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取了。
面試完的當天下午五點,明雋就收到人資部打來的電話,說她被錄取為該科技公司的品管部技術員,下星期一早上八點員工訓練,等同於正式上班。明雋傻住,對方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是腦中一片空白。關於面試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其實明雋大部分都忘了,看著面試官的當下,她就只想著要進去這間公司,動機不單純,但也很單純-為了再見美若天仙的Alice經理。
結束通話,呆滯了一分鐘後,明雋在房內瘋狂尖叫,此舉立刻引起全家人的注意,但沒幾秒,大家又繼續做自己的事,心想明雋又開始了,這個傻妞傻姊姊。聽明雋開心歡呼,像是得到了比賽冠軍,她不停大喊:「我成功了!太棒了!」只是一個人高興還不夠,她隨後衝出房間,先是抱起弟弟轉圈,再向爸爸撒嬌,最後去磨蹭媽媽的臉,這喜悅之情不用明說,行動證明一切。對此,最欣慰的是父母,雖然沒發現女兒去此間公司工作的原因很花癡,但總是成為社會人士。
當晚,明雋跟所有她認為要收到這份喜事的親朋好友通電話,像在發喜帖,明明八字都還沒一撇,搞得像跟誰恩愛了十年。但明雋不管,就算被一些朋友嫌煩,她還是堅持要說。這個周末可好了,有值得慶祝的事,不只在家裡,有媽媽煮好吃的,外出玩也更有了「此時不做,更待何時」的末日感。陳俊在夜店笑她,但不是笑她誇張,而是認同她,現在有了不可隨意甩脫的責任,確實要用最後的甜蜜來做前置安慰,免得到時一下子打擊太大,玻璃心碎滿地,以後會更害怕去工作。但陳俊沒想到的是,這姑娘去那間公司,純粹是為了好看的制服跟想再見美女經理,雖然很符合明雋的個性,但不管誰聽到這種答案都難以置信,可又千真萬確。陳俊好奇她是如何演戲騙過面試官,到底是深藏不露,認真的時候也是認真的起來,只希望明雋別又是三分鐘熱度,胡搞瞎搞了。
星期一早晨,樂極生悲這個詞是正確的。
周末玩太瘋的結果可想而知-幾乎整晚沒睡。明雋從未如此狼狽的去搭公車,妝都沒畫,有洗臉刷牙就算不錯了。看著手機的時間,明雋是心急,但早上的上班車潮她急不了,更不可能催促司機,欲哭無淚。手上拿著從便利商店買的米漿,在擁擠的公車上,明雋想喝但有難度,又怕打翻,弄到自己還好,弄髒別人就真的悲劇了,所以一直忍著到公司,卻忘了這間公司除了員工餐廳,基本上是全廠區不得飲食,尤其她還是小小的技術員,哪有什麼特權或特例,最終躲在公司外的警衛室後面喝,一大口一次喝光的感受-反胃。明雋沒得選,必須在八點零分五十九秒之前打卡。幸運女神眷顧,明雋辦到了,沒有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不過她依然成為焦點-衣服穿反。本來以為是大家看她漂亮才盯著自己,直到被一同錄取進來的同事提點,她才驚覺自己一整個上午都穿反,多尷尬,她就算想出名也不要用這種方式。
「謝謝妳,我是明雋。」
中午休息時,在女廁換好衣服,明雋對那位女同事說出感謝。
「沒什麼,小事情。我是梁小雨。」
小雨很客氣,明雋見她推了推臉上的黑邊金屬框眼鏡,一頭黑色過耳短髮,乾淨整潔的面容,往內扣的髮絲修飾她的臉,清純可愛又嬌小的身材,有鄰家女孩的感覺,明雋看她,莫名心情好。
「妳也是品管部的?」
