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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愧見仇在解決尚宗夏後又將注意力放回白繭之上,未幾便把眉頭輕輕皺起,山侖見其師父面有不悅之色就開口問:「師父,為何不將夜叉內丹取出?」
「山侖啊。」他嘆息道:「這夜叉體內只有半數靈魂,此際仍不成形,若強行取出只會得到殘次之品,無法用於煉丹。為師體內所服的妖丹已被先代夜叉所摧,已不復當年之勇,可是任由夜叉在繭內蘊釀,一旦成形破殼,縱使合上你我之力大概也不是他的對手。」
山侖搔首不知所措道:「都怪弟子手腳不利索,當年戰後遲遲未尋得夜叉的下落才讓內丹被散去一半!」
「罷了。」愧見仇輕揮衣袖道:「若不是佐耀祖主動散去半數靈魂,你們恐怕也無法將之擒獲。」
說罷,他往四周打量又問:「我讓你們收集的飛殭呢?」
山侖抱拳應道:「已照師父你吩咐以蠱法煉制了十二頭飛殭,只是……只是」他欲言又止,嚥下口水後又鼓起勇氣道:「其中四具被尚宗夏所毀,如今十二頭中只剩下八隻!」
愧見仇面露不悅之色,再次瞥了暈死在地上的宗夏一眼道:「算了,以我肉身的修為,八頭飛殭也足以煉制旱魃了。」
最終目光落了在自己的屍首之上,淡然一笑,手豎劍指唸訣,位於八個方位的飛殭便同時破棺而出,一字排開在愧見仇面前,只見他劍指往上一挑,它們的內丹便被拽出,身體亦化作飛灰。八個泛着暗紅光芒的內丹懸浮在愧見仇面前,他大喝聲「去!」並朝屍身凌厲一指,內丹便立馬飛竄入屍體之中。
內丹落入屍身後迸發出赤紅之光,頓時間風雲色變,溫度一下子便被提高許多!就在陣陣熱浪隨着紅光迎面而撲時,屍身亦開始異變,附在骨骼上原本已所餘無幾的肌肉再度收縮,只衝下乾燥的皮膚緊繃在骨頭之上,軀幹四肢漸漸變化成野獸般的獸軀,唯獨頭部仍保持着人形。高溫之下,頭髮被盡數燒掉,光禿禿頭顱中,鼻子萎縮成一個三角形的空洞,兩顆赤紅色的眼珠子深嵌在凹陷的眼窩之中。
赤紅之軀,人首獸身,現身時伴隨着至剛至陽的高熱,那是屬至陰至寒的夜叉截然相反的存在,旱魃!
閃雷劃空而過,炸響了天際,躺於桌上的旱魃在巨響的同時睜開了眼睛,隨即便一個翻身,以四爪著地,抬頭朝天發出了不亞於雷響的咆哮!
眼見旱魃大成,愧見仇無懼高熱,滿足地用手去撫摸由自己肉身所化的魃魔,山侖又問:「師父,你把自己的身體煉成旱魃,這樣真的好嗎?」
愧見仇不以為然,反問道:「我的身體愛怎麼處理,難道還需經你同意不成?」
山侖頓時啞然,覺得他所言甚是,無法反駁。
大概是察覺到天敵的存在,夜叉之繭亦有了動靜,只見繭的頂部破出了一道裂縫,呈閃電狀向繭的下方蔓延而去,陣陣透骨之寒仍從裂縫滲出,與旱魃的高熱相互抗衡。霎時間,祭壇被兩種極端的溫度所分隔,一方冰天雪地、寒風凜凜,另一方則火燒大地、熱浪炙人。
旱魃原想趁夜叉尚未破殼便先發制人,卻被愧見仇笑着大手一攔,方才作罷。
從繭中透出的寒氣愈發愈多,最終使空氣中的水氣凝固於周遭,形成一面冰晶之壁,隨後一隻青藍色的爪子從內部打破、穿透而出,緊接着是夜叉的怒吼,冰壁被整面震破,擊飛的碎冰朝愧見仇直飛而去,然而冰塊沒能成功擊中便被高熱所熔化,最終化作水滴輕落其身。白煙亦被吼叫聲所吹散,振臂高呼,仰天長嘯的夜叉便身纏寒氣現身。
