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藍色的重型機車急速行駛在大馬路上,林璇沒看後照鏡也沒注意身旁的車,沒人看見她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接近發瘋的邊緣。大半夜的像是在與人賽車,車速完全不減,不是在高速公路,林璇壓根不管路上的限速標誌與交通規則,就覺得有一股火從胸口延燒,萬分煎熬,最後燃燒到雙眼,林璇差一點要一命嗚呼,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劃破安靜的住宅區,黑夜籠罩下,一切模糊的令人心痛。
「你他媽的!騎這麼快,趕著去投胎啊!你想死去旁邊死!別人還要命!滾開!」
住宅區的轉角處,幸好公車司機反應靈敏,加上速度不快,才沒有跟林璇撞上。生死關頭的驚險瞬間,腦筋空白的幾秒後,對方怒火沖天,從車窗探出頭,一臉怒不可遏,開口就是一陣咆哮。林璇大口喘氣,驚魂未定,冷汗直流,背脊發涼,被公車司機罵了一頓後,終於清醒。
將車停在路邊,林璇脫下安全帽蹲在重機旁,只覺得窒息,隨後拿出外套口袋的平安符,糾結的眼神帶著淚水,林璇自我安慰,不,是無意義的自我催眠:「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總會有比我條件更好更適合妳的男人,我只是妳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渺小微不足道,等妳找到真正屬於妳的那個男人,妳就會忘了我,然後未來某天,如果會想到今天,妳也只會後悔花這麼多時間……」
林璇在昏暗的路邊掩面哭泣,心情差到不行,想到方才在餐廳,周玥婷那一桌的情景,她哪能控制自己,也管不了正牌女友在面前,忌妒跟悲傷擋也擋不住,多希望此刻有人給她一杯酒,可以借酒裝瘋,可以喝酒壯膽,看見心愛的人漠視自己的苦楚是痛徹心扉,林璇作繭自縛,如今難過是自作自受,為什麼沒人告訴她遺忘的期限?
崩潰片刻後,林璇自以為的振作,擦乾眼淚要承擔自己的決定,結果重機卻發不動,宛如上天註定,附近也沒有車行,林璇心煩到極點,只能向羽熙求救。
「我的車壞了,來載我。」
『林大小姐,真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忙,妳怎麼不去找妳女朋友幫妳?』
電話那一頭,羽熙笑著,故意刺激林璇-患難見真情。在有危難的時候,妳第一個想找的那個人,不只是顯示妳對她的依賴,更是她對於妳而言的重要。
「羽熙,別鬧了。人家累了,大概也睡了,我不想打擾她。」
『是嗎?水深火熱的時候,不需要愛人的安撫與救援,真是奇怪。』羽熙繼續諷刺她。
「夠了,別拐彎抹角,妳到底想要我怎樣?」
『重點不是我,是妳究竟想怎樣吧?今天是周玥婷的生日,這是天意,妳自己看著辦,反正我是沒空去救妳。』羽熙說的輕鬆,林璇心裡的咒罵還沒出口,她已經掛斷通話。
靠上重機,林璇再撥一次羽熙的手機,只剩語音信箱。林璇無奈的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時間,距離今天結束不到一小時了。林璇仰頭看城市的夜空,毫無星光的黑暗讓人迷失?是到今天她才明白所有的苦痛都是自己找給自己,嘆出這口氣,好似承認了某些思念,她們都是年過三十的女人,無論哪方面,都已經比二十歲時更加成熟,然而,她們同時也變得比二十歲的自己更害怕拿出真心。盯著聯絡人名單上周玥婷的名字許久,林璇最終留了一封語音簡訊,問了一個相當好笑的問題,她願周玥婷不要聽,又好想周玥婷出現在眼前,親口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讓她安心?或讓她死了這條心?
「妳還愛他嗎?」
「吵架了?」
張妍的運動外套披在明雋的肩上,明雋沒有拒絕,因為她確實有點冷,生理心理皆是。明雋坐在階梯上,雙手環膝捲曲身體,猶豫幾秒才搖頭。其實張妍不信,因為明雋明顯不開心。
「快上樓進屋吧,約會也累了,趕緊休息。」
「不要。」
「如果著涼感冒,會讓女朋友擔心的,這樣會比較好嗎?」
「我不喜歡她今天那樣。」
兩人雞同鴨講,張妍不是愛聽八卦的人,可是今晚她卻沒辦法丟下這小姑娘一個人憂鬱,所以也坐上了階梯,只是再更往下的一個階梯。彼此互望,張妍沒有接著問,就等她說。明雋不自覺捏緊了張妍的外套,緊皺眉頭,深呼吸,好像當張妍就是林璇,她忍了她一個晚上,原來戀愛最痛苦的部分是坦白?
「學姊,我一點也不了解她。」
「那妳當初是怎麼喜歡上她的呢?」
「我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她。」
張妍無言,大家總是愛的莫名其妙,一股腦地投入付出,等回過神來時,已無法自拔。而更難受的是,理想總是跟現實有差距,如何克服這個差距是愛情的經典考驗,也是一輩子的習題。
「明雋,我雖然不知道妳們今晚的約會發生了什麼事,但妳們交往沒有多久,很多事情需要磨合,別想那麼多。」
「我知道,可是從在一起到現在,我從來沒有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過我。」
明雋很委屈,張妍聽出她的不安,雖然這姑娘形容的很抽象,但這確實是對戀愛中人來說,很重要的事-從來沒有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過我。
「可能她比較看重工作,感情對她來說,在她的生活比例裡佔的不多。妳可以試著跟她討論,然後調適,找到最適合妳們的相處模式。」張妍客觀分析,明雋聽了好受一點,但無法消除她對於林璇跟周玥婷的懷疑,只能轉換話題。
「學姊,妳跟妳女朋友是怎麼調適的呢?我聽朋友說,長時間的遠距離會讓情侶的感情變淡,妳不會怕嗎?」
「不怕,我對她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短短一句話,明雋被張妍異常嚴肅的肯定與認真感染,害她也不禁正經起來。
「學姊,我真的很欣賞妳,好想變得跟妳一樣。」明雋發自內心。
「明雋,妳變成誰都好,就是絕對不要變成我。」卻沒想到張妍的反應又是如此,謙虛嗎?不,聽來更像是某種自我否定。
明雋太好奇了,以至於她凝視張妍的目光有感情,張妍心生懼怕,轉頭逃避。明雋有點失望,她以為她們現在是可以說心事的好朋友了,殊不知張妍的心牆比她想像的還難破,地震海嘯都無法擊垮的堅硬高聳。
「吃餅乾嗎?我今天在烘焙教室做了不少,留了一些給妳。」張妍站起身,用一如既往的微笑對明雋,對任何人。
明雋抬頭,墨綠色的及肩長髮蓋住了張妍左耳後的雙魚座刺青,但明雋依然知道這個女人是張妍,因為這個角度讓她想起高中時,在舞台下望著張妍唱歌跳舞的樣子,她笑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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