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推諉卸責功夫一流的萬倫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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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民遮城要開城投降?或是要向國姓爺開戰?」眼見喬柏年等荷蘭官員來到普羅民遮城,萬倫坦即迫不及待,趕緊在城內最大的會議廳,召集城內的所有官員,來與喬柏年等官員,一起開會議事。圍城三四日,除了屎尿惡臭瀰漫整座普羅民遮城。舉城的荷蘭人,面對中國軍隊隨時攻城的壓力,更各個惶恐度日,有如驚弓之鳥。城內最大的會議廳,名為海牙大廳。一般來說,海牙大廳是普羅民遮城的官員,議事之處。但這日,議事大廳內,除了議事桌旁坐滿了官員外。整個議事廳內更是擠滿了從赤崁市鎮,進入普羅民遮城避難的荷蘭百姓。因為萬倫坦,就算生性懦弱,且辦事無能,但他確實是個當官的好料子。至少他知道如何為自己趨吉避凶。之所以,要用海牙大廳來開會,還要讓城裡避難的荷蘭百姓,也都能進入參加會議。主要,就是萬倫坦需要這些充滿惶恐的百姓,來為他背書。尤其是在喬柏年的面前。然而節氣進入四月,台灣氣候潮濕且燜熱,上百個人擠在一間會議廳內,氣味真的很不好聞。原本瀰漫整座城的屎尿臭味,同樣瀰漫在海牙大廳,就不說。兼之,城裡連煮飯的水都沒,更不可能有水可讓人洗澡擦身體。燜熱的氣候下,三四日沒洗澡,每個人身上黏膩不堪,讓人難以忍受也不說,汗臭味更是幾公尺外就聞得到。而這麼上百個人擠在會議廳內,那屎尿臭味與汗水的酸臭味,就這麼混雜成每個人鼻息間呼吸的空氣。如此濁臭氣息,加上每個人心中的驚惶恐懼。使得整個海牙大廳內,會議尚未開始,已然是人人交頭接耳,眾聲喧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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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安靜!』因廳內眾聲喧嘩,見行政官萬倫坦站在會議桌前,手持議事槌,大力的敲打桌面。惶然不安的百姓,聲因稍歇後。萬倫坦,隨即轉頭向坐在他身邊的喬柏年,開口說:『首先,我要感謝喬柏年秘書長,在此危急時刻,來到了普羅民遮城!畢竟這麼大事,事關城內幾百個人的生死。我一個小小的行政官,可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果然不愧是萬倫坦,開口第一句話,就把自己肩上的責任卸掉了一半,把攸關百姓生死的重擔,全丟到了喬柏年的肩上去扛。畢竟大家也知,喬柏年就是揆一身邊,最倚重的幕僚。而其對外的一言一行,幾乎也就是代表揆一。然而喬柏年恐怕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來到普羅民遮城,眨眼似乎竟成了萬倫坦推諉卸責的一塊擋箭牌。也不讓喬柏年開口說話。驟見萬倫坦,眼眶一紅,語調轉為哽咽,即滿帶感情的,續說:
『我一輩子都在荷蘭東印度公司工作,也把我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公司。要說愛國,沒人比得上我更愛荷蘭國。身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我更願為了上帝犧牲性命,也不可能甘願向異教徒臣服,向敵基督投降。但就算我願意為上帝奮戰,可是大家也都知道,現在我們遇到了很大的難題。第一、就是城內的存糧,頂多只夠支應五天,五天後大家就沒東西可吃,可能會活活餓死。第二、普羅民遮城,頂多也只能抵擋得住一次攻擊。就算我們能抵擋得住中國軍隊的一次攻擊。但如果中國軍隊,再發動第二次攻擊,責城堡必被攻破。第三、城內的火藥只剩兩百磅,槍彈更所剩無幾。而且恐也得不到熱蘭遮城的援助。第四、城裡只有一口井,但井水水量極少。現在只能用手去舀起一點泥水,而且也無法再向下挖。此外植物園的那口水井,已被中國軍隊填平。所以我們唯一的水源,也只有城裡那口井。