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的進步,貝阿姨一一看在眼內,總算是老懷安慰。這一切的改變,或多或少都是受嘉的影響吧。嘉從來不會邀功,她沒有想過要甚麼回報,總是靜靜的、低調的默默耕耘。在塵世間打滾了這麼多年,阿姨慶幸自己仍未瞎了眼,將生活上的點點滴滴收於心裡,莞爾微笑。如果沒有了那麼細心成熟的嘉看著以寒,看著兒子一次又一次脫軌的行為,她大概早已血壓超標駕鶴西歸。
她是不是太縱阿寒了?對著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無辦法狠下心來嚴厲管教,阿寒就是她的所有。阿寒不是壞孩子,她是這樣確信的,他也在跌跌撞撞中成長,只是,步伐比人慢了一些。沒關係,他就慢慢來。成長得太快,也未嘗不是一件教人心酸的事。
這天是教師發展日,管學校的老師們是要怎樣發展,總之不用上學阿寒就高興,他已有全盤計劃。可他敵不過睡覺的魔力,睜開雙眼,望向鬧鐘,已接近中午。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睡眼惺忪地跑到隔壁房間,只見嘉坐在書桌前喃喃自語,練習著英文說話。這種景象他實在看厭了,難道她真的不厭嗎?
他走近書桌,強行把筆記合上,霸道地說:「夠了,張羚嘉,你不要再只對著書本了,遲早被它吸進去,今天我帶你出去玩!」
「對了你醒來就好,你有見我那支黑色原子筆嗎?」嘉牛頭不搭馬嘴,無端白事提起甚麼原子筆。
「甚麼原子筆啊?」
「就是我平時用的那款啊!是不是你拿了?你平時就最愛藏起我的東西,幼稚鬼!」
「我沒有!我都不知道你在說甚麼筆。」雖然他平時的確喜歡作弄嘉,但這次他卻是徹底的無辜,可是嘉像發了狂一樣,不相信他是清白的。「不是才幾塊嗎?用不著那麼緊張。」
「那是我新買的,多麼浪費!」阿寒嬌生慣養,從不愁物質,當然不明白嘉的節儉,簡直是對牛彈琴。省得一毫就是一毫,她心裡的罪孽就能輕一些。
阿寒決定來硬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張羚嘉,我贏了那場賭注,願賭服輸,你今天就要全聽我說,不能反對,不能違抗。」
「甚麼?」嘉怪叫。
「我對你的懲罰,就是要你過『阿寒的一天』!」阿寒咧嘴而笑。
「你也知道過你的一天是種懲罰吧?」嘉不甘認輸,與他抬槓,剛剛那點壞心情就這樣煙消雲散。如果世界允許的話,她又怎會想孤身鑽進崎嶇險峻的窮途末路。
「那我現在要做甚麼?」嘉無奈地問道。
「先認真挑選一套衣服,綁一個好看的髮型,總之就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要給我穿T恤牛仔褲!」說罷,他就跑到浴室刷牙梳洗,消失於嘉的視線裡。
嘉鎖上門,打開衣櫃,裡面的衣服也沒有多少,一目了然,阿寒嫌棄的T恤牛仔褲就佔據了一大半。人人都說愛美是女生的天性,但她不敢去想,她不會去痴心妄想,追求著她不能擁有的虛幻。她幾經辛苦從衣櫃最底抽出一套小洋裝,不知還合不合身?她換上洋裝,腰間比記憶中的還要鬆了少許。中二時她考上全級第一名,學校發了一筆獎學金給她,她把三分之一給了阿姨,剩下的留給了自己。就讓自己放肆一次吧。她買了小說、文具,還有這套洋裝,像個年輕的女孩,為買到心頭好而愉悅。
嘉走到客廳,這次換阿寒在等她,真是千年難得一遇。阿寒發現自己很久沒認真端詳過嘉的臉,她的臉令他屏住呼吸。她不美,稱不上標準的美,可是瘦削的瓜子臉上有著一雙堅定有神的眼睛,眉雖濃卻整齊,嘴角總是微微向下,自然微紅的嘴唇,不需要唇膏的修飾;中長的髮型,髮絲落在鎖骨的位置。碎花小洋裝套在她身上,與她倔強獨立的氣質形成反差,同時又是那麼的引人入勝。
嘉忍不住打破沉默,「貝先生,你不要當我是路上隨便被你搭訕的女生。走了好嗎?」
他們上了小巴,嘉還是對今天的活動一無所知,只聽到阿寒喊道:「地鐵站有落!」
嘉頓時瞪大了眼睛,「我們要去哪區?」
「港島區。」
「甚麼?有必要去到那麼遠嗎?交通費也蝕了。」
阿寒搖頭嘆息,清一清喉嚨地說:「你今天要代入我的角色,我是不會想那些無謂的事,花多少錢、功課做了沒有,統統都不會。還有,貝以寒在玩樂的時候是不會想起阿媽的。」他知道那是嘉最大的顧慮。