殭屍中共分兩類,殭類和屍類,旱魃夜叉分屬殭類的頂點以及屍類的頂點,如今兩者狹道相逢,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死鬥怕是在所難免。
跟傳說中的描述一樣,夜叉頭頂兩根朝天角,全身的肌肉如同鋼條般結實,不但呈青藍之色,更被妖氣所纏,煞氣逼人。不同之處在於其眼底下分別有着兩道顏色較淺的淚痕,跟仲佑化繭前的形象恰好相同。
夜叉從冰堆中緩步而出,滲人寒光自眼中閃掠並對着愧見仇齜牙裂嘴,喉嚨間更是以低沉的聲線發着類似野獸的嘶吼聲。
旱魃毫不示弱,身子一晃,足以把活人煮熟的熱風便朝夜叉吹去,夜叉怒目一瞪,眼下的淚痕發着耀目光芒,凜冽寒氣隨即於身後刮起,將旱魃的熱浪給抵消掉。
「居然是淚眼夜叉?我還以為只是傳說而已,沒想到居然還真的存在。」愧見仇幽幽道:「但跟以我肉身所煉化的赤目旱魃相比,不知誰高誰低?」
衣袖輕揮,旱魃紅影忽閃,如猛虎般直撲夜叉,其足所踏之地皆化成沙。對方來勢洶洶,夜叉腳下用力躍至丈高,讓它撲了個空,大手憑空一探,雙叉戟便泛着寒光凝現於其中。夜叉將戟高舉至於頭,胸前劇烈起伏,手上暗暗運勁,雙叉戟便化作藍光帶着雄渾無匹的力量朝旱魃呼嘯而去。
忽感身後有股強大的力量來襲,旱魃四肢急煞回首,隨即兩頷一張,喉間頓時迸發出炙熱無比的音爆。轉瞬之後,雙叉戟便與音爆轟然對撞,交擊所釋出的震風卷起了地上的黃沙,最後以沙雨之姿落回大地。
起初雙叉戟只是勢頭被緩住,但隨着對撞的時間變長,久攻不入的戟身在音爆的影響下漸漸被震出無數道裂縫,未幾裂縫遍佈全戟,使之整根碎裂,化作光點褪去。
臉有駭色的夜叉甫落地,旱魃便欺身而入,揮動巨大的熾熱赤爪朝夜叉襲來,對方在轉瞬間已來到咫尺之處,顯然已無法回避的他於手中凝現出雙叉戟,兩手持戟,高舉於頭,赤爪便在千鈞一髮之際被攔下。
戟爪角力,相生相剋的能量不斷互抵,高熱的赤爪與極寒的雙叉戟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時間一長,不擅於雙足站立的旱魃明顯處於下風,在爪子未被凍住之前,便急忙往後退去。旱魃退至足足有五丈之遠,夜叉趁其尚未站穩,持戟的右手便運起妖氣,氣勢磅礡地繚纏於雙叉戟之上,右臂青筋暴現,眼中盡是肅殺之意。
藍光一閃,旱魃忽感左側麻木無力,俯視後才發現身體已被冰凍成塊,無法動彈。為了從冰結的束縛中掙脫,旱魃體內妖氣湧動,絲絲熱氣自身上冒騰而出,凝結於身的冰塊亦以飛快的速度溶解。夜叉等的就是此刻,兩臂齊伸,憑空取出了兩根雙叉戟,一根以迅雷之勢擲向旱魃,另一根則握在手中疾刺而去。
旱魃剛從束縛中掙脫,陣陣麻意尚未褪去,身體仍不能自如活動,眼見前有飛戟,後有夜叉,心中不由得一怔,既然無法回避,那就索性不躲!四肢隨即緊抓於地上,全身化作血煞之色,頓時間,熱浪翻滾而起,方圓數米內,赤紅色的妖氣暴傾而出。
飛擲的雙叉戟率先闖入妖氣團中,前後還不到一秒,便被高熱所蒸發,夜叉並沒因雙叉戟被毀而有絲毫畏懼,神情反倒更加堅定,手中半丈長的雙叉戟猛然一握,腳掌狠蹬地面,化作一道藍影,筆直地朝着旱魃的妖氣暴射而去。
旱魃對此招甚為自信,眼見夜叉面無懼色的主動尋死,不由得獰笑起來,靜候對方被高溫燒成灰燼那一刻。可當夜叉闖入妖氣當中而又絲毫無損時,猙獰的臉龐便驟然一凝,駭異非常。
