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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侖與武痴,兩人身上各自以磅礡之勢散發着肅殺之氣,直覺無時無刻在警告我,一但被捲入他們的爭鬥中,就別妄想能全身而退。所以我就只能站在武痴身後吶喊:「武痴!回來啊!混帳!!!」
可他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此際的他猶如一頭喪失理性的野獸般,外表雖然仍保持着人型,但身上卻多了不少螭魅的特徵,頭上長有一角,暴長的頭髮如擺脫重力般飄逸,四肢皆為獸爪同時被棕毛所遍佈,裸露的胸肌上被寫上了不明的咒文,體外亦泛起陣陣青色氣旋。
而山侖則變得足足有兩米之高,全身長滿了黑毛以及厚實的肌肉,面目依稀可辨,但身體卻成了介乎於人與黑熊之間的怪物!如巨人之姿邁步向前的山侖身上更不停有蒸氣狀的黑氣排出,巨大的他如今在舉止間亦散發着令人窒息的恐懼。
山侖發現武痴的身高也僅僅是到其胸口時馬上戲謔道:「有點兒意思!不過像你這樣的小不點又能做些甚麼?」
而對着比自己足足高兩個頭的山侖,不發一語的武痴依舊獰笑着朝山侖步步逼近,信心十足的山侖繼續喋喋不休:「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妖熊內丹,跟你這些半吊子的邪氣入體可不一樣!」
山侖學着自己師父那樣以肉體為爐,藉着吞服妖怪內丹來增強自身能力。雖然他們現在都是以非人的姿態來示人,但是兩者之間最決定性的分野在於山侖體內是確實存在着一顆內丹,而武痴是僅靠着螭魅的一縷妖氣支撐。
從內丹中提取妖氣來使服丹者身體作出暫時性妖化,是為「汲取」。
任由不受控制的妖怪之氣在體內亂竄導致身體妖化,是為「假借」。
汲取者只要能扛下服下內丹時的痛苦就能穩定地借用內丹的力量,而假借則是任由妖氣於體內暴走,一般來說假借者只有兩個下場,要不是肉體被妖氣侵蝕而變成妖怪,就是妖氣在完全侵蝕前散去,變回普通人。
比起汲取來說,假借的力量要來得更難和更不穩定,但問題是在於武痴現在是靠着螭魅之氣與血桑果來續命,兩者可謂缺一不可,一但螭魅之氣被用盡而散去,武痴就會當場暴斃!
深諳此道的山侖認為自己穩操勝券,所以當武痴壓到面前時也大模斯樣不作出任何防備:「像你這樣的貨色,不管怎麼打也傷不了我分毫……」
當他正在自吹自擂時,跟前的武痴全身的肌肉嘣嘣作響,青色的氣勁極速遊走全身,使身體變得猶如鋼板般結實。十指抓地的武痴微微下蹲,在青氣纏繞於兩臂後,右腿猛地往前一踏撼動大地之際,力量自腰、肩、臂傳遞至拳頭當中,當下就如炮彈般狠狠地擊打在山侖厚實的熊肚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招正是八極拳八大招中的猛虎硬爬山!此招經由武痴使出本身就已經威力不凡,被螭魅之力強化後更是驚人,只見兩米多高,最少數百斤重的山侖在硬扛下武痴這一招後竟被擊飛至數米之遠。
武痴輕甩手腕,纏於上方的青煙便碎散開去,渾身鼓起的肌肉亦回復原狀。
倒伏地上的山侖震驚不已,大概他做夢也沒想到除了愧見仇和山昆外,還存在着能與自己這狀態抗衡的人,從地上掙扎爬起的他拭去嘴角的血絲後又道:「單靠螭魅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程度,你到底隱藏着甚麼!」
「甚麼也沒有。」嘴角帶笑的武痴陰着臉朝山侖逼近,口中又道:「這僅僅是八極拳而已。」
武痴說罷就單膝微蹲,腳下用力一蹬,身體就輕盈地朝山侖飛去。山侖吃了這麼一虧後再也不敢小覷武痴,見他這回的來勢既兇且狠,不由得架起兩隻粗壯的熊臂以作防禦,武痴如閃光般一掠而過。待我回過神來時,他已站在山侖身後把玩着手中兩隻血淋淋的熊掌,臉上仍然是那副狂妄的笑容。
山侖這才意識到在剛剛電光石火之間,雙掌已被武痴給硬生生的削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兩掌的山侖數秒後才感到痛楚,呼天搶地的叫了起來,可見武痴剛才那一削的速度確實驚人。
大汗淋漓的他喘着大氣望着血如泉湧的兩腕怒道:「從來就只有我帶給人痛苦,斷無人可逆其道而行!」
說罷,他就開始蓄勁,瀰漫於四周的黑氣從空中凝聚到斷腕處發出了滋嚕滋嚕的聲音,待黑氣散去時,兩隻熊掌便安然無恙地長了回來。
「我要……斬去你的手腳!!!再用小刀割掉你的舌頭,用針刺穿耳膜,用湯匙挖出你的雙眼,把你製成人彘!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嚐嚐比地獄還要叫人痛苦的酷刑!!!!」山侖擺開兩手以瘋狂之態示人。
面對着山侖的駭人宣言,武痴不但無動於衷,更將自己親手削下的熊掌放到嘴裡,用利牙連皮毛帶肉的咬下了一大口,只見嚼個不停的他嘴角上揚,反挑釁山侖:「來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眼前這人還是武痴嗎?抑或他只僅僅只是一個套着武痴外表的「另一種東西」?想到這時我再也不敢深究下去,易白霜的忠告此時卻驀地於腦海深處,以飄渺的聲音不斷迴盪。
「三人去,無一回。」
武痴……
山侖素來都以霸道行事,他的自尊不容許別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所以當武痴一而再地挑釁他時,他的理智亦在此時斷裂。
