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失戀而停止生產供應。
大唱後的隔天,明雋望著浴室的鏡子,她笑,但不是笑自己又被甩了,第五次,而是笑她的眼睛好腫,牛蛙眼似的。
「但我還是好美。」
明雋對鏡子說,對自己說,這一刻她發現她好久沒有這麼自戀,她一直都對自己的外表很自信的,因為從小到大,不管男人女人對她的第一印象與稱讚都離不開漂亮二字。明雋苦笑,拿起牙刷刷牙,這些日子她因為幻想中的璇姐姐而搞得不人不鬼,每天的心情都像坐雲霄飛車,現在好了,雲霄飛車也有結束的時候,玩完了,到終點站了,卻是到終點站才恍然大悟,終點就是起點。明雋漱口洗臉,冬天的太陽起得晚,今天難得回暖,但清水碰上皮膚時,明雋還是因水太冰而發抖,雞皮疙瘩。
陳俊昨晚有跟明雋說,如果還沒辦法調適,不用勉強上班,免得把壞情緒帶給他人,影響公司運作。聽陳俊的挖苦,明雋笑了笑,說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才更會情緒不穩,不如上班賺錢比較實在。陳俊心想這姑娘長大了,他要流下欣慰的淚,最後再給明雋一句老話。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明雋明白陳俊的意思,但她其實只聽懂了表面的意思。
「小雋雋,剛才那個綠頭髮的,自彈自唱的,妳的高中學姐,妳的鄰居……」
「她叫張妍。」
「什麼名字都好,反正妳的下一段感情會更好。」陳俊笑得神秘兮兮。
「俊姐姐,我跟學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妳又知道我在說她了?明雋,妳的艷福向來不淺,妳不自知嗎?妳是同志『天菜』啊,妳這該死的美人胚子。」
陳俊離開前捏明雋的臉,明雋聽糊塗了,陳俊到底是誇她還是罵她,她不懂。
明雋拿起衣櫃裡的制服穿,在鏡前梳妝打扮,她決定要從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部分重新開始-上班。回想當初來這間科技公司的理由,明雋忍不住嘆氣,如今周玥婷跟林璇都成為過去,從今天起她要為自己。
關門鎖門,明雋抬頭挺胸,準備去搭公車,下樓前看了隔壁張妍的房門,想起昨夜張妍彈吉他唱歌,明雋本來想拿一千塊給學姐打賞,結果她身上只有一百元,明雋用抱歉的臉色看她,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明雋不會讀心術,她不知道張妍是不是因為走出傷痛而重新唱歌,但無論如何,能再次聽到學姐的歌聲,明雋非常感動。
回到最初的搭公車上班,搭上公車的瞬間,明雋又想哭了,因為她了解失戀最難受、最難熬的不是心痛林璇不再是她的女朋友,是戒不掉一早坐上林璇的重機後座,環抱她的腰,躺上她的背的習慣。擠在人群中,明雋在公車內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塊容身處站立,一抬頭,見車窗反射她的臉,發呆了幾分鐘後,她覺得強顏歡笑的臉好醜,還是維持平常心就好,她自我勉勵。
今天陰天,小雨本來擔心明雋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來上班,因為那天機場的抉擇太令人心碎,小雨糾結,不過她的糾結很快破除,當明雋準時出現在辦公室對她說早安。
「早安。」小雨回應,目光都集中在明雋的那雙牛蛙眼上。
「小雨,主管有說等會兒早會要在哪開嗎?我記得公司開始整修,第一會議室好像不能用了。」
明雋照常工作,小雨卻魂不守舍,雙眼直視明雋的臉,她腦中有很多問題,關於明雋與林璇分手後她從失戀中恢復了嗎?她受傷的手還好嗎?眼睛腫成這樣,她看得到嗎?
「回家好好休息吧。」
「妳說什麼?」
小雨不小心脫口而出心中擔憂,明雋詫異看她,小雨趕緊搖頭說沒事,推了推眼鏡,雖然小雨不想承認,但她對明雋的感情與日俱增,無庸置疑。小雨刻意不提明雋的傷心事,明雋也沒說,原以為她們要平靜的度過一天,好死不死,午休從餐廳回辦公室時,她們在產線外的走廊上遇見了林璇。明雋看見林璇,明顯放慢腳步,小雨感覺彼此的氣氛尷尬,林璇似想打招呼,但明雋撇過頭,雙方無語擦肩而過,小雨忍耐不住回看林璇,林璇沒有停下也沒有轉身,一切就這樣過去了?小雨多不捨明雋此刻的眼神兇狠又悲傷。
「小雨,妳這周末有空嗎?我們去逛街好不好,當朋友這麼久了,我都還沒跟妳出去玩過。」回到辦公室,明雋午睡前問小雨。
場景轉換後,小雨看明雋的樣子正常多了,她鬆一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小雨猶豫要不要答應明雋的邀請,在情感上,她是想跟喜歡的人約會,只是小雨生性害羞,又是第一次戀愛,對方還是一個剛失戀的大美女,她怕自己會太緊張或太興奮而做出非計畫性的決定,衝動的決定產生的結果通常有極高的風險,小雨自知內心恐懼,她無法承擔那種風險。
「還是妳周末已經有事了?」
明雋等不及小雨的回覆便追問,小雨突然起身,明雋嚇一跳,睜大眼睛看她,小雨默默走到辦公室的門邊將電燈關上,明雋輕笑,小雨這時的貼心有點莫名其妙。回到座位後,小雨回答明雋,但因為聲音太小,明雋聽不清,拉椅子靠過去,兩人的午睡抱枕擠在一起,小雨見明雋靠過來,心跳加速,雖然已拿掉眼鏡,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相望,小雨難掩臉紅,幸好燈光昏暗,明雋沒注意到。
「好、好啊,但、但我是第一次。」小雨結巴,身體稍微退後,還故意讓瀏海遮擋視線。
「第一次?什麼第一次?」
「跟、跟朋友出去玩。」
「怎麼可能,小雨,妳沒朋友嗎?」明雋這話是無心,但是戳到小雨的痛點。
「我沒有朋友,從小身邊的人都覺得我很奇怪,所以我都是一個人。」
小雨略顯憂傷的神情中有明雋想像不到的孤獨寂寞,小雨把半張臉埋進抱枕裡,她看透明雋的驚訝,但不是因為她有「陰陽眼」或是她擅長解讀人心,而是她知道她們的個性完全相反,天秤的兩端,小雨可以想像明雋的成長過程中,肯定是受到很多人的喜愛歡迎,好像只要她一笑,大家就瘋狂了,如花朵受到陽光照耀。
「那好,我是妳的第一次,小雨,我會負責的。」明雋笑說,還用她的貓咪抱枕輕輕撞了小雨的柴犬抱枕-正巧是兩隻動物的鼻子碰鼻子。
對於明雋的舉動,小雨的世界受到很大的震撼,雖然她明白明雋這話的幽默,但小雨哪能承受喜歡的人對自己親密友好。到周末與明雋約會之前的日子,小雨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花怒放,只是她對外都表現的和平常無異,只有在家,或騎車到四下無人的河岸時才會欣喜若狂的大喊大叫:「我要和明雋出去約會了!」
小雨慣性壓抑情緒,可憐她總要獨自一人時才能大聲表達對另一個人的感情。發洩完後,小雨回到機車上準備回家,這時手機傳來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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