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請問你有什麼話要說?」檢察官詢問著在證人席上的男子。這名男子皮膚雪白,五官高挺,有著藍色的眼睛與棕色的頭髮。
看著眼前的歐美裔被告,作為通譯的陳建文抹了抹油亮的額頭,他用英文告訴證人席上的外國人:「檢察官說,你有什麼話要說?」
白人男子皺了皺眉,「他的意思是說,我的抗辯嗎?」
「是的……」陳建文聳聳肩,「我的意思是……算是。」
白人男子吸了一口氣,他用鼻孔噴出氣息,對陳建文表示:「你跟他說,一切都是誤會,我只是嘗試追問我的女朋友,為什麼她要和我分手。我沒有對她動粗、我也沒有騷擾她、我也從來沒有想要傷害她!」
陳建文轉向檢察官,直接翻譯:「被告聲稱,這只是誤會,他只是想詢問,陳小姐為什麼要和自己分手。他沒有對陳小姐暴力相向,也從來沒有騷擾她,他從未想傷害陳小姐。」
「這是真的嗎?被告。」檢察官用中文反問白人男子,「陳小姐的劉姓朋友說你和陳小姐在今年7月結束交往關係,對吧?」
「他問你,你和陳小姐是不是在今年7月結束交往關係的。」陳建文停頓了一陣,「這是劉姓同學的證詞。」
「正確,先生。」外國人點頭。
「正確,先生。」陳建文說。
「劉同學說,在那之後,你不只每天到陳小姐的教室門去等人,每天糾纏陳小姐不放,還在陳小姐和朋友出去逛街的時候跟蹤對方,更誇張的是——你直接跑到陳小姐的租屋處監視她!」檢察官對被告說道,措詞強硬。
陳建文吐出一口氣,看向年輕的外國留學生。「劉說,你和陳分手後,每天糾纏著對方,到她上課的教室找她;並且在她與朋友逛街的時候跟蹤她,還未經允許,跑到陳小姐的住處。」
白人青年皺起眉頭,「全是狗屁!」
通譯瞇起眼。
被告席上的外國人有些激動了,「先生,我承認我每天去陳上課的教室找她,但是我沒有再她跟朋友出去逛街的地方跟蹤她,我也沒有去她的新住處!」他喘著氣說:「我愛她!」
陳建文聳聳肩,平聲說:「被告說她有每天跑去陳上課的教室找她,但他沒有趁陳小姐去逛街的時候跟蹤她,他也沒有跑去陳小姐的住處……然後,他愛她。」建文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這類男女之間感情引發的官司總是很難搞。
◆◆◆
「那個阿兜仔在鬼扯。」幫助外國年輕人辯護的公設辯護人這樣告訴陳建文,2人在台北市高等法院工作,多年下來非常熟悉。「警察是在那裡逮到他的?就在那個女同學租的房子的外面!」
「當你放不下1段感情的時候就會衝動,然後你就會做傻事。」陳建文整理自己的東西,他大吐一口氣,「還好,這個案子沒有鬧出人命。」
「但是灑狗血的程度令人嘆為觀止。」公設辯護人笑道:「告這個美國小夥子的女生承認她自己先偷吃……然後這個男生後來原諒她,讓她很感動,所以他們就和好了……結果這個男生又被她女朋友抓到他偷吃自己的朋友——就是那個姓劉的證人,因為這件事,所以她就和南方分了。」他搖搖頭,告訴陳建文,「標準的『我可以背叛別人,但別人不能被判我』……」
「阿新。」陳建文教廷了喋喋不休的公設辯護人,「我要下班了,不要一直和我說工作的事。」他捏捏腦袋,「我的腦袋需要放鬆放鬆……」
「你為什麼不乾脆退休?」公設辯護人突然問起。
陳建文愣了愣,眼睛張大。
「你大兒子醫學系畢業,在醫院實習;而你小兒子也有了穩定的工作,也結婚了——阿文,你甚至都當爺爺了!」公設辯護人告訴陳建文:「你應該退休,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陳建文一聽立刻板起臉,他皺著眉頭告訴對方:「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的打算……話說回來你也該結婚了吧!」他最後將了對方一軍。
