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是一天當中最值得高興的時光,如果有幸能睡午覺的話,那更是喜上加喜。四時多的陽光不太熾熱,而是微溫的,讓人很舒服。在微黃的暈染下,阿寒沒有更換校服,一隻腳跨在沙發的手把上,一隻手抱著蜘蛛俠攬枕,呼呼大睡,享受著人生最幸福的時光。
可是這快樂的時間很快被人騷擾了。
嘉從外回來,看見阿寒懶洋洋,忍不住拿起咕𠱸向他擲去。看見他雙腿一伸,從睡夢中驚醒,她便有點罪惡感,怪自己殘忍地吵醒了一個安睡的靈魂。她羨慕那些隨時隨地能安穩睡著的人,睡覺對他們是如此的輕而易舉,但她卻要為此花上無數的心力。她沒理會阿寒的不滿,逕自回到房間去。
阿寒果然衝到嘉的房間裡,開始像個小霸王般嚷起來。「張羚嘉你這女人是不是瘋了?我哪裡得罪你了?我剛夢到我發射蜘蛛絲,正在拯救世界!」
「與其拯救世界,不如先拯救你的學業。」嘉偏要和他對著幹。
「你們這些人是不是集體患了甚麼怪病?每分每秒都叫我讀書讀書讀書,煩死人了!」
「如果你有聽進我們的話,我也不會天天提醒著你啊。你以為我喜歡把時間浪費在這事身上嗎?」
「那你就不要管我啊,我媽都沒說甚麼,哪到你教我怎樣做?」嘉聽到他的一席話馬上垂下頭來,阿寒後悔了,剛剛一時衝動加重了語氣,不經意刺痛了嘉的傷口。他一臉尷尬,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啦,我不是想說⋯⋯總之我就不是那個意思⋯⋯」阿寒總是想要修補嘉心中的缺口,可是偏偏弄巧反拙,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這樣愚蠢的。
「好,我跟你打賭,就賭你期考的總分。」嘉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阿寒聽到打賭這關鍵字就馬上感到有興趣,也不知道他到底聽不到句子的下半段。
「如果你的總分比我的一半少,就是我贏,你以後就不可以再荒廢學習,我可以繼續嘮叨你讀書,強迫你看我整理的筆記,監督你的學習進度;如果你的分數比我的一半高的話,就算你贏。」嘉字字鏗鏘,向阿寒眨眨眼,阿寒只是貪玩,也不懂計算自己的贏面,這次她大概勝券在握。
「一言為定!不過我還沒有想到贏了想要甚麼,想到再告訴你。」
嘉佯裝拿起鉛筆向他擲去,「你正一無賴,獎賞懲罰哪可以事後才說,龍門任你搬!」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模仿著機械人的聲音說:「賭局已開始,玩家不得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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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阿寒屬於不同班別,選修科也大相逕庭,課外活動更是兩個徹底分離的圈子,在學校唯一的交集就是每個周期六堂的經濟課。嘉抱著筆記和水壺,走到A班的課室,平時她都會跟另一位同班同學一起上的,但那同學今天缺席了,剩下她一人。
一踏進A班的課房,就聞到強烈的汗味,大概又是那群熱血青年的「傑作」。阿寒大咧咧地坐在最靠窗台的第二排,書包胡亂丟在地上,滿桌文具,桌面盡是塗鴉。見到嘉一個人走進來,他使勁地向她打眼色,示意她坐到他旁邊來。嘉心裡一萬個不願意,怕別人會生疑,但如果不跟阿寒坐的話,她倒不知道該坐到哪去,於是便勉強坐在他旁邊的空位。
阿寒得意地笑了笑,然後開始東翻西找,把書包的廢紙、垃圾、文件夾統統倒出來,粗疏地翻看了一下,然後又把東西全部放回去。他彎下腰看看抽屜,一探究竟,裡面不是漫畫就是撲克牌,一團糟的。嘉不用問也知道,那份經濟筆記早被他亂扔到外太空。
他放棄搜索行動,拍拍嘉的肩膊,可憐兮兮地問:「我的筆記暫時消失了,你這兩堂先和我一起看好不好?」
嘉看到他這模樣差點笑了出來,一秒後又不忙不慌低聲地說:「你別忘記我們現在在打賭,任何降低我勝算的事我都不會做的。」
「哼,未到最後都不知道誰勝誰負,只是一次沒有筆記又不會死的。」為了表示不滿,阿寒趁嘉不留神向她的水樽伸出「魔爪」,一把將它搶過來,骨碌碌地喝著。嘉果真馬上瞪大雙眼,差點想在家裡一樣揑著他的脖子復仇。寒知道她不會出擊,洋洋得意地比出勝利手勢。
飯後的課堂總是催眠的,阿寒望向時鐘,自己竟然撐了二十分鐘也還沒睡著,大概可以打破世界紀錄了。「唉都不知道甚麼是沉沒成本,鐵達尼號沉沒我就聽說過。」他眼角一瞄專心致志的嘉,表面上他是喃喃自語,實際上是想引她回答他。
怎料嘉沒有那麼容易上當,假裝甚麼聲音也聽不到。他忍不住低聲叫道:「喂,你再不跟我說話我就要打瞌睡了。」
「那正合我意。」
他自知說不過她,不忿地噘起嘴巴,然後伏在桌上,準備一覺睡去。
