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大沙漠裡頭的,宗夏他也毫無頭緒,最後的記憶是是被愧見仇的勁風所傷,隨即便暈了過去,朦朧之中忽感熱浪撲面,徐徐睜眼,已置身於沙海當中。
當時愧見仇正準備以百顆火漩怒轟夜叉,他立馬從地上爬起想要上前相助,只是沒等他靠近,火漩已炸了開來,掀起的爆風再度將他刮跑,幾經辛苦才趁着對方沒注意到自己存在,將命懸一線的夜叉救出。
他對肩上的夜叉道:「仲佑!仲佑!你快醒醒!大哥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說完後心念電轉,尋思道:「這裡雖然跟冥道當中的風景甚為相似,可我也不曉得這裡到底有沒有出口。」
就在他如此這般想着時,虛弱的夜叉終於發話,只聽得他有氣無力地對宗夏說:「滾你媽的……」
宗夏聽罷,愕然地睜大眼睛,一幅難以置信的樣子望着夜叉,隨即又像是想起甚麼的嘆道:「是你嗎?二槍?」
「我還沒淪落到要膽小鬼來救……放下我!」夜叉想要從其肩上掙脫。
宗夏黯然道:「對不起,二槍……我有欠於你。」
沒想到兩人打從萬骨坑後一別,居然是以這樣的姿態重逢,一個從年輕力壯、對未來盡是期望的小伙子成了一萬念俱灰的落魄道人,另一人則在失去家人後成了復仇鬼並寄宿在仲佑體內。
愧見仇沒有立即追趕上來,但宗夏跑了一陣子後亦因體力欠奉而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期間他又憂心忡忡地向夜叉打聽:「仲佑他……現在怎樣了?」
這也怪不得他會如此擔心,雖然是上了山昆的當,可自己畢竟還是當着仲佑面前親手把他的父親給殺了,此刻的宗夏很是在意仲佑對他的看法。
「那小子……」夜叉頓了頓,隨即想起仲佑在黑暗中的情況於是便道:「大概已經不行了。」
「不行了?這是甚麼意思?」宗夏驚道。
「他已經對世間一切感到絕望,如今選擇把意識封閉在靈魂深處,再也不肯浮面。除非……」夜叉打住了嘴,搖頭嘆氣不欲再說。
「解鈴還需系鈴人……是吧?」宗夏從懷裡緩緩抽出一面白符道。
夜叉以驚異的目光望着白符,因為他完全感受到如今置身於白符之中的到底是何人,對此他不由得佩服宗夏的動作之利索,居然在那種場面也能偷偷將他的靈魂收起。
「嗯,讓他們倆好好聊聊吧。」夜叉接過白符輕按在胸口之上,涼意泛起並滲入體內。
靈魂被吸入後,愧見仇才在空中悠然現身,他面帶笑意地望着兩人道:「仍在作無論的掙扎嗎?蟲子終歸是蟲子,不管怎樣仍敵不過己得到旱魃之力的我。」兩臂齊伸,赤紅妖氣在身上急旋而起。
「真不巧呢。」宗夏把烏蛟之劍架在肩上,一臉不屑地望着愧見仇道:「我即使是蟲子,也是條毒蟲,咬不死你也煩死你!」
說罷便把手按在夜叉身上,左眼底隨即一陣刺痛,於全身泛起的暖意便經由手掌傳至對方體內,雖然與夜叉本身的妖氣相比,宗夏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但藉由這過體的能量,體力總算是回復了一些,縱使杯水車薪,也聊勝於無。
夜叉從地上爬起道:「哼,想躺會兒也不行!膽小鬼!這回可別又逃跑了!」
「啊,我再也不會逃的了!」宗夏笑道:「真想瞧瞧到底是我武曲七殺命硬一些,還是夜叉的半神之命要硬一些。」
「那自然是我了!」夜叉身上燎起青色氣焰,爪子一握又道:「我可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愧見仇見兩人言談甚歡,便是眉頭輕皺,喃喃的道:「死鴨子嘴硬!」心念一轉,妖氣便悄然滙聚,盤纏在身側,蓄勢待發。
