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見仇顯然是想以山昆的肉身,佐以山侖的妖熊內丹來吸收旱魃的力量。若是成功的話,接下來單憑夜叉一己之力是斷無可能阻止,唯今之計就只有在他吸收掉旱魃前將之擊殺。夜叉心中如此想着,隨即便迅快將全身僅餘的妖氣集中於手上,凝現出最後一把雙叉戟,朝對方猛然擲去。
「喔?」愧見仇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應該說他早已料到夜叉有此一著,身子稍微一側,雙叉戟便劃着破空聲呼嘯而過,在遠方炸了開來。
他側目望着掉失的雙叉戟,面上盡是不屑的笑意,就在他把注意力放在身後傳來的爆風時,眼前的視線卻是驟然一暗,原來夜叉就趁着這空檔閃身至愧見仇面前,妖氣急旋凝聚,銳爪帶着凶悍氣息抓下。
「甚麼!?」愧見仇訝異驚道,隨即雙掌微旋,運起本屬山昆的魔人之氣,打算故技重施,藉由無形氣勁將夜叉轟走。只是夜叉這次偷襲毫無先兆,而且來得既快且狠,體內蘊釀的妖氣尚未擊出,對方寒光凜凜的爪子已來到脖子前,準備取其首級。
為免身首分家,這下逼得他不得改以用手去擋下這一擊,縱使夜叉體虛力衰,單以山昆的妖氣還是無法與之相比。寒光一閃,鮮血四濺,用來格擋的手臂轉瞬間被銳爪整根削下,飛至空中。
愧見仇摀着傷口疼得皺眉悶哼,躍開,運勁一鼓,傷口便是止住了血。夜叉接住了斷臂,扒開手指一看,掌中握住的只是妖熊內丹,旱魃的仍然在愧見仇手上。當下回氣要緊,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妖熊內丹囫圇吞下,瞬時間,一股暖意便自丹田泛起,遊走全身,身體頓覺舒暢得多。
愧見仇見夜叉的傷勢一下子好了大半,心中不免一怔,若是往日有眾多妖丹相助,興許能還能鬥上一陣子,只可惜今非昔比,縱使缺少山侖的內丹輔佐,此際亦只能選擇冒險服下旱魃內丹,否則夜叉要殺死自己,也只是彈指間的事。
愧見仇不再猶豫,二話不說就把旱魃內丹往嘴裡送去,凶悍的旱魃之氣便於體內暴傾而出,五臟六腑一下子全攪在一起,隨後胸中覺悶,喉頭泛甜,竟噴出一大口鮮血來!
山昆的修為經了這麼多年後雖然也有所長進,但要硬扛下殭類至尊旱魃的暴虐之氣也甚為勉強,就在全身經絡不斷被旱魃之氣所破壞時,愧見仇忽然想起山昆自墮魔後也曾修得一顆內丹,如今唯一的活路就只有藉由融合兩丹來緩減對身體的負擔,否則,無需夜叉動手,自己便會率先死於反動之下。
所以即使是大敵當前,他也只能閉目來探知內丹的位置。不愧是天賦之人,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便尋得內丹的位置。當他發現山昆把內丹藏於脊骨當中,心裡不免在想:「這小子的心思還真是細膩,居然藏在如此隱密的地方!」
隨後便運轉氣息,把兩丹湊在一起開始融合。夜叉花了些許時間才完全將妖熊內丹納為已用,張眼之後竟發現愧見仇在一角閉目發愣,不免為之一笑,隨即又化作藍影掄起爪子往對方襲去。
愧見仇很明白,若是危急的狀況就愈要處之泰然,陣陣勁風迎面吹來,他儘管知道這是夜叉開戰的訊號,但仍然選擇閉起雙眸,專心一致地繼續調和兩顆內丹。夜叉的銳爪在電光石火間已來到跟前,而就在此刻,內丹大成!愧見仇身上突然暴發出一股極為炙熱的妖氣,夜叉猝不及防便整個被吹飛!