被叫做「阿新」的公設辯護人直愣愣地盯著建文。建文突然露出大大的笑容,「開玩笑的!」他笑了一聲,告訴公設辯護人,「明天建了!」他走出門口,背對著對方,揮了揮手。
◆◆◆
8月底的台北市還是那麼的太陽高掛,熱得讓人受不了。陳建文一上車就立刻打開冷氣。聽著愛樂電台的廣播,現在已經過了下午5:00,沒什麼比回家享受1碗配了紅豆、薏仁、花生和糖水的刨冰還要更舒服的了。
陳建文抱著愉快的心情開著車,嘴巴哼著音樂。當他在1個紅綠燈口停下來,等待行人穿越馬路時,依然哼著音樂。
忽然,陳建文不再哼歌了——愉快的臉色收起,取而代之的表情嚴肅、凝重起來,不安的看著馬路中間。
馬路中間,幾個年輕人正在嬉鬧,有男有女,年紀大概只有高中——他們全身穿的黑部溜丟的,就像是阿文的頭髮一樣黑。這群年輕人互相擊掌,對彼此笑容滿面,看起來就只是一群互相打鬧的朋友;但在陳建文看起來,卻格外的毛骨悚然。
這時,1個年輕人注意到了建文——那名年輕人沒有當場失控,只是對陳建文舉起右手,然後做了1個舉手禮。他們接著嬉鬧著離開了。
陳建文直直地看著他們,心裡只有滿滿的恐懼。他沒有看到胭脂紅的標誌,沒有看到黑旗——但他知道,這是他們。現在他們的規模到底有多大,已經多到隨便在街上就可以看到的地步了嗎?
陳建文想起好幾年前的事,當時他老婆還在阿文冰店工作,裡面還有客人——突然,有人衝了進來,腦袋上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直接扔了1個莫托洛夫雞尾酒——轉眼間,整間店當場燒了起來,最後差點完全燒沒了。
阿文嫂沒有事,但是有1個客人被嚴重燒傷,縱火的人到現在都沒有被抓到,但是他們都清楚,那是強硬派幹的。
綠燈後,陳建文只想趕快回家。
◆◆◆
「你回來啦!」文嫂對扛回家的先生喊道。她正在刨冰機下用大碗接著被削成細小碎片的冰屑,冰屑蓋住了湯圓和綠豆,文嫂再舀起糖水,倒在刨冰上,「端去5桌。」她對媳婦王玉惠說。
王玉惠端著刨冰進店裡了。文嫂和阿文都叫王玉惠小玉,那是他們二兒子陳毅和的老婆,當初會結婚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純粹是阿和不小心把對方的肚子搞大了。
雖然如此,阿和在和小玉結婚後也沒什麼嚴重的矛盾,雙方處得很不錯。陳毅和曾經是家裡的問題、麻煩,在少管所度過了18歲,不過有了家庭之後,阿和學乖了,不再打架鬧事,而是找了份穩定的工作,成為了1個黑手,在服完兵役後;下班沒事時,阿和會帶老婆和小孩來冰店幫忙。
一看到陳毅和,建文趕緊問:「阿和,今天店裡有沒有來什麼怪怪的人啊?」
阿和瞪著老爸,皺了皺眉,「我才剛來,你應該問媽。」他轉身問:「媽,今天店裡有怎麼樣嗎?爸在問有什麼奇怪的人來過。」
「奇怪的人?」文嫂疑惑的轉向老公,「除了來檢查冷氣的人,沒有人來過。」
陳建文鬆了口氣,似乎放下心中的巨石。
小兒子這時卻又補上一句:「爸,楊勝龍阿北剛剛來找你——他現在在裡面!」
陳建文的神經再度繃緊。他深吸一口氣,邁著步伐走進自己家的冰店。
冰店角落的小桌子上,坐著1個人,他的身高和阿文差不多高,但是身形比建文還要寬大。安安靜靜的喝著紅豆湯,猛然間——男人轉過頭來,嚴肅、認真、固執的目光看向阿文。
陳建文嘆了一口氣,他對男人點點頭,「阿龍。」
阿龍看著陳建文,嘴角突然向兩側臉頰勾起,「阿文!」
