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以愛,你昨天教我如何優雅而從容地舉杯喝酒真管用,來我請你吃飯。」嘉從來沒想過以愛竟然成為了她大學生涯裡最重要的人。她知道以愛外向好動,飯局很多,與她的習性有著雲泥之別;可是只要嘉一開口,她便不會讓自己落單。世界上在乎自己的人仍然有很多吧,有人走了,有人留下,有人加入。儘管心裡的空缺,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修補。
「飯就不用了,幫我做功課還差不多,而且你記得明天要去中心覆診。」
「我都貼在床頭了,怎會不記得?你不要那麼囉唆,不像你。」嘉納悶。以愛苦笑,自己勉強答應了別人的請求全心全意幫忙,現在竟又被人嫌棄了,還說她囉唆,真冤枉。她永遠記得阿寒那天的模樣,如果日後她真的要安定下來,必定要找到像阿寒愛著嘉一樣愛她的那個人。
「以愛,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不一定答應。」她最怕麻煩,他們之間的轇轕她不想也不應插手。
「你幫我帶她去接受心理輔導,我知道大學裡有免費的輔導服務。」阿寒又補了一句:「你不認識她,你不知道她一直以來有多難過。」
「我就是不認識她,所以不能替她作主。」
阿寒的淚終於從眼角流下來,他沒有騰出手來擦淚,手一直放在嘉的頭上,她在顛簸的車廂裡睡得安穩,又或者該說醉得不省人事。「以愛你就當我求求你,如果連你都不肯幫她,我真的沒有法子了,我不想她就這麼一蹶不振。你就幫我這一次忙,你開甚麼條件我都答應。」她沒有見過他如此低聲下氣,她懷疑當初跟她在一起的根本不是貝以寒,又或者當初她喜歡上的並非真實的他。她不知怎的就笑了出來,害一直看好戲的的士司機也恍了神,奇怪她為甚麼破壞了傷感而深情的氣氛。「好,我答應你。」
阿寒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打電話過來,「她有赴約去見輔導員嗎?」
「有是有,但輔導員告訴我她都不說話。」
「我上網找了一些資料,說如果病人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下會更有安全感,她之前房間點了個香薰,要不然我發給你,你再轉告她們,看看有沒有用。還有我看了天氣報告,下星期一連幾天都下雨,她特別討厭下雨天,尤其是毫無預警的下雨天,你以後多留意一下。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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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忘了跟你說,千萬不要給她買嘉頓雜錦餅乾,她母親當年精神出問題後,家裡長時間就只有這罐乾糧,後來餅乾吃完了,母親也死了。」
「現在都甚麼年代,沒有人再吃雜錦餅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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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以愛,你最近有下廚嗎?她有好好吃飯嗎?」
「你覺得我會下廚嗎?」
「那你們都吃甚麼?」
「飯堂的飯。」
「哦⋯⋯是這樣啊⋯⋯她不敢跟我媽說,但其實她愛吃叮叮飯,但不要讓她吃那麼多,對身體不好。而且她很容易胃痛,所以還是不要讓她喝那麼多黑咖啡。還有她是不是像強逼症一樣天天做家務?」
「沒錯,我快要連頭髮都不敢梳了。」
「她常常做家務,但其實只是習慣了,她一點也不喜歡做家務,比任何人都討厭,所以偶爾你幫她分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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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剛從台灣回來,一下飛機便打了通電話給以愛。她劈頭就問:「貝以寒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鐘了?你一個電話打來都快要吵醒張羚嘉了。」
「我就剛下飛機,之前不在香港都沒給你打電話,她最近還好嗎?」
「好。」以愛的答案簡潔得讓他一時接不上話,她已經好起來,是不是等同她已經不再需要他?他可以功身成退?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責任,不僅僅是內疚。
「阿寒,不如你有甚麼話要說,你就現在一次過講完,你知道我最討厭拖泥帶水。」
阿寒心裡發麻,要是他把話說清,可能他與嘉就會永永遠遠成為兩條平行線,他捨不得,所以選擇拖泥帶水。他找了一排椅子坐下,看著機場裡上演著的悲歡離合,用力吸了一口氣。「其實最初喜歡蜘蛛俠的不是我,是她。她把蜘蛛俠的動晝和電影全都看了一遍。但如果她現在看到蜘蛛俠就會想起我的話,那就讓她遠離他吧。」
「她對戴眼鏡的男生情有獨鐘,但戴眼鏡的男生也有可能是斯文敗類,你看人準,你不要讓她受騙。」
「如果她想回家的話,隨時都可以。我會避開她,她不會見到我,我媽很想念她。」他喉嚨一緊,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卻捨不得掛上電話,他甚至不知道另一端的人還有沒有在聽。
如果我和你過往那些痛苦緊緊綁在一起,無法分割,那麼你就不要想起我了。
你一定一定要找到一個人,做到以上幾項,而且比我更加喜歡你,喜歡到無論發生甚麼都不會放棄你,絕對不會。
「阿寒。」電話傳來了聲音,卻不是以愛的聲音。「我現在慢慢好起來了。」
「所以,我們都不要再折磨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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