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此刻出現在眼前的明雋,林璇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看明雋包著石膏的左手,她每呼吸一次都難受,像吞了刀片在喉嚨,但她明白明雋肯定比她更痛。她們之間的氣氛比冬天的空氣還冷,畫面像是被冰凍,交通號誌燈亮了綠燈,後方的車按了喇叭,示意兩人讓開,林璇先冷靜下來,但也無法冷靜,準備要騎車走,明雋猛然向前擋住她的車頭,雙手按住她的油門,林璇大驚,看她包石膏的左手在用力,再看她憤怒的臉,腦袋裡想到的字句都太傷人,她不敢說,可此時已到不得不說的時候。後方的駕駛受不了,繞過她們,走之前對兩人大罵,明雋不看那名駕駛,只對他比了個中指,男駕駛被激怒,馬上下車過去要揍人,見狀,林璇跑去勸阻,雖然她心裡想的都是周玥婷,但她無法見死不救,此番胡鬧最終找了警察才結束。林璇鬆了一口氣要走,明雋叫住她。
「妳來不及了,林璇,別浪費時間了,從這裡到機場,除非妳用飛的。」
兩人背對背,明雋連名帶姓的叫她,語氣有嘲諷跟活該的意思,林璇握緊拳頭。
「妳以為我為什麼這麼做,我是故意拖延時間,周玥婷讓我得不到妳,她也別想得到。」
明雋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說出這狗血連續劇才會出現的台詞,她說的撕心裂肺,這不是她的本意,她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原來演戲、成全都很困難,是她這輩子活到今天做的最難的一件事。
「林璇,妳也不用太難過,這下場是周玥婷活該,她那種女人,今天暗地裡跟我搶妳,哪天也會背著妳搶別人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周玥婷……」
「妳給我閉嘴!」
不能說明雋戲演得好、話說得狠,是此刻的林璇已經瘋了,她轉身推倒明雋在地,不管手痛,右手握拳舉起要打她,兩人終要面對面,卻是意外的同樣淚流滿面。明雋沒有反抗,心已被擊穿-林璇要為周玥婷打她,如果妳深愛某人,妳會為她而戰,為保護她的人身安全,為守護她的形象名譽,這一刻全都結束了,The End。林璇哪裡下得了手,其實她的怒氣從來都不是對明雋或周玥婷,是對自己的欺騙與逃避,還牽連無辜的明雋下水,她傷了兩個愛她的女人,會有今天的下場才是她活該,要力挽狂瀾什麼,林璇放開明雋。
「那麼多那麼好的男人,她全都不要了,妳成為她唯一愛的那個女人,這聽起來不是很浪漫嘛。」
結果明雋還是無法忍耐,此話出口無異向林璇坦白所有。林璇張大眼睛,明雋的善良單純讓林璇無地自容,她以為她夠成熟,只要不碰傷口,她就永遠不會再受傷,卻不知她把她的傷痛轉嫁給明雋,她真是自私、幼稚到極點。
「對不起,我騙了妳,對不起,明雋,我真的很抱歉。」
林璇說了與明雋的這段感情裡的第一句實話,也是最後一句,然後她回頭騎上車,不顧沿路的號誌燈,顧不上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明雋,一路衝向機場。
林璇不再看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騎車狂飆在馬路,多少超速、闖紅燈、逆向、騎上人行道的罰單都不在乎,眼淚隨風而去,隨著即將西沉的夕陽,太陽落盡前的挽回,林璇在機場裡奮力找尋,她大喊周玥婷。
「Alice!妳在哪裡!Alice!別走!Alice!」
哪一個航班,林璇看了又看,問過櫃台人員,可不知周玥婷確切的班次,宛如大海撈針,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璇用手機繼續打給周玥婷,依然沒有通,心急如焚,林璇最終豁出去,顧不上違法會被判刑逮捕,她的理智全滅,她居然要硬闖海關,她衝過安檢,警示大響,想當然她會被安檢人員給攔下,林璇大鬧機場,跟海關人員扭打起來,不久被壓制在地,狼狽不堪,但她仍死命掙扎,又哭又叫周玥婷回來。
圍觀的人不少,大多都認為林璇是嗑藥,不然就是有精神病,在場只有一個女人知道林璇是正常人,她一直在等她,她不算完全騙她,她真的要回法國看父母,但是晚上九點的班機,她和明雋共同設計林璇要二選一,不過是想真正完結這場鬧劇。而林璇的衝動與不計後果的魯莽,她今天見識到了,但她沒有生氣,她也哭的,好像她三十幾年的人生就在等今天。
「林璇。」
周玥婷走向前,林璇聽到熟悉的聲音,整個人的反應更劇烈,對方的高跟鞋在她臉前,她有如被注入奇異的神力,使勁全力掙脫起身,兩人望著彼此,此次重逢似隔了好幾十年,又似她辜負她好幾輩子,周玥婷輕笑要調侃她,林璇終於主動了一次-她緊緊抱住周玥婷,千言萬語都多餘。
“I'm sorry. Alice,I'm so sorry.”