「沉沒成本是指已經付出且不可收回的成本,就像不能收回的錯誤投資。除了金錢外,投注的時間和精力也可以是沉沒成本的一種。」嘉儘量用最簡潔的一句話解釋。見阿寒沒有反應,她又問:「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當然有!但都不知道你在說甚麼。」他快要雙手投降了,可能他這一輩子也走不進經濟學的世界。
「那就假設你用一百塊買了蜘蛛俠重啟的電影票,電影長兩小時,但你進去後發現電影十分難看,每一秒都看得你想哭,在這個情況下你會想:『我可是付了一整整一百塊呢。』,然後留下來把電影看完。但其實那一百塊已經付出了,它就是你的沉沒成本。既然它已經不能拿回來,理論上它不應該影響你的未來決策。所以你該做的就是果斷離開電影院,去做別點有意義的事。」
他搖搖頭,「你這例子用得太差了。」然後露出欠揍的笑容,字正腔圓地說:「因為蜘蛛俠的電影是絕對不會不好看的!」嘉忍不住反白眼,真拿他沒辦法。
「喂,貝以寒,你今天怎樣了?」阿樂從後叫道,他和幾個男生笑笑口地看著他倆。
「我這是在進行學術討論,深入研究經濟,你們就該向我學習學習。」阿寒神氣地回應。
「哦,深入研究經濟,抑或又是深入研究隔壁的學霸女生?」阿樂笑得不懷好意,嘉多麼想向他狠狠揮拳。
阿寒二話不說,從書包抽出一隻紙飛機,轉身就瞄準阿樂投去,「再不閉嘴我就來深入研究你。」
嘉偷偷看阿寒,又用眼角的餘光掃看阿樂他們,他們一群人雖然拌著嘴,臉上稚氣的笑容卻始終不減,他們說著的盡是不著邊際、沒有意義的瑣事,身上散發著的,是一種很純粹的快樂。與金錢無關,與成績無關,與甚麼都無關。如果硬要和物質拉上關係,那頂多是從阿寒手中放出去的紙飛機。特別是阿寒,他天真無邪的笑容,與黝黑的膚色互相暉映,別的同學都在埋頭苦幹,但他彷似天生自帶保護罩,在那個世界,他永遠保持著小孩的率真。
嘉趁午休的時間,到圖書館影印剛剛的筆記,心想哪有人從中協助自己的對手。但如果手上連筆記也沒有,他的成績大概只會更加倒退,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她走到A班,見阿寒不在課室裡,就隨便叫住了一個女同學,「不好意思,這是老師吩咐我給貝以寒的,麻煩你幫忙放在他桌上,謝謝。」女同學接過筆記,嘉便回到自己的課室。她拿出上次段考的成績單,全級第三,如果以那次的總分作標準,就算阿寒不眠不休地複習,也絕對沒可能超過一半。嘉陷入沉思。
聽見上課鐘聲響起,還在籃球場上的阿寒吐出了一句髒話,然後慌忙地拋下籃球,和朋友們九秒九跨上樓級,一股腦兒衝上四樓。在鐘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之前,他總算打開門進課室了,可惜用力過猛,「砰」的一聲,引來了班主任的不滿。沒待班主任開腔,他就來個九十度鞠躬,淘氣地大喊「對不起」。
「行行行,別在課室大叫大嚷,快坐下!還有擦乾你的汗,臭死我們了!」
寒笑嘻嘻地說好,坐下來後發現桌上多了一大疊筆記,立刻春風滿臉。張羚嘉就是口硬心軟,哪會眼白白看著他掉進火海。他拿出五顏六色的螢光筆,重重劃下沉沒成本四字,暗暗決定無論賭本有多大,他勢必要贏出這次的賭注。
阿寒起初也對自己沒多大信心,以為撐不過一星期,可一想到有機會實現一直以來的願望,他就會晃晃腦袋,攆走放棄的念頭。然而他看著中、英、數、通和三科選修科如山一般高的筆記,實在無從入手。那些成績優異的人都是集中火力研習自己的弱點,不會拚命再讀得心應手的科目;但這一套對阿寒來說根本行不通,全部科都是他的弱點,任他每天讀十二小時也不會讀得完。就算讀完了,他也是一知半解。他苦惱地捋著下巴,如果分散投資的話,每一科都會不上不下,搞不好會賠得更多;倒不如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把全副身家押在兩至三科,可能還有一絲希望。好吧,就決定是經濟、數學和中文。只要他認清目標,從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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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有問題!」A班的班主任轉身一看,托一托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簡直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過了這麼多一式一樣的上學日子,貝以寒幾乎都是明目張膽地打瞌睡,有時候還帶備私人枕頭;想上洗手間時也不懂舉手發問,霍地站起來走出課室,隨意丟下一句「人有三急」。他素來教而不善,現在竟然虛心發問?