青氣急旋,夜叉單掌一握,雙叉戟便凝現於手,兩眸盯着愧見仇灑然道:「就讓他好好見識一下何謂男子漢的骨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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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獨自一人的仲佑雙膝曲起,兩臂環抱大腿,把臉深深埋在膝蓋之中。於這彷彿永無止境的時空中他已放棄思考,儼如壞掉的發聲玩具般只會不斷報出數字。
857,779,199,999,993,145、857,779,199,999,993,146、857,779,199,999,993,147……
數字以及心臟一同跳動,訴說着時光的流逝。
一縷靈魂在某處憑空冒出,逐漸滙聚成形,最終耀祖的身姿便出現在這空間中。甫踏入此處,讀數聲便傳入耳中,他搔了搔首,細聲罵道:「媽的,果然是親生的。」
兩人滯留於這虛空之殿時的舉動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耀祖是被選擇,而仲佑是自己選擇後所作出的決定。
「唉……傻孩子。」耀祖搖首嘆道,然後便沿着讀數聲傳來的方向追尋過去,不消一會,他便找到了在地上抱膝而坐的仲佑。
857,779,199,999,993,213、857,779,199,999,993,214、857,779,199,999,993,215……
仲佑根本沒有察覺到耀祖的存在,仍然在自顧自地埋首讀數,耀祖心裡細數了一下單位後,馬上被嚇了一大跳,想當年自己在這黑暗中亦不過待了四十六億年,這傻孩子在這裡待的時間居然比自己還整整多了六倍之多,實在無法想像他的心智已被漫長的時光折磨成甚麼光景。作為父親的他也不知道此刻該怎麼開口,只能很刻意地乾咳數聲。
「咳咳!」
讀數聲驟然停止,大概是以為自己又產生幻聽吧?未幾,那數字又報了起來。
耀祖見兒子不搭理自己,心中頗為不悅,於是便一把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仲佑頓時駭然一愣,以訝異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父親並問:「你……你是誰?」
耀祖二話不說,啪啪就賞了他兩耳光,抱怨道:「連自己老爸也不認得!在這裡呆懵了是吧?」
仲佑撫着火辣辣的雙頰,一陣熟悉的感覺於內心深處泛起,過了一會兒後便顫聲道:「老爸?」隨即又眼神一萎,沮喪道:「不可能……老爸他明明就被大叔給……」
「笨-蛋!」耀祖罵道:「我要不是掛了怎麼出現在此跟你瞎扯?」
「這麼說真的是大叔他把你……」仲佑欲言又止,神情有着說不出的哀傷。
「錯了。」耀祖用屈起尾指掏了掏耳朵又道:「我是自盡的。」
「甚麼!?」仲佑驚道。
「有甚麼好驚訝的?我今非昔比,落到他手中也只有死路一條,與其受其百般折磨後才死,倒不如自我了斷,還落得個痛快!」耀祖不以為然道:「反正我也活得夠久的了,只是沒想到屍身會被他利用來刺激你罷了。」
「那我豈不是錯怪大叔他了……」仲佑低下頭喃喃道。
耀祖瞥了他一眼又道:「錯怪也就算了,不就看到我死而已,有必要躲在這裡這麼久嗎?跟小時候一樣,你每次遇到挫折就只會躲起來逃避!」
「可是……」
「可你個大頭鬼!」耀祖立馬打斷他斥道:「人在陽間走,哪有不死者?除非我突然得道成佛,否則早晚也有死的一天,到時你要怎麼辦?又像現在這樣躲起來?」
仲佑沉默不語,耀祖緩了口氣後又道:「還記得你上小學時被同班那胖子欺負那事嗎?」