原來夜叉用寒氣在身上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鎧以作保護,雖然冰鎧在進入妖氣後便極速融化,但對行動敏捷又迅速的夜叉來說,這短短的時間內足以讓他接近至旱魃身邊。夜叉倒舉手中長戟,戟尖頓時閃現出凌厲的青色光芒,沒等旱魃有所行動便力刺而下,直搗其顱。
旱魃頭部被銳利的雙叉戟所貫穿,自然怪叫不已,痛苦不堪,身邊高熱的妖氣更是因其情緒激動而急速轉動!夜叉身上的冰鎧已融化得八九不離十,外露的皮膚一接觸空氣便被燒成焦炭狀。
疼痛萬分的夜叉沒有因此撤離,反而狠咬牙關,強忍着火燒的劇痛,抽出長戟又朝旱魃唰唰唰連刺數下。
「在對方徹底倒下之前決不可退卻!」這想法在兩頭頂級的妖怪心中同時泛起,旱魃為求燒死對方,妖氣暴湧,身邊的溫度陡然再度升高,腳下的沙子亦因高溫而漸漸熔化成流體!夜叉為了刺死旱魃,運起妖氣以最大限度護體,餘下的則集中至戟尖之上,發狂似的猛刺對方!
兩頭妖怪儼如雄獅猛虎般在赤色妖氣當中互相廝殺,如今拚的已不是力量,而是耐力,誰先不支倒地,誰就輸了。
但炙熱妖氣內畢竟是旱魃的主場,深陷其中的夜叉待的時間一長,身體便漸漸被燒得吃不消。旱魃亦因被寒戟所刺而遍體鱗傷,再怎麼強悍的身體也經不起夜叉這般刺法。兩妖明白這場戰鬥再拖延下去對自己有害無利,於是便決定使出殺著解決對方。
旱魃沉聲怒吼,身上旋即燃起了妖火,紫紅色的火焰滲着駭人的氣勢,似是能將萬物焚作虛無。夜叉將用來護體的妖氣盡數收回,徹底曝露在高熱中的身體漸漸被燒成了灰燼,他將所有妖氣煉出一層玄冰覆蓋在雙叉戟之上,此舉與自殺無異,但從中可看到夜叉破釜沉舟的決意。
旱魃把繚繞全身的紫紅妖火醞釀至口中,朝夜叉噴出一道火柱;夜叉亦怒喝一聲,以泛着青藍之光、寒氣凜凜的玄冰雙叉戟擊向往火柱!
赤炎青戟轟然對撞,白光激閃,傳出了宛如炸雷般的巨響,更有能量波動呈波紋狀在交擊之處夾雜着狂風,擴散而出。兩者所蘊含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就連空間也無法承受而被撕裂,透過祭壇的上空出現的空間裂縫,可以隱隱看到自虛空傳出的扭曲閃電。
光芒消褪,兩妖所在之處被濃濃的白霧所籠罩,其中撲朔迷離,叫人無法看清戰果。在片刻的死寂過後,霧中突然射出了紫紅火芒,屬旱魃的妖火將霧氣盡數焚去。只見地上狼藉一片,半邊身被玄冰所覆蓋的旱魃在激戰後仍然屹立不倒,而夜叉則全身呈焦炭般,以雙叉戟著地勉強支撐自己。
勝負已明顯,旱魃猙獰一笑,欲以妖火消去餘下的玄冰,殊不知當火焰燃起後,由夜叉妖氣所凝的極寒玄冰卻是紋絲不動,任它把溫度提升得多高,玄冰仍然沒有融化的跡象。更叫早魃詫異的是,玄冰不化倒算了,這邪門的冰塊居然會反過來吸收自身的妖氣納為己用,它愈是嘗試提煉妖火去融冰,體內的妖氣則被吸走得愈多。未幾,飽吸妖氣的玄冰像是有生命的藤蔓般,開始往旱魃身上未被覆蓋的地方快速蔓延。
眼見玄冰侵蝕的範圍漸變漸大,旱魃這下可真是慌了神,手忙腳亂間曾未吸取教訓,試圖以更強烈妖火去融冰,赤紅的妖氣要比與夜叉互拚時再濃郁了不少,未料玄冰竟像海棉般將妖氣悉數吸入,更以勢不可擋的速度增生。
只消數個眨眼的功夫,旱魃便被玄冰所凍住,駭異的眼神死死盯着夜叉,再也無法動彈。夜叉看似處於瀕死邊緣,實則趁着旱魃與玄冰糾纏之際,抓緊時間去療傷,旱魃的紫紅赤炎確實厲害,處身熱火當中的他稍有不慎便會立即被燒成灰燼,如今只落得個重傷已屬萬幸。