林璇哭說對不起,周玥婷腦袋震盪,她沒說原諒,因為她們都錯了,一眼一道淚,她們都欠明雋一個道歉,她是最有勇氣的。
「璇,請不要告訴我,妳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周玥婷聲淚俱下回抱林璇,擁緊不會再放手的愛情,身高差也擋不住兩人的親吻,林璇的答案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兩人的心結破除,終結了這些年來內心的害怕、迷惘與不安,但這完美結局的背後,有一個人勢必被屏除在外,明雋後來親自到現場看這一幕,明雋的背後有小雨,小雨也是為愛第一次這麼做,她不敢想像明雋的心情,明雋也沒有全說謊,她真的發生車禍,只是沒有骨折那麼嚴重。小雨握緊手中的車鑰匙,就不懂明雋來看這心碎的畫面有何意義,她以為她討厭林璇是因為吃醋,但真實的情況是,她討厭的是明雋的深情,同時也喜歡她為愛人全心付出的喜怒哀樂。
明雋和小雨離開機場時,天色已暗,明雋在停車場留了一封語音訊息給林璇。
『我沒辦法再當妳的女朋友了,請尊重我的決定。』
小雨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心揪緊,但很快就放鬆下來。小雨推了推眼鏡,將安全帽拿給明雋,明雋這陣子都不常笑,這時當然也不會笑。騎離機場的道路很寬,街燈不少,但不夠明亮,鐵絲圍欄阻隔不同的世界,一架飛機緩緩進入跑道即將起飛,飛機起降的引擎聲很大,小雨還是聽到了明雋的啜泣,偷偷從後照鏡看明雋的哭臉,她的側臉靠上比她還嬌小的肩背,雙手環繞她的腰,小雨感覺到肩上的一點濕潤,她把車速放慢,看那架飛機從地面飛上天,飛入漆黑的夜空,她不知道這飛機上有沒有周玥婷,但那些對從今以後的她們來說都不再重要了。
回程的路上,小雨的腦中莫名想起了一首歌,一部非常有名的韓劇《來自星星的你》的主題曲《My Destiny》,她明明沒看過這部戲劇,卻知道這首曲子的旋律,這或許也是命中注定。小雨身邊總有一般人看不見的形體,她會聽到他們的聲音,有時還可以因為他們的存在得知某些真相或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從小她對自己的「天賦異稟」感到恐懼與麻煩,長大後也不想繼承家業而逃走,如今看明雋勇敢面對,小雨開始自省。
「謝謝。」
小雨載明雋回到公寓樓下,明雋哭紅的雙眼讓她不忍,但是小雨明白現在不是袒露感情的好時機,所以沒多說。
「不客氣,我們是朋友。如果有需要,我都可以聽妳說。」
明雋很感激,還讓小雨特地買了新的安全帽載她去機場。
「安全帽的錢,我……」
「不用,沒關係,明雋,當作我送妳的新年禮物。」
「謝謝,小雨,真的很謝謝妳。」
明雋的激動沒完沒了,她抱著小雨哭下今晚的最後一滴淚,小雨先驚訝,後伸手輕撫她的背直到她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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