第五、城裡的士兵都已疲憊不堪,城裡的所有人也都是如此。面對中國軍隊的恫嚇,大家都已身心俱疲,恐也無力作戰。第六、城裡的惡臭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更糟糕的事,已經開始出現嚴重的疾病。倘若疾病蔓延開,就算敵人不攻城,恐怕我們也會城裡病死或餓死。鑒於以上的六個困境,就算我不想投降。但我仍必須尊重大家的意見 。所以召開這場會議,就是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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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誠摯的問大家。你們想要離開這座城嗎?還是你們要在這座城,繼續死守?』話講至此,萬倫坦的語調,已然哽咽顫抖。聽得萬倫坦的問,頓時海牙大廳內,更是一片喧嘩聲沸騰。『我們已經受不了了,我們要離開這座城!』『城裡沒水沒糧,也沒彈藥,我們要怎麼守?難不成要我們全在這裡,活活餓死嗎?』『我的孩子已經病了!環境這麼差,疾病一直漫延!無論如何,只要能快點讓我們離開這座城!救救我的孩子啊!』...顯然,無論士兵或百姓,聽得萬倫坦的問後,幾有志一同,全都想離開普羅民遮城。喬柏年等,從熱蘭遮城來的官員,見大廳中一片民怨沸騰,眾口鑠金的情景,豈又敢開口說甚麼。此時卻見萬倫坦,朝著大廳宣嘩的百姓,高聲喊說:『梅菲利普呢!梅菲利普再那裡?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因土地測量師梅菲利普,在台灣已然居住了將近二十年,講話有一定的份量,且其出身荷蘭的名門。所以在喬柏年面前,萬倫坦更需要梅菲力普,來為他背書。但問了幾聲,卻都不見梅菲利普回應。倒是有人回說:『梅菲力普,從中午返回城後,就一直在睡覺!』於是萬倫坦,趕緊命人,去把梅菲力普從床上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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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利浦疲倦酣睡,猛然被喚醒,還帶著一臉惺忪,被帶到了海牙大廳。萬倫坦即迫不及待的問:『梅!喬柏年秘書長等官員都在這裡。他們很重視你的意見,想聽聽你的看法!面對現在普羅民遮城的困境,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梅菲利普,也沒參與前面的會議,況且剛睡醒,腦子昏昏沉沉,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望向喬柏年等官員,開口即說:『呃!我相信熱蘭遮城,很快就會派兵來援助我們!所以我並不是很擔心這件事!』顯然,梅菲力普的話,並非是萬倫坦想聽到。驟見萬倫坦即刻以錯愕的眼神,轉頭向喬柏年,問說:『秘書長!熱蘭遮城會派兵來援助我們嗎?如果熱蘭遮城確定要派兵來援助我們,那請明白告訴我們!』被萬倫坦這麼一問,喬柏年一臉尷尬,忙回:『就我所知。內海的交通已經完全被中國見隊控制。陸地的道路也都被中國軍隊把守。所以熱蘭遮城,恐怕不可能派兵來援助!現在你們只能自己解決這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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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蘭遮城不會派兵來援助!」聽到這個消息,梅菲利普頓感愕然,原本的瞌睡蟲也全都嚇醒。霎時,梅菲利普只覺腦子裡一片鬨然嗡嗡作響。『城裡沒糧食!沒水!沒彈藥!要如何守城啊!我們一定會被敵人殺光!』『滿城都是屎尿惡臭,環境這麼惡劣已經讓人再無法忍受!現在疾病也開始漫延了!』『基督啊!我的小孩病了,救救我的孩子啊!』『萬能神啊!救救我們啊!難道現在我們只能等死,再沒人可以救我們了嗎?』...