嘉忽然有想哭的衝動,在她身旁的阿寒是如此的體貼,她很想定格在這一刻,將這份感覺永久保存。這分這秒的阿寒,只屬於她一個人。她很快便回復理性,把那些不設實際的想法摒棄。他們登上地鐵的車廂,人不算多,阿寒讓嘉靠在近車門的玻璃上,他則站在她面前,與她相隔一個身位,用厚實的身體幫她擋住在最後一刻才衝上車的冒失鬼。
嘉已想不起上次和阿寒出去玩是甚麼時候,好像從中三開始,她的世界只剩下學校和貝家,來來回回,沒有逃出去的念頭。她堅信,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不忍耐的話,只會一輩子都囚在桎梏之下。自由,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人能坐享其成。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發甚麼獃?」阿寒不高興地說。
「哦,對不起,我在想其他東西。你剛才說甚麼?」
「我說你有想吃的東西嗎?」
嘉本想說沒所謂,但又停下來想了想,最後這樣說:「我想吃芝士漢堡。」
旁人聽起來沒甚麼特別含義,可是身為超級英雄迷的阿寒當然知道嘉的用意,眉角帶笑地說:「想當年鐵甲奇俠就是被一個芝士漢堡拯救了,我也想試試那種好吃到上天堂的漢包!聽說灣仔有一間漢堡店在美國大受歡迎!不過不知道來到了香港還好不好吃。」他連珠炮發地說著,然後才稍稍猶疑地說:「但我是問你想吃甚麼呢。」
「那你說我今天要化身為貝以寒嘛,那貝以寒不想吃芝士漢堡嗎?」說罷,嘉卻低頭了,喃喃道:「不過那間餐廳好像很貴呢,光是一個包就差不多要一百塊。」
「你不用擔心,」阿寒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今天的開支,我全包!」
嘉抿抿嘴唇,眉頭開始皺起來,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你的錢不就是阿姨的血汗錢。」
阿寒依然笑意盈盈,安撫著嘉說:「我今天不會動用阿媽的一分一毫,全部都是我賺回來的。」
「你賺回來?」嘉半信半疑。
他不知怎的忸怩起來,吞吞吐吐地說:「我贏了全港中學生寫作比賽⋯⋯」
「你別跟我唬爛。」他哪有可能參加甚麼作文比賽,更遑論脫穎而出。
「好啦好啦,」他決定和盤托出,「其實是你賺來的錢,我無意中看到你寫的一篇散文,寫得實在太好,我見你放著這麼浪費,便幫你拿去參加比賽。結果贏了季軍,所以有獎金!」
嘉實在不敢相信阿寒會這樣自把自為,可轉念一想,他平時對自己的事也愛理不理,竟然大費周章替她投稿比賽,心頭一暖。最後只能梨渦淺笑地說:「那謝謝咯。」
一陣沉默後,阿寒改變話題,高聲抱怨道:「話說那個訓導主任總是找我麻煩,全校差不多一千個學生,硬要針對我,皮帶扣鬆一點她要管,午休去打籃球她也要管。我懷疑她是因為我長得太帥才針對我。又或者我長得很像她某任男朋友,勾起她被分手的慘痛回憶,所以才找我來發洩。」
「你會不會想多了?」她側側目,「人家已結婚生子,你在亂說甚麼。」
「她這樣的黃面婆也有人要?她老公真偉大。」
她皺眉,「你積點口德吧。」
「我又沒說錯,她是對人不對事。難道你對她真的半點不滿都沒有嗎?」他無辜地說。
嘉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現在只有我倆,我又不會篤你背脊。」
她欲言又止,最後羞澀地笑說:「我倒是覺得她衣著比較奇特,明明身材不算高佻,硬是要穿著鬆鬆垮垮的衣服,顯得她又肥又矮。」嘉記起玥對她的評價,覺得好笑,笑著告訴阿寒:「她最愛穿橘色,遠看還以為她是個橙。」
阿寒毫無預警地放聲大笑,也不理其他人向他投來奇怪的目光,繼續笑作一團,「這是誰說的?實在太貼切了。」或許嘉沒有察覺,她的心牢,好像伴著阿寒的笑聲,一點一點打開,迎來了久違的陽光。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灣仔地鐵站,嘉問阿寒該往哪個出口,阿寒隨便一指,實際上毫無頭緒,憑感覺而行。嘉心裡是想抱怨的,可剛吐出半個字,阿寒馬上回頭瞪著她,用眼神告訴她他才是話事人。說起來也神奇,他們走出地鐵站,誤打誤撞下就找到了那間餐應,紅色的招牌亮得刺眼。