「可惡啊!!!!」纏繞在其身邊的黑氣如燒開的水蒸氣般不斷從體內溢出,渾身的肌肉以誇張的方式鼓起:「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話,接下來這一招你就別躲!」
武痴經他這麼一說先是狂妄地抿嘴一笑,接着便拋棄手中之物,雙膝半蹲的擺起架式站在原地。山侖見武痴打算正面迎擊後也莞爾一笑,全身被排出的黑氣重重包圍。在漆黑的氣團中,僅能看到山侖血紅的眸子於當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同時間武痴亦運起體內的螭魅之氣,盤繞在身邊的青色氣旋急促地運轉並依附在四肢之上,此際他如盤根於大地之上的千年古樹,有萬物皆難以撼動的氣勢。
說時遲,那時快,當兩人各自準備就緒後,山侖當下就如同一列漆黑的蒸氣火車般直撞向武痴。
所刮起的風壓以及大地的震動跟真正的火車相比,不但毫不遜色而且更過之而無不及。我見武痴仍然呆站在原地就驚呼:「武痴!別上了他當!他是故意刺激你!好讓你不躲的!」
對於我的吶喊,武痴充耳不聞,他非但不作躲避更微俯身體,兩腿屈膝下蹲成馬步,兩臂同時於身前劃弧,猶如大鵬展翅般握起雙拳拉弓至身後。
炮拳?我看到這架式後腦海中馬上浮現出這名字,但當我看清楚後讓旋即又發現這跟武痴平常打出的炮拳又有着些微的差異……
難道說他是想以左右手同時打出炮拳來迎接山侖的撞擊?
此時山侖已近在咫尺,只見武痴運起全身氣勁,全身亦因被青氣纏繞而變得炫目,在山侖的撞擊抵達跟前時,他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出雙拳,兩道青光驟然轟落於已化成黑色氣團的山侖身上。
糾纏一起的青光與黑氣不斷嘗試互相吞噬,但雙方旗鼓相當,青光被黑氣湮滅,黑氣被青光衝散,這事交替着發生,誰也奈何不了誰。交纏了好一陣子後,兩人中間驀然激起了一陣強大的衝擊波,將青光以及黑氣一同吹散。沙石被激起至空中,地面上亦被震出了數十道以他們為中心向外擴展的巨大裂紋。
留下來的是一大一小正互相角力的兩個身影。仍然兩人打從煙氣散去後就紋絲不動。
場內,一片死寂。
未幾,大的就矗然倒下,小的則仰首朝天狂笑,濺於他身上屬於山侖的鮮血順着兩隻手臂一點一點的慢慢滴落至地上。
在這次交鋒中,武痴雖然贏了……
但我心中的不安卻因他的勝利而無法遏止。
「耀祖!看到沒有!我贏了!」滿身鮮血的他走至我的面前以勝者的姿態道。
「莫塵螭魅的力量再加上我的武技,連愧見仇的徒弟也不在話下。」他忘我地叫道。
但是世事難料,前一秒還在耀武揚威的他突然臉色一變,噗通一聲跪下哭道:「我贏了,耀祖,我贏了……」
「不要趕我走……耀祖……我有用的……耀祖……別把我趕走……」
此刻我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他一直都對我上次趕他走的那事耿耿於懷。內心一直都在害怕歷史重演的他急於表現自己,才會讓螭魅之氣趁虛而入,導致他這一回的性情大變。
歸根究底他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樣的。不過……武痴啊,我趕你走不是因為你沒用,而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作的決定。
我俯身抱着他安慰道:「再也沒人會趕你走,放心好了,兄弟。」
正當武痴仍然抽噎不已時,一把笛聲卻驀地響起,我抬頭一看發現倒地的山侖已經回復原本面貌,衣服被撐穿,全身赤裸的他吹奏起會引來中蠱者的樂章。
未幾,一大群中蠱者就聞風而至,慢慢地逼近我們。
「誰說你贏了,少自為是了。」山侖說罷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顯然身上也沒少受傷。
只見他在中蠱者抵達後就馬上踉蹌的從地上爬起並走進陰影當中。
我不禁佩服起他的生命力之頑強,都已經吐血了居然還能獨個兒逃去。
我一把拉起武痴:「我們也動身吧。」
緊接着回復本來臉貌的武痴抬頭問我:「那小林子怎麼辦?」
「那傢伙……欸,先從此處脫身再說!」
為了擺脫這群已經無救的中蠱者,我用開花彈一槍一個的將他們從痛苦中解放出來,而武痴在經此一役後變得能自如運用體內的螭魅之力,只見他純熟的借助莫塵的力量將一隻接一隻的中蠱者打倒,身上仍然絲毫無損。
當中蠱者的數量被快速地清除後,如今場上餘下的就只有廖廖可數三四隻,就在我快速裝填上鏜,準備解放下一個可憐蟲時,眼前出現的兩名中蠱者卻讓我無法迅速地扣下扳機。
「虎……子?」我望着跟前雙眼被縫上的小孩,以及跟在其身旁的女性。
他們竟然是中午吃飯時有一面之緣的母子,而武痴因為家有小孩所以對虎子特別喜愛。糟了,現在他的狀況不怎麼穩定,要是被他看到虎子的話不知道又會出甚麼岔子。
「耀祖,你還好吧?」已把面前的敵人盡數打倒的武痴走到我身後。
「沒……沒事!」
要開槍嗎?他快要看到了,要開槍嗎?若我把虎子殺掉,哪一個對他的影響會更大?
腦中開始飛快地作出各種模擬,但是不管怎麼想也好,發展都是朝向壞的那方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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