「貝以寒,你有甚麼問題?」
阿寒滿臉疑惑地問:「這個梁實秋是不是自相矛盾啊?最苦是責任,最樂又是責任,這樣根本九屁不通啊。」
班主任哭笑不得,「那篇文章是我們三個月前教的,你現在才問?」
「那我中途加入,現在急起直追不行嗎?」
班主任實在拿他沒辦法,「其他同學要學新的課文,你就午休再來找我吧,我單對單解釋給你聽。你先儘量跟上現在的進度吧。」
「這個嘛⋯⋯」他面有難色,看著桌上借回來的課本,「你現在教到甚麼?」
午飯時,阿寒像是經歷了飢饉三十六小時般,拿起飯盒狼吞虎嚥,骨碌骨碌喝光一大瓶汽水後,便捧著書本一溜煙跑走。
「喂,貝以寒!」阿樂叫也叫不住他,不解地問:「這小子是趕著去投胎嗎?」
「他最近不知發甚麼神經,日日夜夜在啃書本,可能是鬼上身了。」阿信聳聳肩。
阿樂突然想起阿寒主動向精英班的張羚嘉搭訕,掛上一抹邪惡的微笑,說道:「喂喂喂,那小子鬼馬了,他之前經濟堂和張羚嘉交頭接耳,肯定表面上是讀書,實際上是追女仔!」
他說得頭頭是道,阿信差點被他說服了。「但那個張羚嘉,頂多是中上的質素,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扁,總之不算漂亮也不算醜,不像阿寒會看得上的女生啊。」
「你別那麼嘴賤,我倒覺得她挺有氣質。喂,賭二十元,看看我們哪個說中了。」
阿信裝帥地搖搖頭,扯高衣領,「三十元!」
阿寒還不知道自己發奮讀書一事成了朋友的賭局,他在班主任旁邊正襟危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專心致志地聽著老師的講解。雖然王老師整個人從衣著到腔調都過了時,說話又嘮嘮叨叨,但阿寒還是今天才發現,她耐性滿滿,講解詳細清晰;阿寒暗暗自喜,以他的資質,再聽兩三遍應該就能征服這篇文章了。
「王老師,我還有問題!」
「還有問題?」王老師覺得難以置信,操著粵劇演員的口音說道:「我說到口都乾了,你還有甚麼不明白啊?」
「你覺得有沒有方法可以考試總成績進步三十分?」
王老師大吃一驚,然後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地說:「唉喲,學中文就好像釀酒一樣,需要長時間慢慢浸淫。古人有哪一個不是恆兀兀以窮年,才能名留青史?」
阿寒立即打斷她的話:「行行行,我不需要甚麼名留青史,我只需要進步三十分,三十分!」
王老師拿他沒轍,舉手投降,「既然你有如此的雄心壯志,我就破例替你特訓,你以後逢星期二四午休就來找我吧。」
自從王老師義務幫他惡補後,阿寒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好像在煞那間開竅了,然後穩步上揚。王老師則沒有他這麼樂觀,或者該說過份自信,進步固然是有的,但他小測功課的成績總是反反覆覆,也難保期考的分數能一下子飈升三十分。不過見他難得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她也捨不得打擊他。
阿寒寫著老師給他的工作紙,眼角餘光瞥見桌上放著一份寫作卷的複本,那正正是嘉的文章。他指著那篇文章,假裝隨意地問:「咦,那是誰的作文?」
「那是D班張羚嘉同學的作品,寫得特別好,所以我們複印了給中文科的老師,大家一起欣賞欣賞。」
「那可以影印一份給我嗎?我也想學習。」這並非謊言,阿寒真的想改善自己如三歲小孩的文筆,但更加重要的是,他想從那字裡行間看穿她的心思,如果她不會主動訴說的話,他只能用這千迴百轉的方式一層一層剝開她的內心。
王老師皺眉,「你不要未學行先學走,沒有一定的功架,寫起來只會盡是斧鑿痕跡、矯情造作。不過見你這麼好學,拿去影印吧,不要弄丟喔。」
阿寒欣然接過作文,嘉的文字總是艱澀隱晦的,如霧裡看花,似真似幻,意有所指,複雜得像纏繞不斷的蠶絲;讀著讀著,總是有甚麼卡在喉嚨,無法下嚥。或許是他道行未夠深,才未能參透箇中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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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的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已來到核對試卷的最後一天,嘉鉅細無遺地紀錄各科的分數,會心一笑,一切都在她控制之下。中文科老師總是不愛先發試卷,自顧自地喋喋不休,放著投影片,分析著班上的普遍錯誤。時間一分一秒溜走,嘉越來越心急,雙手放在櫈沿上,右手不自覺地揉著裙襬,坐立不安。