夜叉在空中一個翻騰便安然著地,他早曉得愧見仇沒有容易對付,所以在進攻時也多留了一分心,不出所料,當中果然有詐!幸好在千鈞一髮間察覺對方有異,在熱浪抵及前便及時運起妖氣護身,全身各處幸保不失,唯獨左爪因過於接近而被高熱燒成焦炭,由接近至被吸飛也不過兩秒,居然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破除妖氣,再把爪子燒成這樣,可見旱魃的熱度比原來的又要強上了不少。
此時,愧見仇全身被火紅的妖氣所纏,那身姿既像火把上搖擺不定的火焰,又像是自沸水中不斷冒騰而出的蒸氣,稍一運勁,斷臂便在頃刻間長了回來,感受到力量從體內源源不絕溢出的他,既驚且喜地望着再生的手臂猙獰笑道:「這感覺……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舉手投足間盡是可以翻天覆地的可怕力量,他抱着嘗試的心態一揮衣袖,遠處的古宅被整間掀飛,在空中燒成了灰煙!
夜叉望見愧見仇獲得如此龐大的力量後,心中便是一陣駭然,凝現出雙叉戟運足妖氣便照頭擲了過去。獲得超然力量的愧見仇再也不懼怕夜叉,纏有赤紅妖氣的手緩緩抬起,雙叉戟便於空中赫然停滯;手指打圈,戟身便驀地以一百八十度轉向;輕輕一彈,雙叉戟馬上以比擲出時更強桿的力量逕直飛了回去!
夜叉眼瞳中所映是漸變漸大的雙叉戟,儘管已第一時間俯身下躲,肩膊仍被戟尖所擦,不但削去了大塊皮肉,傷口上更被凍結成霜,不過這對本屬至寒的夜叉來說並無大礙,重要的是,自己已全然接受到愧見仇所表達的「我遠比你要強」的訊息。
當夜叉一手撐在地上等待傷口癒合時,愧見仇又笑道:「此際的我還能這樣!」話落,身上的赤紅妖氣飛散於四周並燃起紫紅妖火,大地一下子成了業火地獄!然而夜叉卻沒從火焰當中感受到半點熱度,彷彿眼前的這片火海壓根兒就不存在似的,忽聞對方大喝一聲:「焚!」
空間頓時如同被燃燒的冥錢般變黑、萎縮,緊接而來便是一陣刺目白光,光芒衰退以後,夜叉緩緩張眼,驚覺自身竟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坦沙海之中,頭上雪白如霜的藍月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暗紅的天際以及一顆大得無比誇張的赤日!
夜叉從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任由它們從指縫間滑走,粗糙且炙熱的質感告訴他,這一切並非幻覺,以他的判斷,恐怕這是以旱魃之力所製造出的空間,此處熱度非常,而且還異常乾旱,就相性而言,全世界大概沒有地方會比這裡更適合旱魃了。
愧見仇雙臂齊展,一臉享受地淋浴在高熱的陽光底下,模樣極盡寫意,隨後望着夜叉道:「怎麼樣?喜歡這裡嗎?啊……」他突然一拍腦門奸笑道:「差點忘了夜叉是惡熱的妖怪,不過也沒辦法,唯有在此地我才能盡全力將你徹底擊潰,血洗前恥!」
狂暴的妖氣在愧見仇的引導下於兩手上形成烈焰火漩,嘴角現出一抹冷笑,隨即猛然一推,火漩便以凶悍之勢朝夜叉暴射而出。夜叉凝現出雙叉戟揮舞左一撥,右一挑,迎面擊來的火漩便被盡數打走,落在身邊炸裂開來。乍看之下,夜叉是成功化解掉對方的攻擊,可就在火漩炸開之後,他卻突然吭聲連連,雙手發顫,連雙叉戟也從手中滑落至地上,化成光點散去。
愧見仇所煉出的妖火威力過於強大,雙叉戟只是稍微觸及火漩,蘊藏其中的高熱便馬上如同附骨之疽般順着戟身蔓延而上,透過接觸之處傳入了夜叉體內大肆破壞,若不是及時運起冷寒之氣作抵禦,五臟六腑恐怕早已燒爛。
此際,一絲恐懼便在夜叉心底當中泛起,對方尚未擊中就對自身造成如此的傷害,要是被打個正著,後果簡直不敢想像。更可怕的是,愧見仇居然會如此輕鬆的使出這般力量,假若他以全力來應戰,在彈指間消失的,將會是自己。但愧見仇卻沒有這麼快殺掉他的打算,就像抓到耗子的貓兒般,在吃掉獵物必先將其百般玩弄,在看到自己隨便而發攻擊就有這般威力,心中便是一陣狂喜,隨即又在身上運起火漩,這回足足有十道之多!
愧見仇欣然若狂道:「夜叉喔!在我盡興之前可千萬別倒下!」話音畢落,火漩便往夜叉激射而去!
