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看了什麼電影,明雋已經忘了。一進電影院,坐上座位,燈光暗下來,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整整兩小時的電影,眼前螢幕的劇情在推進,演員很賣力,但她腦中想的與電影無關,全是林璇的那一句:「我也是同性戀,從小就知道。」何其契合、何其幸運、何其浪漫,聽到的當下,明雋基本上是瘋了。不過說來也矛盾,這明明是她希望的結果,真的發生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懷疑真實性。整場電影想了又想,林璇沒理由欺騙她,那樣做沒有任何好處也沒有意義,除了惡作劇鬧她之外,但這不是林璇的個性。
電影放映的這兩小時,明雋轉頭看林璇的次數很多,大多的情緒都是開心興奮,也伴隨不少不安跟失望。也許是因為林璇一眼都沒看她,很專注的看電影,其實這是正常的,畢竟想看電影的人本來就是林璇,明雋是因為她喜歡她想要,所以奉陪到底,這種心甘情願本就不該給予對方壓力,但是期待難免,這是人性。
燈光亮起,電影終於演完,明雋才發現林璇臉上有淚,她很納悶,因為此片好像不是感人的電影,是溫馨的動畫片,原來璇姊姊是這麼感性的人嗎?明雋心底有暖意,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對喜歡的人的了解實在太少。由於沒有認真看,明雋跟林璇無法談論電影的內容,她也不敢問林璇為什麼哭,哪個地方感動她,彼此就默默的走出電影院。這時才黃昏,夕陽總是引人悲傷,從影城的玻璃窗往外望,明雋沒有別的感觸,就一直盯著林璇,見她皺眉,心事重重,感覺她的心不在焉,明雋的心有點痛。不知為何,林璇的坦承沒有拉近兩人的關係,反而更疏遠了。
明雋不想這麼快結束這次難得的約會,便提議逛書城,但提議完又後悔,什麼地方不選,偏偏選了一個她最不擅長,而且在她看來,也很沒有情調的地方。明雋心裡忐忑,林璇的回答卻是出乎預料的快:「好。」
這間書城一共有四樓加地下一樓,從文書用品到精品禮品,從運動用具到布偶娃娃,裡面應有盡有。明雋低估了書城的好玩程度,回想高中時代,她很喜歡這種店,後來上大學,她最常去的是去唱歌跟夜店。拿起架上的一支藍色原子筆,她高中最常用的,因為當時崇拜張妍,所以特地用了跟她一樣的牌子。明雋突然驚覺,除了簽名,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寫字了,好頹廢啊,忍不住自嘲起來。明雋想要跟林璇分享,但林璇已經不見,明雋心急,馬上放下筆去找。最後找到,也沒離她太遠,就在隔壁的書架前,站在外國經典文學書籍的那一排。
「《小王子》?璇姊姊,我記得小時候妳有念給我聽,我很喜歡。」看林璇拿的書,明雋的喜悅沒法忍,那是她們共同的回憶。
「我記得。」
雙方互望,這個回答是明雋想聽的,但林璇的口氣,聽來有種刻意迎合的感覺,讓人沒辦法真的很高興。
「我後來收藏一本法文版的。」把中文翻譯版的書放回架上,林璇接著補充,這句就有不一樣的語氣起伏了。
明雋找不到話,氣氛又僵了,聽周圍鬧哄哄的人聲,早沒有書城的氣氛,更別提那種兩人單獨約會的曖昧氛圍。從傍晚到夜晚,這五層她們都逛了,林璇買了一堆的筆芯文具,是上班要分給組員用的,對此,明雋對她的喜歡又多了好幾分,林璇果然是貼心的組長。
「說實話,這些東西,公司應該要給,讓員工自己準備,不合理。加上無塵作業,這些東西,不合格,是不能帶進產線用的。」聽林璇抱怨,明雋莫名雀躍,在她身後乖乖聽,彷彿回到小時候。
「可是還是要用?」
「長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道要因為這種小事,就都不寫報表?不回報機器的狀況?不可能。所以公司的標語都是假的,全都在做反面的事。只有在客戶來視察,我們裝裝樣子拍照,交差了事,像個傻瓜,但妳覺得那些大老闆是笨蛋嗎?會不知道我們這些公司工廠的小伎倆?」
說到不公的事,林璇的話變多了,此刻像是在跟學生講道理,還用不容反駁的問句方式。明雋的眼神全是對林璇的愛慕,這一刻,她好像明白自己到底喜歡她什麼了。
「璇姊姊,我喜歡妳。」
所以她就挑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時機告白-林璇在跟店員結帳的時候。林璇詫異的看明雋,雖然她早猜到她有這個意思,但這女人真的是作風異於常人。明雋脫口而出喜歡後,過了五秒才反應過來,她竟然挑了一個超級爛的時機,看了一眼結帳的店員在憋笑,心想死定了,她沒臉見人。
「我、我、我喜歡妳的耳環。」
幸好明雋的臉皮夠厚,這話轉得很硬,不過勉強過關。林璇苦笑,隨後把東西拿走,兩人走出書城,外頭的天空漆黑一片,明雋距離林璇一公尺,低著頭不敢看她。林璇凝視這個古怪又垂頭喪氣的姑娘,跟過去完全沒變,她嘆氣,主動牽起明雋的手。
「走吧,回家了。」
此話一出,明雋整個人被炸醒,愛的炸彈。她的心立刻融化,此舉重現當年的景象-她的璇姊姊帶她回家。雖然如今,她不用抬頭望著林璇,她甚至已經比她還高了,但對林璇的感情,明雋明確知道,是從對喜歡的姊姊,晉升到對喜歡的女人了。
兩人一路牽手到停車場,還沒放手前,聽明雋直呼自己的名字,林璇驚訝。
「林璇,我喜歡的不只是妳的耳環,我喜歡的是妳的所有。」這話是正式表白,林璇深知,看明雋依依不捨不願放手,還有緊張的發抖,她不懷疑她的真心。
「我不再喜歡妳是姊姊,我……」
「妳是要說妳想跟我交往?」林璇直接打岔,她向來是不拐彎抹角,唯獨對周玥婷如此,因為她跟周玥婷有太多模糊的地帶,太多我害怕愛上妳的爛理由。
「對,我想要以永遠為前提的跟妳在一起。」明雋直率肯定。
「唉,妳知道什麼是永遠嗎?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的事。明雋,我在妳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單純過天真過,但現實會讓妳……」
「我喜歡妳的現在,就是永遠!」
永遠這兩個字在停車場迴盪,兩人的情緒同樣激動,雖然激動的原因不一樣。然後林璇就做了驚人之舉,明雋睜大眼睛,林璇勾過她的脖子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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