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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於空,身上散發着死亡氣息的黑龍,張着血紅的雙眸翱翔於天際,只見他在雲層中如蛇般蜿蜒而舞,口中所發的龍吟更在烏雲間引起陣陣疾雷。
愧見仇低沉的聲音自天上隱隱傳來:「夜叉,你的末日到了。」
說時遲,那時快,黑龍話音畢落,一道黑影自雲層中閃掠而出,只消一眨眼的功夫,黑龍便出現在夜叉上空並借助衝力擺動長軀來了一道黑龍擺尾。夜叉雖然及時架起兩臂防禦,但強勁的衝擊力還是將他震開了數米,地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剎痕。黑龍絲毫不給予對方喘息的空間,龍尾一擺又以迅飛之姿游到他身邊,強而有力的龍軀將夜叉整個身體牢實地捲了起來,只剩一個頭在外面。
此時黑龍獰笑道:「這下看你哪裡逃!」
說罷龍軀便猛地收縮起來,企圖以一招巨蟒絞殺來解決他,當施加的力量漸漸變強時,夜叉的身體亦發出了啪勒啪勒的骨骼碎裂聲。
起初黑龍還因夜叉的力量不及自身而沾沾自喜,但很快的一陣蝕骨之痛便從下腹中傳來,他忍痛一望後發現對方竟相安無事!只見嘴角微微上揚的夜叉強行撐開了黑龍的身體,兩隻散溢着點點藍光的爪子,不但抓下了為數不少的龍鱗而且更深深陷入了肉中,烏黑的龍血正從傷口中不斷噴出。
那啪勒啪勒的響聲正是龍鱗被扒下時所發出的。
黑龍吃了疼只得馬上鬆開身體並游至半空,臉上盡是驚駭之色。這也不怪得他會如此吃驚,因為被其龍鱗所觸的妖怪本該會被吸走妖氣,殊不知夜叉非但沒有受影響,而且更被反過來扒下了鱗片,這實在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當他望見夜叉爪上所散發的藍光時,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掌上凝現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不但使之更為牢固而且還能起到阻攔的作用,從而避免直接觸及鱗片。
若論速度自己大概跟對方相差無幾,本以為能仗着龍鱗在力量的比拚上稍勝一籌,但事實卻證明夜叉的怪力絕不在其之下,如此一來他現在唯一能勝過夜叉的就只有能飛一事了。
「可惡……」黑龍輕罵後便騰空往雲層飛去,再作打算。
「想跑?」就在黑龍背向自己逃往天際之時,地上的夜叉發出一聲冷笑,右手憑空一探,雙叉戟便安穩地被抓入手中。
陰寒妖氣自夜叉體內如風暴般瘋狂飆漲,剎那間他的身體便被青藍色光芒所包裹,其後夜叉便把這股力量全然灌注入雙叉戟內,滙聚了強大力量的雙叉戟頓時併發出無比炫目的冷寒之光。
戰場上瞬息萬變,每一個看似輕於鴻毛的決定,其實都會影響結局的走勢,特別是大敵當前,稍一失神便會造成無可挽救的後果。
山昆縱使深明此道,但在夜叉澎湃地發放着凶氣之時,目光仍然不自覺地被扯了過去。
舉戟的夜叉。
竄往雲中的黑龍。
只見山昆眼瞳微縮,倒抽了一口涼氣,驚駭之意便隨即湧上心頭。師父若被此戟擊中,萬事休矣!
他立馬再從懷裡取出破魔符想阻止夜叉,正當他又準備往裡頭灌注真氣並擲出之際,手腕卻被從後趕上前來制止的武痴給抓住了。武痴把他的手捏得勒勒作響,眼中的怒火則如火山爆發般併發着,周遭的青氣亦再度濃郁了幾分。
「不會……讓你打擾他們的!」
「可惡……」山昆直恨得把牙咬得咯咯響。
驅動破魔符時運起內丹無疑是自滅之舉,但若然不以妖氣纏身,被武痴所牢抓的手早已斷成兩截。眼見夜叉即將把戟投出,山昆再也顧不上後果,強行把真氣注入青符內。就在破魔符泛起螢綠之光時,自接觸處開始就有一道死灰般的顏色沿着手臂蔓延而上,山昆咬緊牙關承受着符咒對肉體造成的劇痛,忍痛振臂一揮,青符便像箭似呼嘯而出,手臂於同一刻亦化作飛灰,如寒冬中的飄雪般緩緩散落。
龍遊天際,行動飄忽不定,夜叉花了好些功夫才鎖定好位置,正要投出雙叉戟將在天上逃竄的黑龍擊落之際,青符卻於此時不偏不倚的卷了在戟身上。但這卻絲毫無礙夜叉的行動,只見他以媲美古希臘投標手石像的姿態,手臂用力一揮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半弧,泛着冷寒光芒的雙叉戟便激震而出,直擊黑龍。
忙於逃命的黑龍忽感身後一陣殺意洶湧而至,驀然回首卻驚見夜叉的法器正以怒濤之勢朝自身襲來!這般非比尋常的速度,想要逃避是不可能的了,難道……
自己真的要命喪於此?