驟然恍神之際,梅菲利普,時而聽見身邊,眾聲喧騰。忽又聽得坐在主席位置的秘書長喬柏年,發話說:『大家不用擔心!不用恐懼!雖然中國軍隊,確實已經準備攻城。但國姓爺有答應過我們。只要普羅民遮城開城投降,那他不但不會傷害城裡的任何人,而且還會保障所有人的身家財產安全,更不會讓士兵騷擾無辜百姓。倘若是有人想離開福爾摩沙,國姓爺說他也會派船載運你們返回巴達維亞。所以事情並不會像你們想像的那麼糟!』喬柏年的一番話,雖說主要是想安撫大廳中,驚惶的荷蘭人。但其話中之意,似乎也已明白的轉達,普羅民遮城將會開城投降,不致引發中國軍隊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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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利普,聽得喬柏年的話後,似乎終於也認清了現實。「城裡沒糧、沒水、也沒彈藥!就算我們抵擋得了一二次的攻擊,再繼續守住這城堡一二天。頂多三天,最後我們終究也還是只能投降。任由敵人處置。但屆時,敵人恐將對我們,更充滿憤怒與仇恨,也會對我們施加更多的報復。所以普羅民遮城,現在的處境,確實相當不利。因為沒有熱蘭遮城的援助,我們完全守不住這座城。而倘若我堅持必須守城,付出的代價,將是讓這麼多無辜的人民,陷入危險與死亡。屆時,全能的神必也將唯我是問!...」腦子裡轉過許多的念頭,沉思片刻後。梅菲利普終於對著萬倫坦,及所有人說:『照眼前的情勢。若沒有援助,我們確實不可能守住這座城。與其讓上帝的子民,白白犧牲性命。我相信上帝會對我們有更好的安排。所以我認為,敵軍若是願意提出合理的協議,那我們就不該拒絕!』聽得梅菲利普的發言,行政官萬倫坦,頓時有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忙回說:『梅!其實大家的想法,也都跟你一樣!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連說幾聲「太好了」之後,萬倫坦只差沒高興的跳起來。但獻城投降的決定,卻已經不言可喻。見得萬倫坦,立時宣布:『喬柏年秘書長!還有來自熱蘭遮城的長官們!你們也都看見了!你們也都聽見了!就算我一個行政官,甘願為荷蘭國而犧牲性命,想要守住這座城。但大家都知道,這座城根本守不住!而我又怎能夠讓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因為我,而白白失去生命!』講至此,萬倫坦突然大聲的開口,朝著大廳的百姓問:『你們想離開普羅民遮城嗎?』海牙大廳中,頓是一片齊聲高喊:『是的!我們想離開!』於是萬倫坦,接口續說:『喬柏年秘書長!你也看見了!開城投降並不是我想要這麼做!而是這是大家的心願啊!但我還是必須說,要不要開城投降,還是必須有長官揆一來決定。所以請秘書長,返回熱蘭遮城後,務必轉達揆一長官。告訴他,只要熱蘭遮城,願意派兵來支援。那我們就不會開城投降。如果揆一長官決定要派兵來支援,請明天一早,在熱蘭遮城發砲一響。再把荷蘭國旗,升上旗桿,又降下。這樣!我就知道長官不讓我們投降。屆時我也不會開城投降。但如果沒有!那就表示揆一長官指示,要我們投降!而我也只有無奈的向國姓爺投降!』話說到最後,萬倫坦還是將投降的責任,又推給了揆一。而且這次,他還是挾著普羅民遮城,所有百姓與官員的支持。
喬柏年等人知情勢的嚴峻,亦無法置喙。且天色已黑,喬柏年等官員,也還得趕回熱蘭遮城去。眾人即告別了萬倫坦,離開了普羅民遮城,往城南的渡頭搭船,返回熱蘭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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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四月四日。這日一大早,普羅民遮城的行政官萬倫坦,就迫不及待到城上的稜堡,向熱蘭遮城的方向瞭望。因依昨日所約,倘若一早熱蘭遮城發出一發砲響,並把三色旗升上旗桿又降下。如此即表示,揆一決定派兵前來普羅民遮城支援,並不許普羅民遮城投降。