「好,又來到最精彩的環節,就是佳作共賞。這次卷二的難度提高了一點,儘管大部分人的表現都強差人意,還是有同學交出了上品的文章。我們就一起來讀這篇作品,深入分析一下立意、內容和結構鋪排。」老師磨磨蹭蹭地開啟了檔案,秀麗整齊的字體出現在大屏幕上,全班同學馬上轉頭向嘉投以讚歎的目光,嘉有點不好意思,謙虛地笑了笑。其他人為她高興著,她卻惆悵起來,她在閱讀卷上花了那麼多心神避開正確答案,竟然在這卷用力過猛,分數甚至比以往的更高,這下子該怎麼辦?
玥拍拍嘉的肩膊,打從心底佩服她的才華,「你真的好厲害呢!班上沒有任何人能跟你相提並論了。」
「噓!你小聲點啦,被別人聽到就不好了。」嘉緊張地說,她不想鋒芒畢露,惹來非議。「沒有啦,其他人也很寫得很好,很有個人風格,可能這次我比較好彩,碰到能讓我發揮的題目,哪有你說得那麼厲害。」之後玥再說了甚麼,像風一樣在她耳邊吹過,她無心聽進去。她只是惦記住她與阿寒之間小小的賭注,她是好奇的,如果阿寒真的勝出了,他會要求怎樣的獎勵?
最後一份卷,就是經濟科。發下試卷後,一切便塵埃落定。阿寒坐在最右手邊,她坐在最左手邊,兩人之間隔著鴻溝,可是彼此臉上的表情依舊清晰可見。她先收到試卷,空白頁朝上,她沒有翻過來。等到阿寒也收到試卷,她望了過去,他急不迫待查看分數,她的心如同懸在半空,他笑得合不攏嘴,還激動得抱著阿樂,然後得戚地望向嘉。阿樂也莫名笑起來,擰轉頭跟阿信說:「喂,三十元,我鐵定贏了!」
嘉慢慢翻開試卷,賭局即將揭盎,看到自己的分數,放下心頭大石。此時,經濟科的老頭走過來,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張同學,你這次的分數竟然退步了二十多分,我深信機率是微乎其微。」他拉出夾在問題卷的多項選擇題答案紙,像是洞悉一切地說:「要答錯這麼多題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知道全部正確答案。」嘉沒想過自己的千術如此不濟,只能給老師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怎樣也好,她成功掌控大局,皆大歡喜,那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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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支開了玥,叫她先到圖書館找位置,然後鬼鬼崇崇地走到人迹罕至的後花園。剛剛下課時阿寒突然塞了一張字條給她,上面用極難看的字寫著:放學後花園等。到了卻不見人影,她覺得掃興,坐在長櫈上乾等。過了一陣子,終於見到阿寒氣呼呼地跑過來了。阿寒的笑顏總是有種魔力,就算嘉等得多不耐煩,只要他最後來了,她便捨不得罵他。
「怎麼了?有話快說。」
阿寒打開書包,從裡面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原來是分數紀錄表,他遞給嘉,吞一吞口水,問道:「我贏了嗎?」
嘉一瞄,冷靜地說:「嗯,你贏了。」
「Yes!都說我是天才了!」阿寒興奮得仰天長嘯,笑得燦爛,眼睛都要彎成月兒;嘉偷笑,一秒後又藏起了喜悅,變回那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
「那你想怎樣懲罰我?」
「我哪有說過要懲罰你?我一早想好了要做甚麼,不過時機未到,到時候再告訴你!」說罷,他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喂,貝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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