小雨點頭淺笑。其實這問句是多餘的,因為照邏輯,今天會跟明雋一起參加員工訓練的都是品管部的新進員工,只有早晚班的分別。後來回到公司的多功能會議廳,兩人的位置本來隔著幾個空位,明雋這時跑到她隔壁去坐,小雨沒有任何表示,只覺得明雋一直對她微笑,樣子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說話。接著觀看投影片,關於本間公司的大小事、主要生產的產品與注意事項,因為是事先錄音,影片的字幕又太小,加上剛吃飽跟禁止使用手機,明雋覺得無聊,不到半小時就開始打瞌睡,後來還睡倒在小雨的肩上。小雨嚇了一跳,但沒有生氣,稍微轉頭,確認明雋是真的睡著,心想她不會太明目張膽嗎?因為這間會議室有攝影機,天花板的四個角落都有。小雨是那種會有諸多顧慮與考量的人,可是看明雋睡得很沉,她不願打擾她,近距離的觀察,她注意到她的睫毛好長,忍不住多看了幾秒明雋的臉才回頭,乖乖的給她當枕頭。
「明雋、明雋,該起來了,影片結束了,我們要去看工作區域了。」
明雋舒服的睡了個午覺,那影片大約有一個小時,她徹底睡翻了,這時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小雨是不得已叫醒她,一旁人資部的同仁看她睡得連口水都要流出來,紛紛憋笑。明雋是不在乎其他人的笑意,就覺得對小雨不好意思,小雨說沒關係,見她如此隨和有禮的態度,明雋很喜歡。大夥之後跟著主管去品管部的辦公室,告訴她們各自的座位與主要業務,明雋從頭到尾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腦中思緒飛來飛去,心不在焉。小雨就不同,她很認真的用筆記抄下紀錄,明雋很驚訝,她已經很久沒有寫過筆記這種東西。
「妳的字真好看。」明雋直言誇讚,就在小雨的耳邊,由於距離太近,小雨下意識退開,害羞的推眼鏡,再度望著明雋的臉-五官深邃,左右對稱,對稱的均勻,均勻就是好。
「謝謝。」
明雋沒看出小雨心底的羞怯,還盯著她寫的筆記,不但字體工整,重點也是條列分明,甚至還有畫圖與表格,看上去相當舒適,太詳細了,妳是資優生?還是有強迫症?這些話明雋沒問出口,主管又馬上帶領她們去廠區的產線,因為產線是無塵作業,所以必須穿上無塵衣,口罩手套,明雋感到新奇,每走過一條路都放大了感官在觀察,小雨走在前頭,整個人很平靜,就感覺身後像有隻棕色大狗在到處聞來聞去,還問主管一些奇怪的問題:「有沒有人在產線昏倒過?有沒有人在無塵室裡帶睡袋睡覺?會不會有蟲子跑進無塵衣裡?」小雨不搭腔,就看主管應對,但心裡對明雋有了很深刻的印象,真不知該說她好奇心強,還是腦袋有問題。
終於結束一天的員工訓練-下班。第一天上班出乎明雋預想的有趣,從員工出入口離開,她迫不及待要使用手機,不過不是因為她手機成癮,是她要趁小雨還沒發動機車前攔住她。明雋的作風很「狂」,小雨今天見識到了-居然用肉身擋在機車前,雖然只是台粉紅色小綿羊電動車,但要真的撞上人,也是會受傷的。
「可以跟妳要聯絡方式嗎?」這話問的直接又大聲,小雨驚嚇的拉起安全帽的護目鏡,兩人對視。
「以後是同事了,而且我們都是日班,座位就在隔壁,方便聯絡事情,上班請假或請教其他問題,可以嗎?」
明雋總算提出一個符合情理的要求,小雨思考幾秒後說好,但依舊不理解明雋笑得甜美燦爛是為什麼?
「辛苦了,今天真的謝謝妳,路上小心,再見。」
明雋大力的跟她揮手道別,小雨從機車的後照鏡看到。真是熱情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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