阿寒像個嘴饞的小孩般舀了一大盤花生,手忙腳亂地捧著餐盤走回座位。「我開動啦!」他把口張得大大的,一口咬掉半個漢包,幾片生菜敵不過他的進攻而掉落,肉汁沿著手指向下滑,嘉馬上抽出紙巾,替他抹去手上的醬汁。
「你不要只理我啦,快點吃吧!」阿寒放下手上的漢堡,然後用油膩的雙手幫她拆開包裝裝,向下摺好,又再多拿了一張紙巾包在外面,才遞給了嘉。「來,快吃吧!」
嘉接過來,輕輕咬了一口,她覺得這個漢堡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齒頰留香。「嗯,很好吃。」阿寒看著她,她笑了,和平時似有還無的笑容不一樣,笑得像鈴蘭一樣燦爛,他也跟著笑了。嘉接著專心地吃著芝士漢堡,不發一言,可那沉默不是沉重的。她沒說話,但她快樂。
「話說我之前替一個小五的學生補習,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嚴厲了,逼得他雙眼通紅,好像快要哭出來。」嘉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卻又苦無對策。
阿寒大笑起來,「肯定是被你兇巴巴的樣子嚇壞了,老實說,你是不是怕那家長不再找你補習?」
補習的收入固然重要,但嘉更加不想因為她的教學方式而讓一個孩子怕了英文,放棄向上游的黃金機會。「我沒有那麼市儈,我是不想他補習補得像受難一樣。而且我是為他好啊,小五學生連那些基本生字也不懂實在說不去了。」
「那學習讀書本來就是受難,誰來教也是一樣煎熬,當然漂亮的姐姐會教得比較吸引。」
嘉翻白眼,「無聊。」
「你明明幫人補習補了差不多兩年,還學不會怎樣跟小朋友相處嗎?」
「我就只會和你這個大細路相處。」嘉聳聳肩。
「你只是一味被我欺負罷了!」阿寒突然認真起來,「好心你不要硬邦邦的,多點笑容,別只顧成績分數,跟他們逗著玩,輕鬆一點,找點有趣的教材,打成一片他們才會聽你話的。」
「說到你是專家一樣。」嘉心知阿寒不無道理,但仍忍不住與他鬥嘴。
「如果是跟他們玩一天半天,我當然無人能及;不過要長期照顧他們就不了,對付小孩又不能用暴力。」
「你別虐待兒童。」
「那你就是言語上虐待兒童。」
「你可是有虐待兒童的前科,那時侯才小學四年級,你就嚷著要和隔壁班那個小霸王打架,你應該生來就有暴力傾向。」
「要不是他笑你美術堂的畫作奇怪,我也不會找他麻煩。」阿寒饒有興趣地問:「其實你是畫了甚麼?」
「你連我畫了甚麼都不知道,你就去教訓他?可能他沒說錯,我真的畫得很奇葩呢。」
「全世界就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可以說你的作品奇怪,他這樣說多沒禮貌。」
踏出餐廳,阿寒看見有一輛電車正緩緩駛向前方的車站,他想也不想,一把抓起嘉的手,全力往車站跑去,勉強能趕上電車。阿寒鬆開了手,嘉仍感受到他的餘溫,從手心傳至臉頰,紅暈在臉上若隱若現。「我們現在要去哪?」嘉問道,嘗試轉移話題。
「不知道,你想呢?」
「那我們幹嘛要追這輛電車?」
「我見有車便上,也不知道這條線是去哪裡。」
「甚麼?」
「放心啦,電車駛來駛去也是在港島,我們又不是甚麼人生地不熟的遊客,怕甚麼!」
他們最終在中環下車,阿寒向右走,嘉便跟著他。阿寒沒有說話,所以她也沒有說話。他們漫無目的地蹓躂,可嘉覺得那不是浪費時間,他們曾在這城市的心臟裡分享著同樣的步伐,同樣的呼吸,一呼,一吸,一大步,一小步。
阿寒突然開腔:「其實,你為什麼不想對外說你住在我家?」
嘉始料不及,想了想決定調侃一下他。「我怕會有一大堆低年級妹妹來討伐我,又或者天天託我送情書給你。」
阿寒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我是認真的。」
嘉更加始料不及,只能讓片刻的安靜代替說話。阿寒是想知道答案的,比所有人都想知道。良久,嘉小聲地說:「我還未做好準備。」
「他們未必會大驚小怪的。」阿寒相信學校裡沒有甚麼壞人,他們肯定會理解的。
就算不會大驚小怪,別人看她的目光必定會改變。他們會看著她,就好像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張羚嘉。她還未做好準備,做好自揭瘡疤的準備。
又一陣靜默。
他們就這樣走到了石板街,阿寒踩在寬闊的石板,大步大步走著,動作靈活。「我說那些超級英雄電影就應該來這裡取景,多麼酷!」