陳建文笑著點點頭,他瞇起眼睛說,「你來了。」他從旁邊的空位拉了1張椅子坐在阿龍的身邊,他看見阿龍的桌上放著最新一期的《天下雜誌》。
「我看過你在天下雜誌上寫的東西了。」阿文指了指桌上的那本東西,「你說你並不希望看到川普當選美國總統——因為一旦他這種人當選美國總統,就會將美國推向內部分裂;到時候美國政府為了應對國內的亂局,將無暇顧及台灣,讓中共有機可趁。」建文輕哼道:「但最後,你還是肯定了川普打算對中國發動貿易戰的政見,認為這樣可以有效壓制日漸強大,無法控制的對岸。」
楊勝龍嘆了一口氣,「希望他真的這麼幹,也希望柯林頓的老婆也有對付中共的打算,雖然她沒有講出來——就像我在結尾寫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台灣不能把命運和美國榜定,台灣必須自立自強,台灣必須靠自己。」
陳建文噴出氣息,「所以你到底支持誰啊?」
「我支持誰?」楊勝龍不屑的翻白眼,他哼聲道:「我兩邊都不支持——我支持希拉蕊或川普有什麼意義,我們國家的命運始終被強權所左右……」他咕噥著:「台灣必須掌握自己命運才有活路……」
陳建文聽後,嚴肅的回應,「你知道你剛剛講得話,超像右軍連那些人會講出來的東西嗎?」
「我知道。」楊勝龍點點頭,他突然轉向阿文,眼睛半瞇,「你知道嗎?我剛好要和你討論右軍連的問題。」
陳建文看著阿龍,嚴肅的回應。「我就知道。」
楊勝隆看著對方,臉上無笑,朝阿文眨了下眼。
阿和端著杯子和飲料過來,放在老爸與阿龍叔的桌上。
「阿和!」楊勝龍笑著和陳毅和問候,「你好啊?竟然變得這麼懂事了——小孩怎麼樣了?」
阿和無奈的笑了笑,「已經上幼稚園了,在這個月。」
「這樣啊……那工作怎麼樣啊?」
「修車行來了1個新來的,笨手笨腳。」阿和不由得抱怨起來,「必須慢慢教!」
阿文笑了笑,對阿和擺擺手,「好了,阿和,快去幫你媽——老爸我有重要的是要和楊勝龍阿北討論。」
支開阿和後,陳建文小聲問:「我們所有的證據都沒了!」
「沒錯,在上個月被燒光了。」楊勝龍嚴肅的點點頭,「這下好了,我們必須重新來過了!」
「再花另一個8年收集他們惡意攻擊的證據?」阿文臉頰抽動著問。
「我不確定我們還有多少個8年。」楊勝龍吐著氣息,語氣充滿不快。
「我有些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阿文問。
「我們自己的人辦事不周到……」阿龍翻翻白眼,「他們沒有想到右軍連的憲兵這麼厲害,馬上就查出我們存放證據的地方了。」
「右軍連的憲兵……什麼東西?」
「系統在今年年初成立的新單位。」楊勝龍說:「根據我們國盟的監視人員,好像是菁英單位,但還不確定——但是他們沒有上級,他們直接聽命於系統……還有,根據和平籃球館的衝突影片,這些人在維安的時候也和一般右軍連成員不同。」勝龍亮出影片,「他們戴的是沙色的頭盔,和一般右軍連士兵的黑色頭盔是不一樣的。」
陳建文不安的詢問:「你的意思是……就是他們毀了我們8年努力的成果!」
「沒錯。」楊勝龍喃喃道:「他們的規模好像很小……但經過這件事後,系統一定會擴大他們的編制,讓他們成為直接聽命於系統的菁英部門。」
「可惡。」陳建文不敢相信的嘆道。
楊勝龍也很無奈,他凝重的說:「最近我們國民聯盟可以說是諸事不順,先是所有可以指控系統違法亂紀的證據沒了,再來是沈建國打電話告訴我,劉彥翔又來邀合作了!」
「該死的東西!」陳建文低聲罵了出來,「我絕不和那群瘋子合作,絕不!」阿文咬牙切齒的伸出1支手指,「他們差點殺了阿琴!我老婆!他們差點燒死了她!」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答應。」楊勝龍喃喃說。
