門,又返回了福爾摩沙島後,也帶回了國姓爺的消息。
「閣下依然懷疑我對荷蘭的善意,似乎認定我暗中圖謀以敵對行動侵略你的土地。這只是奸邪小人捏造的謠言。我正忙著攻打勢大力強的滿清,那有空理會福爾摩莎"這一座長著雜草的小島"」「但無論如何我總是經常散佈謠言以矇蔽敵人。我既不透露,怎麼可能有人會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以及我真正的意圖?」擔任使者的卡森布魯,忠實的向揆一與范德蘭,轉述了國姓爺的話。於是揆一與范德蘭之間的爭吵與謾罵又開始。范德蘭認為國姓爺已經講得很清楚,他不會來攻打福爾摩沙。因為他正在跟韃坦人作戰,對殖民地這只長著雜草的小島沒興趣。但揆一卻認為,國姓爺的言語充滿了詭詐,而且中國人很奸詐。況且眼前的情勢,國姓爺無路可走的情勢之下,一定會來攻打福爾摩沙。無論如何,揆一與范德蘭,就這麼各持己見,又爭吵了三四個月。從秋天一直罵,罵過了冬天,又罵到了春天。及至海上季風的風向,也即將由東北風,要轉成西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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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季風若是結束轉成西南風,那靠季風航行的帆船,就難以從福爾摩沙南航回巴達維雅。眼見在一二個月,東北季風就要結束。況且范德蘭,去年率十二艘戰艦從巴達維雅出航,也不想空手而回,原本也打算要去攻打葡萄牙人的澳門殖民地。所以時間已緊迫,倘若艦隊不趕緊離開,一旦錯過了東北季風。那結果就是范德蘭的艦隊,又得在福爾摩沙島,至少停留上半年以上,直等秋天東北季風來時才能南航。再等半年,又要天天面對揆一這個娘娘腔與膽小鬼,而對范德蘭而言,如何能忍。於是范德蘭再不管揆一的阻攔,決意要在東北季風結束前,就離開福爾摩沙殖民地。熱蘭遮城前方,臨著大員水道的港口,這日,揆一是再也擋不住范德蘭,帶著他的艦隊離開。眼見那一艘又一艘的戰艦,從港口揚帆駛離,此時站在城上遠望的揆一,除了充滿憤怒外,心中更是充滿了惶然與驚恐。因為沒了艦隊的保護,若是國姓爺派兵前來攻打,那熱蘭遮城豈不更危如累卵。而且在揆一的心中很肯定,國姓爺一定會派兵前來攻打福爾摩沙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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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費爾柏格故意在背後整我,公司才會派毫無理性的范德蘭這頭豬,來跟我作對!目中無人,愚蠢又頑固,無論跟他講甚麼都講不通。前年國姓爺率兵北伐,結果慘敗,現今他的土地,更只剩下二個中國沿海的小島。兩個小島根本養不活那麼多兵,而且韃坦人還調集重兵在沿海要對付他。狗急了也會跳牆,所以那國姓爺,走頭無路之下,鐵定會來攻打福爾摩沙,作為他的根據地。不但有往來中國與福爾摩沙的商人,告訴我這些情報。而且這一年來,大量的中國商人從福爾摩沙逃走,包括島上的中國農民與海盜,舉動也開始不太尋常。有的居然還敢毆打我們的士兵。種種跡象顯示,必然這些中國商人與中國農民,也都得到了指示,所以才會有這些不尋常的舉動!偏偏愚蠢的范德蘭,就是毫無理性,就是只想跟我作對!而今居然真的把艦隊帶走了。這!這!豈不是要把我丟入虎口嗎?」陣陣北風吹襲熱蘭遮城,揆一但想及此,頓是感到心頭亂紛紛,既憤怒有恐懼。唯一一途,就是趁著東北季風還沒結束之前,趕緊再次派船去巴達維雅,向總部要求派艦隊前來。但若要總部再派艦隊前來,那就非得有確鑿的證據,向總部證明,國姓爺一定會攻打福爾摩沙。否則費爾柏格也一定又會從中作梗。