他想了想後便道:「記得。」如此深刻的記憶他怎麼可能會忘記?因為名字的緣故,他被胖子起了「左中右」這麼一個名號,整天嘲笑,還被其他同學集體杯葛,這事在年幼的仲佑心中留下了一個無法煙滅的痕跡。
耀祖聽罷尋思道:「這小子的情況果然跟我不一樣,在虛無之殿待了這麼久,居然連這點瑣事都記得,真不知道是精神差異,還是純屬他小氣?」隨後又摩挲着下巴道:「想當初某一天放學,你突然哭着跑回家,隔天開始就賴死不肯上學,起初也只是以為你調皮而已。若不是被我暴打一頓屁股後你和盤托出,我還真不知道你在班上被欺負。」
仲佑經他一提,挨打的回憶馬上湧現,他用手摸了摸無故受罪的屁股,心中嘀咕道:「媽的,被欺負已經夠慘了,回家還被不由分說就揍,導致身心受創,當你兒子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在你說完被欺負後,我又是怎麼說的?」耀祖又問。
仲佑白了他一眼後道:「你說:『老子當年在村裡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你他媽明天上學找那死胖子單挑!打不贏不準回家!』。」
「欸?我有說『他媽的』三字嗎?」耀祖苦苦思索道。
「有!肯定有!」仲佑用手指使勁戳着太陽穴又道:「一字不差!」
「然後我記得你第二天晚上,鼻青眼腫的回來了,一看就是敗軍之相!」
「廢話!那死胖子比我早發育!又肥又壯!打得贏才有鬼吶!」仲佑抱怨道。
耀祖見說到點上來了,於是便微笑道:「打輸就打輸,隔天開始那胖子還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不!應該說我也不知道。」仲佑打住了嘴想了想又道:「他突然連請幾天假,然後就轉校,沒再上學了。」
說到這裡,仲佑便心領神會,於是眼中閃出光芒問耀祖:「老爸你重提舊事,莫非是想指點我,即使是難以戰勝的敵人也要勇敢面對嗎?」
「欸?」耀祖一臉痞相,挖着鼻孔道:「我只是想歌頌一下你老爸我的偉大而已,那死胖子之所以沒有上學,是因為我在你落敗後好好修理了他一頓。」
「我是你兒子就算了!你怎麼連別人家的小孩也揍啊啊啊啊啊!」
「何止,我還恐嚇他,要是敢跟別人提起這事我就殺他全家。大概是因為這樣他才轉校的吧?呵呵呵。」耀祖陰嘴笑道。
「呵呵呵你個頭啦!!」
「為人父的,看到孩子被人欺負哪有袖手旁觀的?」耀祖嘴角上揚又道:「不過看到你現在又有了精神,我就放心多了。」
「老爸……」
耀祖逕直從仲佑身邊走過,背對他揚手道:「去吧,林善他只是拘束器,無法發揮夜叉真正的力量,唯有作為本位體的你,才可以將我這二十多年來藏在你身上的東西展露出來。」
最後灑然笑道:「替我好好照顧你媽,沒事可別再回來這裡了。」
仲佑很清楚這番話的意思,鼻子隨即一酸,老爸的背影亦變得模糊起來。但想到外界所發生的事後,他便一鼓作氣,拭去噙在眼中的淚水,重新振作,澟然轉身道:「我走了,臭老爸!」接着便頭也不回地走去。
「打不贏不準回家喔!蠢兒子!」耀祖亦沒有回首的與之道別。
*******
黃澄的沙海中盡是窪窪洞洞,滿身傷痕的夜叉與宗夏正不斷在沙上左閃右避,以躲避那接踵而來的熾熱火漩。
身纏赤紅妖氣的愧見仇見兩人被打得如老鼠般四處亂竄,不由得放聲大笑並道:「嘴上倒是說得漂亮,喂喂,你們倒是試着攻來,且讓我見識見識那所謂的骨氣啊。」手輕輕一揮,又有數道火漩朝兩人暴射而去。
兩人儘管狠得牙癢癢的也拿對方沒轍,因為前波攻擊剛止,後波又馬上來襲,兩人竭盡全力才勉強躲過對方無窮無盡的攻勢,哪裡還有餘暇去發動反攻?
宗夏光顧着躲避,一時沒留神,腳居然深陷於沙子當中無法抽身,愧見仇馬上猙獰笑道:「逮到你了!」洶湧的妖氣幻化成數之不盡的火矢,瞄準宗夏,齊射而出!