負傷的山昆任由左臂的傷口血如泉噴,豎起劍指口中輕唸一聲「破!」,粘附在戟身的破魔符便驟然炸開,雖然無法減弱勢頭但卻趕在擊中黑龍前藉由爆炸改變了飛行的方向,導致這本該致命一擊僅僅於黑龍身邊飛削而過。
落空的雙叉戟帶着強勁的氣旋直擊天際,原本籠罩着天空的烏雲頓時以戟身為中心點破出一個數公里的大洞來!紫日詭異的光芒藉着雲層的破洞才得以重臨,只可惜缺口只維持了大約數十秒便被從周遭湧至的烏雲填上,黑暗再度降臨大地。
原以為要一命嗚乎的黑龍死裡逃生,頭一回覺得收這徒弟是值得的他旋即表揚道:「幹得好!我的好徒弟!看來我是命不該絕!」
說罷,龍尾一擺便游進雲層當中,不知去向。如此一來,要擊中隱身雲中的黑龍便更困難了。
面無表情的夜叉扭頭對武痴冷冷道:「別礙事。」
縱使耀祖曾以這一句罵過自己無數次,但當被夜叉冷漠且無情地說出時,他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陣揪心的痛。
耀祖……
「嗚喔喔!!!」為防山昆再度妨礙到耀祖,化悲憤為力量的武痴一把抓住他的頭猛地將他往遠方摔去。
就在準備追擊前,武痴以哀傷的眼神瞅了往日的好友一眼。
我一定會讓你想起來的,放心好了,耀祖。
虛弱不堪的山昆從空中重重地摔落地面,好不容易才狼狽地爬了起身,眼見再繼續失血便會有生命危險的他咬牙一鼓勁,參次不齊的傷口便驟然止血,面如金紙的他口吐鮮血、氣喘不已,一副元氣大損的模樣。
趕至的武痴見狀便問莫塵:「為甚麼……他不把手長回來?」
「這魔人的手臂被破魔符所傷,沒個三五七天調養怕是無法長回來的,為了救愧見仇他可真是把命也豁出去了。」
「也就是說……」武痴臉色一凝。
跟他抱有相同想法的莫塵道:「要打敗他就只有現在了。」
體內的螭魅之力旋即運起。
山昆一手按在斷臂處,以空洞無神的眼眸望着來勢洶洶的螭魅,心中在想,這些年打從墮入魔道開始,自己伴着師父東戰西伐,可曾試過受如此嚴重的傷?
大概……一次也沒有吧?到底是以往的對手太不濟,還是這次的敵人太棘手?
腦袋已經迷迷糊糊的他已經無法去想這種複雜的問題,驅使他這千瘡百孔的身體繼續行動的,是為了去除一切妨礙師父的使命感。
「來吧……就別再繞圈子了。」山昆神色驟然一變,由滿目呆滯變得殺意盈盈,他冷冷道:「解決你以後還有夜叉吶……」
說罷身體便被暴漲的黑氣所纏,未幾,死亡之氣便繚繞在左拳之上,蘊含着高密度妖氣的拳頭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團黑色火焰,周遭的景色亦因此扭曲起來。
莫塵道:「看來對方是想一擊決高下,以他如今的狀況,這股力量大概只能使出一次便會乾涸了,想辦法躲開吧。」
「不!」武痴眼神堅定地直視對方:「既然是一擊決勝負,我也要堂堂正正迎擊!」
「你……」莫塵大概沒想到武痴居然會如此死腦筋,這節骨眼上還講究甚麼武者風骨、氣度。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喜歡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獲勝,他就不是武痴了。
莫塵嘆息道:「也罷,以他目前的情況,你也未必鬥不過他。」
「莫塵,不是『我』。」武痴抿嘴笑道:「而是『我們』吶。」
莫塵一怔,隨即沒好氣道:「少蹭鼻子上臉了,若不是心疼這得之不易的身體,我才懶得理你!」
是的……是可以贏對方,只不過……
話到嘴邊,莫塵又嚥了回去。
此時武痴亦徹底解放體內的螭魅內丹,璀璨炫目的青氣自體內暴湧而出,如同山昆那般,武痴驅動全身的力量往右拳上凝聚,幾可衝天的妖氣被強行濃縮在拳頭之上,如同青綠色火焰般繚繞着。
露出好戰笑意的武痴提起拳頭對山昆道:「來吧。」
「哼。」山昆嗤之以鼻。
大地彷彿因無法承受兩道強悍的妖氣而劇烈顫抖着,地面開始出現道道裂縫。在數個呼吸後,兩人像是約定好般同時朝對方暴衝而出,雙方各舉起妖氣繚纏的拳頭化作兩道黑影憑空消失並在交滙點出現。
一青一黑在空中拉出兩道不同顏色的線條,不帶絲毫的花俏,單純是力與力的對拚。