「我們必須與他們對抗——我們不能看著這群極端民族主義的瘋子把我們國家帶向浩劫!」阿文恨恨地表示。
「你知道嗎,蕭以嵐有另一種意見。」楊勝龍告訴建文,「她之前又跟我說了一次,她認為右軍連和自由民族主義的出現是1種必然的結果——是台灣身陷兩岸困境中必然產生的症狀。」楊勝龍表情嚴肅的喘著粗氣,看樣子有些氣急敗壞,「右軍連是台灣潛伏的隱藏症狀,但是真正的病毒,卻是中共,卻是統獨問題,卻是夾在大國之間,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現實……」他呼出氣息,告訴阿文,「你知道嗎?我無法反駁——我無法反駁!」他激動的道出。
陳建文有些意外,蕭以嵐會說出這種無力的話。蕭以嵐可以說是楊勝龍最早的追隨者,除了性別,她的個性,對各種事物的觀點幾乎與阿龍完全一樣。「所以她想怎樣!」陳建文不安的問起,「難道她想要和右軍連和解嗎?」
楊勝龍一聽,喉嚨噴出狂笑,「蕭以嵐還沒有瘋,當然沒有!」接著,他立馬正色道:「但是他也警告我,如果台灣人看不到未來,那他們就會將希望託付給1個聲稱可解決所有困境的對象,不論這個對象多麼瘋狂!」
「沒錯!」陳建文用力點頭,「所以我們必須像抵制中共一樣抵制右軍連——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國家陷入這種境地!」陳建文呼出一口氣,「你知道我今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什麼嗎?」
「什麼?」
「我看到幾個右軍連的小鬼。」建文瞇起眼睛,「真的是小鬼,他們看起來連高中都沒有畢業——這些納粹已經把手伸像我們的孩子了……我無法接受我的孫子有一天變成他們那副德性!」
「他們當然會連小孩都不放過。」楊勝龍面色凝重的點頭。他沉思著,1條腿跨到另一條腿上,往建文臉上一瞧,「對了,你剛剛是不是叫右軍連『納粹』?」
陳建文愣愣的睜大眼睛,「對,沒錯……好像一開始是你這樣叫的,因為他們敬禮的手勢。」
勝龍沒有講話,只是掏出1個USB硬盤,放到建文面前的桌上。
阿文拾起USB,好奇的看了看,「這是什麼?」
「這是我們僅存的,為數不多的,還留著的證據。」楊勝龍沒好氣的說:「是1個右軍連的低階軍官,在為同學進行『教學』的全程紀錄。」他指了指建文手上的東西,「你最好聽聽——聽完之後,你會恍然大悟——我聽了之後才知道,我們過去對付右軍連的手法是錯誤的!我們對右軍連的看法是錯誤的!」
「什麼意思?」建文皺了皺眉。
「過去,我們認為右軍連是納粹,我們認為右軍連法西斯主義,但我們錯了——他們是自由民族主義者,他們信奉另一種意識形態!」楊勝龍吐出氣息,1隻手放在桌面上,「但另一方面,自由民族主義並不是一套全新的理論——它不是納粹,它不是法西斯,『自由民族主義』是『第三中心主義』的變體!」阿龍告訴建文:「它是我們國民聯盟核心理念的變體——我們在和與我們理念相近的勢力對抗。」
陳建文勉強吞下口水,一身的冷汗在冷氣的加持下,讓他更加寒冷,「我懂了。」他勉強表示:「我們正在對抗另一個瘋狂的自己!」
「不。」楊勝龍搖搖頭,「他們是瘋子……但我們又何嘗不是?」他充滿威迫性的目光凝視著空氣,「我們必須承認,在與右軍連長達8年的交手中,我們慢慢變得和他們一樣瘋狂,只是我們瘋狂的地方不同——以標準來看,我們都是瘋子!」男人有些恍惚,自言自語起來:「屠龍者變成了惡龍,為什麼——因為消滅惡龍的唯一方法,就是成為另一條惡龍。」