待旱魃被徹底凍住後,呈焦炭狀的夜叉身上各處的裂縫忽然滲出異樣的光芒,青藍之光愈演愈烈,最終整個身體都淋浴在刺眼的光輝之中。叫人無法直視的光芒消褪後,焦炭如同龜殼般大塊大塊的從身上剝落,夜叉便毫無損傷的再度現身,但從其淚痕的光芒要比原先黯淡這一點來看,旱魃一戰也讓他元氣大耗。
夜叉手持雙叉戟緩步走至如冰像般的旱魃面前,身上繚繞着淡淡妖氣的他目光冷冷地望着對方抿嘴一笑,手中的寒戟旋即便劃破空氣,帶着無匹的勁度力劈而下,但聽得喀的一聲,旱魃便連同玄冰被夜叉一併擊成無數的碎塊,散落一地。
一顆渾圓的赤紅珠子從滿地的殘骸中緩緩滾出,不是別的甚麼,正是旱魃的內丹,夜叉本欲取之服下以作回復,但愧見仇怎可能會眼巴巴看着重要的內丹落入夜叉手中?
他稍打眼色,在旁的山侖便馬上意會,隨即以巨熊之姿朝夜叉撒足狂奔,直撞而去。夜叉激戰過後,精神略顯疲乏,忽聞身後吵聲大作,沒來及回首,後背便捱上一撞,飛了出去。
山侖趁此良機化回人形,俯身一拾奪回了旱魃內丹,飛奔至愧見仇身邊恭恭敬敬地獻上。
愧見仇兩指夾起內丹在火光下端視,又道:「真是可惜了,若是以前的話我倒是想看看當屍類的夜叉服下殭類的旱魃內丹後會發生甚麼事,但現在若讓你將之服下,那我就鐵定沒有勝算了。」
夜叉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望着手持內丹的愧見仇憤而怒吼,腳下發勁化作藍影襲去。對方微微一笑,衣袖微擺,便像先前那般刮起了無形風刃,來勢太過凶狠,使夜叉不得不運起了僅餘的妖氣護體,要是以大戰前的狀態,這般的風刃頂多只能視作搔癢癢,根本不足為懼。全靠妖氣護身,愧見仇的風刃被硬扛下來,緊抓於地上的腳因狂風所吹,竟拉出兩條足有五米之長的煞痕,雖然未有造成任何傷害,但這一揮卻使損耗過多的夜叉喘聲連連。
愧見仇端詳着旱魃內丹道:「不愧是以我肉身所煉的旱魃,如此大戰後丹中的妖氣仍然充沛,只要有新的軀體,想要重新煉就旱魃也不成問題。」說罷,眼神便落到山侖之上。
後者臉色頓凝,從師父的話語中隱隱猜到其意,於是便惶恐不安地求饒:「師父,我這身軀可無法承受旱魃過於龐大的力量啊!」話都還沒說完,眼前便驟然一黑,待其回過神時,腦門上已被愧見仇以兩指貫穿,他顫聲道:「師父……為甚麼……」
「你有多少斤兩我自然一清二楚。」愧見仇兩指開始在山侖腦漿中搗弄並冷冷道:「我不會強人所難,你只需把當初我贈予的妖熊內丹獻出便可。」
山侖亦不放棄地哀求:「師父,別啊……徒兒會死的……」
「還不懂嗎?山侖。」愧見仇沒聽進耳中,一臉冷漠把玩着手中赤紅內丹不以為然道:「你只是我當初收山昆為徒的附贈物而已,把暫放於你身,本屬我的內丹取回,豈不是天經地義?」
此時,指尖似是在其腦中觸及硬物,便笑着將之拽出體外,而就在內丹離體那瞬間,山侖便痛苦不堪地化作飛灰散去。
在殺死山侖取回內丹後,愧見仇兩手各執一顆內丹,把目光落在遠處的夜叉身上淡然笑道:「那麼,我們繼續吧?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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