當然這個約定,說穿了,其實也只是萬倫坦想把普羅民遮城投降的責任,歸給揆一的藉口而已。所以萬倫坦,其實打心底也並不希望,聽見或看見,熱蘭遮城發出砲響,及把旗幟升上旗桿又降下。因為天才初亮,普羅民遮城的另一邊,也就是植物園後方,中國軍隊已經早就開始集結,並發出隆隆戰鼓聲,讓人驚心動魄。再別說,自從中國軍隊圍城以來,幾天幾夜的折騰。不只萬倫坦,包括普羅民遮城內的士兵與百姓,早是人人有如籠子裡驚弓之鳥,各個身心俱疲。約莫,日上三竿,從普羅民遮城瞭望向植物園後方的中國軍隊,依稀可見,國姓爺又身穿閃亮的鎧甲,騎在一匹駿馬上,跟隨在一隊身穿紅衣的鼓號樂隊後,開始閱兵。因見國姓爺似乎隨時都可能發動攻城。且熱蘭遮城也始終都沒發出砲響與升降旗。於是驚惶的萬倫坦,再也不敢耽擱,趕快召來土地測量師梅菲力普。並將一封昨夜裡,早已擬好的降書,交給了梅菲力普。即命梅菲利普,充作普羅民遮城的代表,帶著降書,去交給國姓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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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利普帶著降書,在一名舉著白旗的士兵的護送下,離開了普羅民遮城後;即往赤崁市鎮的方向走去。赤崁市鎮早被鄭家軍控制,一到市鎮,梅菲利普即被中國士兵攔住。爾後,梅菲利普表明了是奉命要送信去給國姓爺。一名中國軍官即帶著梅菲力普,穿過市鎮,往鷲嶺中國軍隊住紮的大營而去。就如同昨日,喬柏年等荷蘭官員一樣。入了中國軍隊的大營轅門後,梅菲利普並無法直接就去見國姓爺,而是先被帶到了另一個帳篷等候召見。當梅菲利普一被帶進那帳篷,就見到一個中國軍官,獨自一個人正坐在一張桌前用餐。詭譎的是,那中國軍官不但身穿荷蘭人的服飾,且餐桌上他還用刀叉在一個盤子裡,切著一塊肉吃。見著梅菲利普走進帳篷,那中國軍官頭抬也沒抬,仍就用刀叉切著肉吃,僅以平淡的語氣,問了一句:『喂!你們準備投降了是不是?』因為帳篷中,就只有梅菲力普、舉著白旗的荷蘭士兵,與那中國軍官三人。梅菲利普張望了一下,認為那中國軍官是在對他說話,即用漢語回說:『這!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來送信而已!』中國軍官還是沒抬頭,仍舊切著肉吃,僅簡單又說:『拿來!』因那中國軍官正在用餐,隨口說了句「拿來」,感覺就像是在叫僕人給他倒水,或是倒酒,或是拿胡椒鹽之類。但帳蓬內,並不見有僕人。一時,梅菲利普也糊塗的愣住,不知那中國軍官到底是在對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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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還呆在那裡做啥!聽不懂人話嗎?』因見沒飛利普愣在一旁,中國軍官頓是更大聲的講話。且還騰出了一隻手來,伸向梅菲力普。這下梅菲利普才明白,原來那中國軍官,應是在向他要萬倫坦的信。於是梅菲利普從懷中掏出了信來,恭敬的上前,將信交給了那中國軍官。中國軍官拿起了萬倫坦的信後,也沒將信拆開,只是左瞧右瞧,正面瞧完,又翻到背後瞧。看了半日,卻是開始猛搖頭,然後語帶恐嚇的說:『照本督看!這封信就算是降書。但這麼遲才送來。恐怕已經來不及了。你們荷蘭人都別想活了!』原來,在帳蓬內用刀叉用餐的中國軍官,正是提督馬信。驟聽馬信的話,梅菲利普不禁心中一驚。「難道那個國姓爺,言而無信。就算我們投降,他也要殺光我們所有人!否則這個中國軍官怎會這麼說!如此兇殘之人,與撒旦何異!」一股寒意直竄心頭,讓梅菲利普想到要見國姓爺,恰如要見到撒旦般;頓是背脊發涼,兩腳發抖。這時,已然有士兵入帳回報,說國姓爺要召見。於是馬信即把那封信又交還了梅菲利普。爾後梅菲利普出了帳後,即隨在幾個士兵押送下,往國姓爺的帥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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