陳建文盯著好朋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陣子,等楊勝龍終於回過神來了,他才說:「我今天晚上會好好聽的——所以,我們討論的結果如何?」陳建文問。
「繼續對抗右軍連,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我們必須消滅牠們!」楊勝龍堅定不移地說,臉上透露出內心的強悍,「病毒這個國家生病了,但最後摧毀他的不是病毒本身,而是激烈的症狀。」他皺著眉頭,告訴陳建文:「中共是台灣的病毒,右軍連則是激烈的症狀——這兩個都必須除掉,否則台灣就完了!」最後楊勝龍問:「你會支持我嗎?」
陳建文露出笑容,「我會支持你,阿龍!」
「好,下次決策委員開會的時候,我們必須討論出全新的方法。」楊勝龍告訴陳建文,他握緊1個拳頭,「好對付系統和他們的小鱉三。」說了這麼多,楊勝龍覺得口乾舌燥,他打開剛才阿和拿來,但一直沒有喝得飲料,他將瓶口一彎,把飲料倒在杯子中,仰頭喝了一口。
看著朋友交給自己的USB,陳建文突然產生了1個問題,「阿龍!」他問:「你不是認識很多民進黨和國民黨的官員和立委嗎?」
「是啊……」楊勝龍把杯子裡的東西喝乾淨後曰:「常常上政論節目,常常訪問他們,所以不知不覺就認識了很多人。」
「你有讓他們聽聽右軍連的聲音?你有告訴他們,右軍連是什麼東西,然後他們想幹嘛嗎?」
「沒有……等等!」楊勝龍忽然瞪大眼睛,接著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
陳建文看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我想我想到要怎麼對抗他們了!」楊勝龍說,然後馬上離開。
才剛走出店門,他就被文嫂阿琴叫住,阿琴給他包了1份刨冰,「阿龍,這個拿回去給曉貞吃——她下班後一定很累!」阿琴親切的告訴阿龍。
阿龍毫不猶豫地接過對方的好意,「當然……謝謝!」楊勝龍的臉上沒了剛剛的嚴肅與凝重,盡是笑容。
◆◆◆
在這個吵雜、充滿音樂的歡樂環境下,他們一點唱歌的興致都沒有,他們必須嚴肅認真的討論1件事。隔壁包廂的音樂從門縫傳進房間。
在國民聯盟決策委員的大會上,楊勝龍告訴所有人自己的計畫:「我們在今年遭遇了挫敗,但我們並沒有被打倒!」楊勝龍嚴厲的宣布:「經過近兩個月的思考,我決定——我們要恢復針對右軍連的打擊行動!」
「我們要怎麼做?」沈建國問。
「我們要繼續間是他們的一舉一動。」楊勝龍說:「我們要追蹤他們的活動,跟蹤他們的人,蒐集他們的一切資訊——他們做了什麼、幹了什麼,我們都要搞清楚!」
「然後呢?」蕭以嵐舉手問:「重新蒐集一堆東西讓他們燒掉嗎?」她與其他決策委員看了看,那個負責情報的蠢蛋已經被阿龍哥給趕走了。
「不,這次我要動用我的人脈!」楊勝龍停在大家面前,雙手用力拍在桌面上。「我要聯繫那些在中央做官的熟人,讓他們知道右軍連的存在,以及他們對我們國家造成的負面影響——透過整個國家的力量壓制他們!」
「既然如此,為什麼過去幾年不這麼做?」沈建國開口問,瞇著眼睛。
在場大家看著楊勝龍。
楊勝龍哼了一聲,「因為這種事不能由藍軍動手。」
「為什麼?」
「讓他們動手,只會讓什麼都不懂的一般人覺得『親共的執政當局用國家力量壓迫支持台灣獨立的年輕人』——他們會自動將右軍連視為英雄,他們會對右軍連產生同情,這絕對不能發生——絕不能讓右軍連獲得民眾支持,讓他們從邊緣小眾的社團變成無法消滅的龐然大物。」