眼見范德蘭的艦隊已經離開,揆一也已經沒有時間再憤怒,再猶豫。見其轉身,即以嚴厲的口氣,對身邊的隨從喝令說:『去!去把何斌給我帶來!帶到地牢來見我。哼!我就不相信這些中國人這麼頑強,死都不肯把國姓爺要攻打台灣的實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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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蘭遮城關押囚犯的地牢,就在外城的底層,終年不見天日,悶熱潮濕的厚厚城牆之下。有如墓穴般的地牢因空氣不流通,終年散發著屎尿與腐敗的惡臭,凝滯的氣息又混雜著燃燒 的煤油味,讓人一入其內就想作嘔。地牢的環境如此惡劣,主要是因去年一年,生性多疑的揆一,就抓了超過五百個中國人,將其關入地牢之內刑求逼供。包括商人、農民,或是海盜。總之五百多個囚犯,一整年吃喝拉撒都在密不透風的地牢內,其環境之惡劣可說直如煉獄,也就無需再多言。照理說,像揆一這樣地位尊貴之人,本不該親自到這骯髒低賤的地牢。若是他要審問囚犯,也只需開個口,士兵便會把囚犯給押出地牢。然現今情勢緊急,為在東北季風結束前,獲取國姓爺將出兵的確鑿證據,揆一非親自到地牢不可;而且還命令士兵把中國人的頭人何斌,也一併帶到了地牢。因為生性多疑的揆一,早就懷疑,應是有中國人潛伏在福爾摩沙島,暗中在幫助國姓爺;且意圖對荷蘭人不利。事實上,揆一早就懷疑,這個人可能就是何斌。因為何斌曾以其市秤管理人的職務之便,在福爾摩沙島,替國姓爺向從中國來的商船,徵船舶稅。後來被其他中國商人舉報,揆一這才撤銷了他市秤管理人的職務,並將其送上法庭受審。不止於此,後來揆一更得知一更重大之事。即早先因國姓爺下了禁海令,不讓中國商船到台灣。於是揆一就任總督的第二年,就派何斌去向國姓爺要求開放禁令。可何斌居然私相授受,暗中答應每年要給國姓爺五千兩白銀,十萬支箭與硫磺千擔的歲貢。而這更讓荷蘭東印度公司,憑白蒙受二十萬兩白銀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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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斌,就是一條吃裡扒外的狗!吃我荷蘭人的,賺我荷蘭人的,公司還讓他擔任市秤管理人這樣的重要職務!可他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還坑了公司二十萬兩的白銀!這種人就算他勾結國姓爺,也不讓人意外!」對揆一而言,何斌確實有重大的嫌疑。但是卻又缺乏明確的證據。而且何斌可不是一般的中國商人,可以不用理由就把他抓起來拷打逼供。實話說,揆一也知道,何斌可是東印度公司之所以可以在福爾摩沙,順利與中國通商的命脈。早先,荷蘭人佔據福爾摩沙殖民地後,之所以能與中國通商,就是仰賴何斌的父親何錦。因何錦與鄭芝龍,乃是結拜兄弟,所以荷蘭東印度公司幾壟斷了所有中國的貿易。就說幾年前,國姓爺與東印度公司因有了貿易上的衝突,下了禁海令,不讓中國商船到台灣。當時,揆一同樣的仰賴何斌,前去疏通,這才又恢復通商。且何斌在福爾摩沙,與中國農民關係密切,可說勢力龐大。因此若是隨便就將何斌抓起來拷問,輕則,可能會影響好不容易才與中國又建立起來的貿易。重則,可能直接在福爾摩沙,就會再引起中國農民的暴動。所以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下,揆一也不敢動何斌,僅僅派士兵在其家門外,嚴加看管,形同軟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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