好不容易把腳抽出來的宗夏顯然已無法從那漫天射來的火矢中逃脫,臉色一陣劇變,然而沒等火矢將他貫穿,夜叉已化作藍影趕至,大手一抓把他從箭雨的範圍中拽出。
夜叉原以為大家又逃過一死,殊不知身後的宗夏卻驀地發出慘叫來,回首一看才發現一根火矢不偏不倚,正中左眼,夜叉當下一駭,顧不得高熱燙手,稍為把妖氣凝聚在爪上後便猛地抓住火矢拔出。殊不知,此舉卻連同眼珠子也一拚從眼窩中拔了出來。
「啊!!!我的眼睛!!!」宗夏左半臉被燒爛,眼珠子也被毀掉,頓時痛得死去活來,直在地上打滾。
夜叉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只得用運起寒氣為他鎮住傷口以緩減痛楚。先是酷熱,後是嚴寒,兩種極端的溫度宗夏在短時間內都感受了一遍,大腦一時接受不住,又再度昏死過去。
「夠了。」愧見仇木無表情地朗聲道。
蒼白的臉龐掠過一絲冷笑,沙漠中的溫度便陡然升高了許多,赤紅的天際閃過一道道血色旱雷,直擊大地。
「我已經玩膩了。」妖氣激旋,滙聚成一道大小堪比赤日的火漩,刺眼的光芒幾乎傳遍整個沙漠,高熱更是使火漩正下方的沙地融化成粘稠的岩漿。
如此架式,看來愧見仇真的是想徹底滅了他們。
「可惡!」就當夜叉咒罵着對方時,仲佑的聲音便是自腦海中傳來。
「混蛋!換人!」
「仲……仲佑?你出來了嗎?」夜叉訝異道:「還有我叫林善,不叫混蛋!」
「沒時間跟你蘑菇了!快換人!」
仲佑心中焦急,竟將林善從意識層中強行拽下,取而代之。只見眼下的淚痕突然迸發出光芒,這替換就叫完成了。
此時沙漠上空陡然風雲色變,天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劃過般泛起了陣陣漣漪,赤日隨即便被層層的烏雲所蓋,剎那間就變得暗不見天。風雷交加,暴雨自天上傾盤而下,沙漠中的熱度頓時就像被澆滅的燃炭般沒了火氣。
「甚麼!?」愧見仇驟然一愣,目光落在夜叉身上。
只見雨點不斷刮打在夜叉身上,突然身子如同大蝦般弓起,背上亦是不停顫抖,蠕動不斷,未幾一雙如同惡魔般的骨翅便破背而出,雙翼齊展,猛力一拍,便飛騰至空中。冷寒如霜的眸子中毫不掩飾地透着無盡殺意,夜叉……不,如今的骨翼已成的他已非夜叉,而是更高階的存在,人們帶着敬意將他尊稱為──空行夜叉。
對此,愧見仇自然是曉得,當空行夜叉與自己對峙時,便喃喃細道:「該死!怎麼又會讓他成功蛻變一級?」
先不論其體內那凶暴陰寒的妖氣,單是能把這片由自己製造出來的炙熱空間硬生生地以暴雨蓋過去這一點,對方實力之高已顯然易見。
「不可能!你到底是使了甚麼妖法!否則怎會在短時間內躍升成空行夜叉!」愧見仇大聲吼道。
但聽對方指責自己使妖法,空行夜叉覺得好笑,朗聲應道:「這不是妖法,而是覺悟!」
「覺悟?」愧見仇不明其意,又道:「那且看看你我之間誰的覺悟更高!」
頓時間,愧見仇體內妖氣暴湧,高熱使得頭上的烏雲盡數散去,血紅赤日再次照耀大地,一時間沙漠上被劃分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天氣,互不相讓,鬥得難分難解。隨着妖氣的暴增,紫紅的火漩中顏色又再濃郁了數分,愧見仇冷笑着把目光投向空行夜叉,面上盡是:「這般威力的妖火你能接下嗎?」之意。
空行夜叉不發一語,左手陡然青芒湧現,青藍色的妖氣化作三重青線,逐漸在右手凝聚,一陣耀目的光芒激閃,過後,冒着冥寒之氣的雙叉戟便於手中凝現。愧見仇不屑一笑,以為對方即使成了空行夜叉亦只會使出雙叉戟這等無用的招數。空行夜叉長戟一勒,彷彿能將世間萬物凍結的駭人寒氣便於戟中呈波紋狀擴散而出,愧見仇臉色一駭,便知道對方手中所持並非尋常法器。
如他所料,空行夜叉凝現出的可不是一般的雙叉戟,而是由至寒的玄冰精煉而成的玄冰雙叉戟,旱魃若然有能力將大地化為炙熱赤沙,那麼與之相反的空行夜叉便是能一擊將赤沙化作極寒凍土。但自尊心極重的愧見仇又怎會在此關頭示弱,身體微顫,妖氣便化作火焰纏繞在身。空行夜叉兩翼一拍,透骨之寒便傾瀉而出,繚繞於身,極寒的溫度竟使雨點化作冰雹墜落。