夜叉見對方又使出此招,面色驟然凝頓,此招的厲害他已領教過一次,那是可將他連人帶魂一併燒去的噬魂妖焰,斷不可貿易接觸,只得腳下發勁,化作藍影於浩瀚的沙海之上狂奔,撒足未幾,落空的火漩便於身後炸開。愧見仇見第一發沒中,灑然一笑,鼓足力量再推,餘下九個便呼嘯而出,朝夜叉轟炸過去。
夜叉雖然力量上拼不過對方,但是論其速度也是其他妖怪望塵莫及的,畢竟在梵文中「夜叉」的另一個意思就是「捷疾鬼」,這稱呼也絕非浪得虛名,藍影疾速而行,奔跑時所產生的強大風壓在沙海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沙浪,被躲開的火漩則落沙子當中,激起一道道足有三丈高的巨大沙柱。
全速狂奔極為消耗體力,待夜叉左閃右避將十顆火漩悉數躲避後,體內的妖氣已將近乾涸。當夜叉氣喘連連地把目光放回愧目仇身上時,駭人的畫面直叫他驚得目定口呆。在其圓睜的瞳孔中清晰可見,一人正身纏赤紅之氣懸浮在空中,面容受身後奪目的火光影響而顯得黯淡不清,放眼望去,是遮天蓋地,數以百計正熊熊燃燒的熾熱火漩!
「有點意思,但這下你還能躲的過嗎?」愧見仇話音畢落,火漩便傾湧而出,帶着一條紫紅的尾巴,劃破長空,直往夜叉轟去。
火漩數量過於龐大,任他在毫無遮掩的沙漠上怎跑也好,總有一顆會擊中,這下可真是無路可逃了。儘管情況是多麼的絕望,夜叉仍未有放棄的打算,為求自保,在逼於無奈之下只能使出本來打算反制對方所用的玄冰,可它對妖氣的消耗實在太大,以夜叉現在的實力,頂多就只能施展一次。過後他便再無任何手段可以制服愧見仇。
但危機近在眼前,若沒了性命,即使留下一次施展玄冰的機會也無所用之,於是夜叉毫不猶豫便將雙叉戟插入沙中豎立,體內妖氣急旋運轉,溢出的青色光芒便依附在戟身上,形成了一層寒氣逼人的厚實冰面。玄冰才剛置上,百顆火漩已來到面前,如流星雨般接連不斷,狂轟在夜叉身上,一時間,沙塵四濺,將夜叉重重裹在其中,叫愧見仇也無法看清。
是被燒死了?躲開了?還是扛下來了?急欲了解的愧見仇衣袖輕擺,掀起了狂風,待妨礙視野的沙塵被吹走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面跟當年扛下雷擊時幾乎一模一樣的冰晶之壁,未幾,冰面中央便現出蛛網般的裂紋並不斷往四周蔓延,最終使冰壁徹底瓦解,崩塌。
遍體鱗傷的夜叉便口吐白煙,手抓雙叉戟的出現在眼前。那慘不忍睹的身軀,即便是受傷亦不再自行修復,如今兩眸空洞,眼下的淚痕亦失去光澤,顯然已達至極限,無法再戰。
愧見仇淺笑道:「你的玄冰果然敵不過我的妖火。」食指輕彈而出,周遭的赤紅妖氣快速凝聚在指尖之上,不消片刻便形成了一個極大的火漩。
「我也盡興了,那麼,該是時候說永別。」手指輕揮,火漩便逕直朝地上的夜叉飛去,如今他已不省人事,就連逃跑也沒有餘力。
正當愧見仇滿以為能收割內丹之際,一個黑影自遠方飛竄而入,在火漩將夜叉燒成飛灰前及時將之帶走,他頓時為之一愣,驚道:「甚麼!?」聲音沒傳至對方耳中便被炸裂聲所掩蓋,紅光激閃,熱氣冒騰,在爆炸過後,地上一片狼藉,火漩的落點處更被炸出一個足有數米闊深的大坑來。
愧見仇掃視沙漠,尋找着夜叉的身影,幸而沙漠裡沒有任何阻礙物,很快他便察覺到有足跡殘留在沙上,順瓜摸藤一看便發現有人把瀕死的夜叉扛於肩上,於沙漠之中亡命狂奔。
不是何人,正是先前被自己擊暈的尚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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