猛然擊出的拳頭劃破空氣,帶着破空聲重重相擊,能撼動天地的力量呈波紋狀擴散出去,除了在滿佈暗湧的雲層破出了缺口,更於早已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多添了數道裂縫。然而比拚在這一刻才叫正式開始,交滙的拳頭激烈地顫抖着,雙方為求勝利都不斷往拳上傾注力量。
空氣被對撞的力量撕裂,化作一道道銳利的風刃刮打在雙方身上,兩人自交擊後手臂以及臉上都多出了不少正在淌血的傷痕。一陣陣灼熱感從拳頭上方傳來,山昆雖然身受重傷,但在力的對拚上仍然勝武痴一籌,拳上的黑火逐漸朝武痴那方吞噬過去。
眼見黑焰的勢頭愈來愈凌厲,武痴不得不再往拳上注入更多妖氣以作阻擋,起初是略見成效,青火驀地冒騰而出與黑火鬥得不相伯仲!只可惜不論是質或是量,山昆的妖氣都要比武痴的優勝,只見兩種火焰交纏了沒一陣子,山昆突然輕藐一笑,黑焰便以壓倒性的姿態往武痴身上燒去。
一眨眼的功夫,火勢便由拳頭蔓延至肩膊上,若不是莫塵及時在該處燃起一小團青火作防禦,恐怕黑焰早已擴散全身,將他燒成一抹白灰。
「嗚嗯……」武痴發出了疼痛的叫聲。
對方的黑焰就猶如一塊乾涸的海棉般,不管自己注入多少妖氣都會被它盡數吸入並轉化成自身的燃料。黑焰愈燒愈熾,不管怎麼發勁也好,青火就是無法將黑焰推回去,再者感受到體力被一點一滴慢慢抽光,一陣頹喪感便於心中油然而生。
「徒然……嗎?」武痴閉上雙眸作被打敗的準備。
就在他想要鬆開握緊的拳頭時,一把聲音陡然自心中傳來。
「太早了!」
四周的景色竟在剎那間化作純白之境,山昆的身影消失在虛白之中,同一位置取而代之的,是莫塵以螭魅之姿出現在武痴面前。
武痴一怔,愕然道:「莫塵?」
閉目抱臂的莫塵搖頭嘆息:「想要放棄還早着吶!」
武痴聽罷苦笑道:「可是……我已經沒餘力繼續與他抗衡了。」
莫塵嘴角露出一抹桀驁不馴的笑意,他把拳頭提到武痴面前捏得勒勒作響又道:「可『我們』還有!」
莞爾一笑,身體便逐漸化作點點光輝隨風消散。
同時間,武痴亦一個激靈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眼前的山昆仍然獰笑着在鼓動黑焰來吞噬自己。突然間,武痴感到體內有股氣勁如風暴般在經絡間四處游走,頹喪的身體如沐春風般重新獲得活力,現在他舉手投足間都能感受到充沛的力量。
滿以為自己勝劵在握的山昆,見武痴一度死去的眼神驀地又活了過來後,不由得臉色一凝。
「這……這傢伙……到底是?」山昆望見武痴炯炯有神的雙眸時便訝異道。
與此同時,位於武痴肩膊處的青色火焰猶如火山爆發般化作一道衝天火柱,山昆的吞噬凶焰在比較下瞬間就變得像零星火花般渺小。
「嗚喔喔!!!!!────」莫塵與武痴同時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咆吼,火柱逐漸以強橫的氣勢頂着黑焰反推了回去。
山昆見狀馬上嘗試驅動黑焰吞噬火柱,但可惜對方的妖氣量實在太多,身負重傷的他只能眼巴巴眼着黑焰被反推回來。
「甚麼!!!!」山昆眼瞳中所映的是漸漸逼近的青色火柱。
莫塵武痴怒吼着重拳一揮,衝天火柱便轟然落到山昆身上,剎那間,他就成了一火人。疼得滿地打滾的山昆想藉此滅火,但可惜此焰乃靈魂之焰,非一般方法所能撲滅,只見他路過之處都會留下一道青色的火徑。
「可惡啊!!!」山昆不甘心地怪叫着,此時的他已被青火焚燒得面目全非,身體上絕大部份的皮膚都呈焦炭狀。
最終痛得失去理智的他,在慌不擇路的情況竟選擇了跳入噬人坑當中。
「噗通」一聲後,山昆這一號人便從此消失。
繚繞在山昆身上的青色火焰的光芒消失後,武痴亦於此時兩腿一軟,整個人倒伏在地上,疲累不堪的他道:「成功了……我們成功了……莫塵……」
「喂……莫塵。」
「……莫塵?」
一名全身幾近透明的男子出現在遠方的一株古樹之下,他一手扶着樹幹遙望那一度被自己所寄宿的身體。他雖苦笑了一聲,但是臉上流露着的卻是滿足的神情,未幾,一陣清風吹至,他便面帶笑意化作微塵,隨風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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