空間無法承受這兩種龐大又截然相反的妖氣同時存在,在兩人對峙時便開始撕裂、崩塌,不但天空劃出了裂痕,大地亦破出了一道無底深淵,一旦落入其中,必定萬劫不復。
懸浮在半空的兩人各自在體內蘊釀力量,務求要在下一擊中殺敗對方,在漫長的對峙過後,愧見仇率先發動攻擊,只見他雙掌微旋而推,極大的火漩便帶着凶悍的氣息朝對方轟去。空行夜叉亦把全身的力量催谷至玄冰雙叉戟之中,雙眸中陡然寒光湧現,化作藍影舉戟朝火漩疾刺而去。
電轉之間,空行夜叉已竄入火漩當中,對於這情況,愧見仇自然樂見,馬上狂喜道:「好!看我不燒死你!」更多的妖氣便被導入火漩內,其中心的溫度又突然暴漲不少,已經是連金屬落入其中亦會瞬間汽化的程度。為了確實地置對方於死地,他回手一收,巨大的火漩逕直在空中炸了開來,暴虐的能量頓時席卷整個沙漠,使到原本已千瘡百孔的空間更是不穩,似有隨時崩塌的危機。
炸裂時所溢出的火芒逐漸消退,置身於其中的空行夜叉已消失不見,顯然已被其噬魂妖火給燒得屍骨無存,愧見仇難掩心中的狂喜,兩臂齊伸,在空中猙獰笑道:「果然上蒼還是選擇了我!哈哈哈!!!」
當他無形狂笑之際,四周的溫度卻突然下降,在轉眼間已落到比冰點還要低的境地,自身所處於的炙熱之地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暴雨風所吞併,他臉色驟然凝頓,愕然道:「這……這……到底……」
後脊忽然傳來刺骨的寒氣,愧見仇駭然回首卻驚見空行夜叉已在不覺間來到身後!
「是我贏了。」空行夜叉寒眸閃掠出無盡殺意,手中的玄冰雙叉戟朝對方凶猛一刺。
愧見仇胸中一陣刺痛,浩瀚無窮的冥寒之氣經由戟身襲入體內,融入四肢百骸當中,不消一會兒,全身便被寒氣侵蝕殆盡,動彈不得。
他仍試圖作最後的掙扎,只可惜五臟六腑已被凍結,炙熱的妖火卻是半點也無法煉成,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一擊之下便敗下陣來,口吐鮮血的他幽幽道:「你們姓佐的難道就非要妨礙我不可?」
「你為了逞一己私欲,而使生靈塗炭,早已是人人得而誅之!如今我身化龍神八部眾之一,便是為了替天行道!」空行夜叉怒道。
「但你可知道,我已成不滅之魂,縱然將此軀毀掉,我亦能另尋身體,捲土重來!」愧見仇淡然笑道。
一隻無形怪手驀地自空行夜叉胸口中冒騰而出,將愧見仇的邪魂從殘軀中拽出並道:「所以我沒打算讓你逍遙在外!」怪手隨即將邪魂裹成一團並收入體內。
在邪魂徹底消失之前,愧見仇突然狡狤一笑,因為他的計劃總算是成功了。
空行夜叉於空中緩緩降下,繃緊神經終於能稍為放鬆,當他目光在沙漠上尋找着宗夏的蹤影時,身體卻是陡然一顫,四肢發軟,不能自控。起初他還以為像是當初被混蛋附身時的負作用,未幾便發現這場騷動是源自體內,於是便闔上眼睛把注意力置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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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見仇大概造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如此輕鬆便侵入空行夜叉的體內,如今只要將其從內部擊潰,那麼內丹以及身軀都通通歸於己有。
手微抬,靈魂力量便於掌中暴頃而出,擊在其的精神之上,空行夜叉感到的不適就是源於此。很快的,仲佑的意識便來到愧見仇所在之地,如今的他僅屬意識體的存在,沒有夜叉之力的相助,要想擊敗愧見仇就只能靠意志。