嘉默然,雙眼緊盯著阿寒高大的背影,騰不出時間來作敷衍的回應。在她的記憶中,她總是藏在阿寒的影子後,默默無聞地擁抱著他的背影。四時多的陽光燦爛而溫和,照射在阿寒的臉上,把他雕刻成一尊輪廓深邃的雕塑,如藝術品一樣好看。她一不留神便踩空了,整個人正要向前倒下,石板街上偏偏沒有欄杆,她抓住阿寒堅壯的臂彎,才不至在大街上大出洋相,不過右邊膝蓋還是輕微擦傷了。
「張羚嘉,看來你演我演得真好。」他揶揄道,卻不忘攙扶著她。阿寒是個名符其實的冒失鬼,有時候就會在身上發現莫名的瘀傷,不痛不癢的,也不知道是怎樣弄傷的,沒想到今天輪到嘉這麼不小心。他把嘉帶到路的一旁,他從口袋裡東翻西找,先是一張便利店的單據,然後是一大堆零錢,最後終於找到了膠布。
嘉看到膠布上的可愛版蜘蛛俠花紋,喜出望外,「是這款膠布!現在還有賣嗎?」
「剛好在便利店看見,真幸運!」阿寒接下來蹲了下來,在嘉的傷口上貼上膠布。她曾深深喜歡過的貝以寒,好像又回來了。
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他們顯得格格不入,步伐在嘉跌倒後被調至慢鏡;時間的概念,感覺不一樣了。就好像,只有他倆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既然沒有盡頭,浪費時間的概念便不復存在。他們一直沿著電車路一前一後走著,走進了一所古董店閒逛,途中又在一間小店買了份鹹牛肉蛋治。他們甚麼也沒做,卻又有一種做盡了世間所有值得做的事的感覺。這種拉扯的矛盾,讓嘉差點懷疑今天只是南柯一夢。
然而嘉知道這是現實。因為她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摑醒了。阿寒倒是興奮起來,在細雨中又叫又跳,他大概是相信雨中的一切都會浪漫起來。嘉今早毫無準備下就被阿寒拉出來了,當然來不及帶上雨傘。嘉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矛盾,數滴雨讓她感到有生命,一場讓她措手不及的雨卻是討厭的,讓她全身慢慢濕透。見嘉的臉色蒼白起來,面無表情,阿寒便提議道:「不如回去吧?免得你淋雨。」
嘉的心被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最後她還是點點頭,同意回家。
明明由家出發到港島的路是如此漫長費時,怎麼現在一眨眼就在小巴上,離家不遠了?她是不是被打暈了,眼前一黑就錯過了一段時光?她靜得可怕,她知道自己的臉像僵屍,但她不想擠出任何表情,疲倦如潮水般漫過她的身軀,即使是微微掀起嘴角也太耗心力了。她不想連在阿寒面前也要花力氣偽裝,那實在太累了。
他們轉眼來到家門前,嘉眼神渙散地看著那黑色大門,雙腳像是被綁上千斤重的鉛塊,稍微抬起一下就教她疲累不堪,可她會一次一次把那份沉重嚥下去。等到甚麼時候,她才像其他人一樣期待回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有這種感覺很久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她每次回家都會覺得很累很累,那串鑰匙是她不能承受的重。她不想回家,所以她在待在學校、待在圖書館,直到她被人趕走。她討厭被人趕走,有一天,她會自己走出這個門口,留下這串鑰匙。
她按住了阿寒的手,阿寒有點驚訝,她提議:「不如,我們再去行一下?」
「你⋯⋯不累嗎?」
嘉搖搖頭,轉身往電梯走去。「你不來就算了。」
他們來到了屋苑對面的公園,找到了無人的韆鞦,嘉坐上去,當它是座椅一樣休息著,阿寒還是精力充沛,盪啊盪啊,每次與天空的距離更接近一點。盪到最高處時,他便伸出右手,單起眼睛,喜滋滋地叫著:「你看,我碰到天空了。」
「無聊。」
雨後的月色更為清澈透明,微風輕悠悠地吹拂著大樹,阿寒終於停下來,望向嘉。「星期三我們一起去拜祭你母親吧。」
嘉卻說:「我自己去過了。」
阿寒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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