蕭以嵐一聽,哼笑一聲,「龍哥,恐怕已經太遲了。」她沉著臉告訴國盟中央決策委員會主席:「那些被他們消毀的資料我還有印象——這群民族派的勢力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他們潛伏在校園裡、軍隊裡——他們有些人是警察,有些人是醫生,有些人是律師,更有些人只是普通的學生。他們無處不在。」
決策委員皺了皺眉,「民族派?」
「我幫他們取得名字。」蕭以嵐說:「涵蓋了右軍連,還有那些雖然不是組織成員,但是支持『自由民族主義』理念的人——我叫他們『民族派』,而他們信奉的東西,我就叫『民族派思想』。」以嵐這時想起自己忘了阿龍哥,「……抱歉,我沒有和你討論,所以……」
「不。」楊勝龍叫停泰雅族女性,他淡然的看著對方,「我喜歡你對他們的稱呼。」
蕭以嵐皺了皺眉。
「我們一直想為他們命名,但是我們一直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他們——但現在,我們知道了!」阿龍宣布:「從現在起,右軍連就是民族派,民族派就是右軍連。我們必須蒐集右軍連所有的黑料,愈快愈好——我要用這些黑料,說服我在中央的那些朋友掃蕩他們!」楊勝龍面向原住民女人,「我要將這份責任交給充滿理性的,意志堅決的蕭以嵐小姐。蕭以嵐,你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嗎?」
蕭以嵐小姐直視著楊勝龍。她露出微笑,「我可以,我願意!」
「妳可以自由選擇妳要的人,妳可以要求任何妳想要的資源,妳可以自己做決定,只要妳向我報備;我只有1個要求——我們必須在1年內給他們重創,讓他們再起不能。」
蕭以嵐自信的抬起下巴,雙手跌在胸前,「好的,先生。」
楊勝龍對女人的態度點頭肯定,他宣布:「我要所有人全力配合這場行動;這個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不只關乎我們國民聯盟,也關乎整個台灣的命運!」他表情嚴厲,激動的捶了下桌面。
國民聯盟宣傳與公關處的處長梁憲華偷偷低下頭,「要一直這樣下去嗎?」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沈建國注意到他的反應,偷偷撞了一下他的手,「喂,你那是什麼反應?」
「如果阿龍哥一直把心力用在對付右軍連身上,我告訴你——我們國民聯盟的政治理想永遠別想有成真的一天!」憲華低聲正色曰。
沈建國只是聳聳肩。
◆◆◆
「總長。」滬尾對正在健身的軍神報告道:「我已經向中樞表示我們的要求了。」
「很好。」軍神放下啞鈴,從長條狀的軟墊上坐起身,「現在就等他們回應了。」他站起來,走向懸掛著的沙包,「滬尾,你知道嗎?我們在這個計畫上投注了所有的精力、時間、金錢——我們付出了一切!」他在手掌上纏上綁帶,「這個計畫,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這不只關乎我們右軍連,也關乎整個台灣的命運。」軍神淡然道:「關係到這個國家是要永遠備受壓迫——還是獲得自由。」他朝沙包揮出重重一拳。「不成功,便成仁……這是1個豪賭。」
「碰!」
沙包往另一方晃去——充滿決心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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