愧見仇見到仲佑的到來,便是一笑,尋思道:「這下可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能將之吞併,那這副身軀便是囊中之物。」
手又是一抬,屬靈魂之力的綠色光柱便朝仲佑激射而出,仲佑始料不及,正個中着,身影便一下子淹沒在光芒之中。
愧見仇淺淺一笑,滿以為對方就這樣被消滅了,殊不知綠光褪去以後,仲佑居然絲毫無損的出現在他面前,臉色便是一駭,驚道:「為甚麼……沒有夜叉之力相助的你該是相當脆弱才對!」
對於自己能在被擊中後仍然安然無恙,仲佑也是摸不着頭腦,但能捱得過276億年孤寂的人,意志力怎麼說也不可能會是脆弱。
愧見仇大概意識到這一點,於是便冷冷呼喚道:「山昆,出來!」
話音畢落,已被其融入體中的山昆之魂便於地上冒騰而起,他重重抱拳,恭敬道:「弟子在!」
「合我師徒二人之力,我就不信拿不下你區區一魂!」愧見仇一聲令下,山昆便作勢欲動,沒料一把冷冷的聲音卻從暗影處傳出。
「兩個欺負一個,未免太過份了。」耀祖抱着臂悠然步出,仍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又道:「姓愧的,你的高姿態如今去哪了?平常總是以超凡脫俗自居,沒想到一旦被逼入絕境就馬上原形畢露,淨是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老爸!」仲佑激動道。
「也算上我一份吧,我跟他兩人還有事沒了結吶!」林善亦緩步而出,把雙拳勒得作響。
「哼……以為多來兩個幫忙我就拿你們沒轍了嗎?天真!」愧見仇再度作法,將所有吸入進體內作補品之用的靈體被悉數釋出,他們那方一下子便多出了百餘人!
林善與耀祖,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互相對望了好一陣子,隨即便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姓佐的,你看看!他有百多個人幫忙啊!嚇死我了!!」林善笑得前俯后仰。
「媽啊,人家有百多個幫手,我們可怎麼辦才好啊?」耀祖更誇張,直接躺倒在地上大笑。
愧見仇被兩人輕挑的舉動所激怒,半透明的靈軀一瞬間就變得紅通通一片,他橫眉怒目道:「要逞強就只要現在了,接下來我定要讓你們永不超生!」
耀祖坐起身子,手肘頂在大腿上托着下巴笑道:「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話音畢落,身後的漆黑中便有數千點綠芒緩緩亮起,每一個光點都代表着一個靈魂。
「這些都是當年慘死在你手下的怨魂,雖然有一半已被散去,但用來對付如今的你倒是綽綽有餘了。」
望着眼前的綠芒之海,愧見仇頓時顫聲道:「難道說這樣幾千隻狂暴的靈魂還聽命於你?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耀祖眼睛半瞇,不以為然道:「只是比起我,它們更討厭你罷了。」
狂暴的凶靈們開始有所行動,它們不斷發出駭人的慘叫聲,並以鋪天蓋地之勢朝愧見仇席卷而去,就在被凶靈群淹沒並撕成碎片之前,他以極不甘心的眼神朝耀祖怒目而視,吼道:「佐-耀-祖!!!!!」
「喂喂,我沒上去踹你幾腳已經很給臉子了,一切都只能怪你自作自受。」耀祖聳了聳肩無奈道。
隨即又轉身跟仲佑笑道:「這回總算是把胖子給打垮了,大英雄。」
仲佑搖首笑道:「不,我以是把你未完成的事給了結而已,真正的英雄……是你才對。」
耀祖笑而不語,未幾便連同心願已了的林善一起化作點點星光散去,從此去向不明。
糾纏在父子兩人身上的命運……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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